在众仓氏族人惊骇的目光下,祁云这个县衙县卒,还真就抱着仓山山,拉着仓兰,径自朝他们族长奔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远远望去,仿佛就像是一个慷慨赴死的勇士。
开什么玩笑,面对这般铺天盖地的土蝗群,哪怕是县君大人在此,也不敢如此托大,直接贸贸然冲进土蝗群中救人。
至于仓氏的那些族老们,那就更不用说了。
见到眼前这一幕后,也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县卒居然会这等勇毅果敢,竟能做出此等连他们仓氏族人都无法做到的壮举。
一时间,他们望向祁云的目光都变了。
只觉得他远去的背影都变得高大了起来。
至于被祁云带走的仓兰和仓山山,竟是没有一人过问一嘴。
唯有其中一名族老神色复杂地目送仓兰远去,轻叹一声:
“唉,可惜了……”
然而,此时祁云一行人中,最为慌乱的也是仓兰。
仓山山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小男孩,经过最初的恐慌后,很快便觉得刺激好玩,早已将对土蝗群的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被祁云抱着在阡陌上狂奔,更是第一次体验到了别样的乐趣,兴奋得哇哇直叫。
可是仓兰却不一样了。
正因为她清楚父亲的实力,她才深知眼前这些土蝗大军的可怕。
如今她不过是只是一个还未突破星云境的凡人,祁云虽然看起来比他厉害一些,但只要一日没有突破星云境,就算比她强,也强的有限。
仓山山那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拖油瓶一般的存在。
她虽然也想去救父亲,可是她更清楚,以他们三个的实力,就这样冒冒失失冲过去救人,根本就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就在她微微愣神之际,之前还在前头带路狂奔的祁云,竟是纵身一跃从阡陌上跳下,冲进了灵田。
“姓祁的,你疯了吗?阡陌上有水行之力隔绝,尚且有这么多土蝗,你直接冲进灵田中,是想去送死吗……”
然而下一刻,她便愣住了。
随着祁云跳进灵田,原本在灵田上方气势汹汹杀来的土蝗,竟是齐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不但没有攻击他,反倒还表现得极为亲昵。
甚至还极为兴奋地绕着祁云的右臂开始上下翻飞,仿佛就像是见到了土蝗首领一般。
仓兰这才发现,祁云的右臂上扎着一块深褐色的小布条。
这不是之前姜川给他送来的传书吗?
这块小小的布条怎会有这等魔力?
直到祁云冲她放声大喊,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襦裙束带上,不知何时也被扎上了这样一块深褐色小布条。
这岂不是意味着,她也能像祁云这般无惧土蝗了?
这一刻,仓兰只觉得头脑中充斥着满满的不确信和不真实。
直到她看见父亲在土蝗群的攻击下,星力涣散地朝此处奔来,浑身遍体鳞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只觉得心头猛地一揪,一股发自心底惊恐与无措,让她这些天郁积在心头的委屈与怨恨,通通都烟消云散。
“父亲,快来这里,我可以帮你……”
仓兰不敢再耽搁,忙不迭开始解起了襦裙束带上的那块有些诡异的小布条。
“有了这个,这些土蝗便不会攻击我们了……”
从小到大,仓兰还是第一次在父亲望向她的目光中,读到一丝惊喜与意外。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迎面遁来的父亲,竟是在双目微凝地看她一眼后,星力一运便将他手中的深褐色小布条夺在了手中,朝着仓氏族地扬长而去。
压根就没有过问她,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保命的手段,更没有半点带她一起离开的意思。
这一刻,仓兰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如死灰。
她一度以为父亲这般逼迫自己,不仅仅是为了仓氏,背后必定还有难言的苦衷。
哪里知道,自己的生死在父亲的眼中,竟同样也是这般无足轻重。
面对这呼啸而至的土蝗群,她甚至连悔恨的机会都不再拥有。
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她近乎绝望之际,却是有一只瘦弱而又坚实的臂膀将她轻轻一揽,带着她朝着一小片较为平坦的灵田一跃而下。
未等她回过神来,便继续拉着她朝着西北方向的灵田深处狂奔而去。
“谢谢……谢谢你救我……”
此时的仓兰仍沉浸在深深地失望与自我怀疑之中,直到麻木地奔出一大段路程之后,才恍然惊觉,这并不是返回仓氏的路线。
“啊?我们这是要去哪?”
“可别谢我,要不是姜哥吩咐,打死我都不会救你这个蠢女人!”
祁云头也不回地继续狂奔,半点没有给仓兰好脸色看。
见仓兰被骂后面色一白,这才语气一缓阴阳怪气道:
“你长点心吧,要不是姜哥料事如神,你和仲兄早就被你那混账老爹给坑死了。你现在还要回仓氏,是有能耐替他们灭土蝗吗?”
“啊……父亲不是拿了我的那块布条……”
仓兰被训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虽是心头不解,却也不敢再提起方才之事。
就连她都替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难当。
然而,仓氏作为生她养她的母族,她又何曾忍心看到族人在这般恐怖的土蝗群中绝望死去。
一时间,她竟有一丝庆幸,好在父亲将她身上的这块布条夺走,否则,一旦土蝗大军攻入仓氏,简直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当她心有所感,猛然回头一看。
却惊惧地望见,那黑压压的土蝗大军,竟是蜂拥在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之上。
此时的这道身影,已然无声无息地仰面躺倒在地,就连浑身血肉都被土蝗大军啃食一空,只留下森森白骨。
那指骨上仍死死攥着一块细长的小布条。
只不过。
那块原本深褐色的小布条,早已变成了灰褐色,激起了土蝗群疯也似的攻击。
那具尸体,不过只是受其波及,才会招来如此横祸。
“不——”
仓兰只觉悲从中来,肝胆俱裂。
然而她的身体却在祁云的拉拽之下,离此处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