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蒂丝优雅地坐在列车包厢窗边，玩弄着她的指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与此同时，阿克静静地靠在包厢闭目养神。
外面的风急促地呼啸，划破天空的声音此起彼伏，包厢外传来隔音壁都遮不掉的怒骂呵斥，大诗人李屿白又在训斥唱戏的花旦，彰显自己的权威与存在感。
“看来今晚的音乐会又要推迟，咱们这位大艺术家气性可真够大。”
法蒂丝心不在焉随口一说，眯起眼睛像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沽名钓誉的货色罢了。”阿克不屑，目光锐利仿佛能透过墙壁看清外面正在发生的事，“聒噪。”
“咱们现在的假身份还得依附他存在，稍微忍耐一下子。”法蒂丝站起身来，意慵心懒伸个舒展身体：“毕竟他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靠帮‘燎原’洗黑钱混到今天。”
阿克淡淡地回应：“不用你提醒。”
他只是难以忍受哗众取宠的小丑不停在他面前晃荡，心里自然晓得轻重缓急，“倒是那个家伙……”
“谁？林希么？”
“嗯。”
“他怎么了？”
阿克目光一垂，沉吟片刻后只是摇摇头，说道：“很少见你这么看好一个人。”
法蒂丝闻言轻巧一笑，顺着话点头承认：“小家伙很有天赋。”
阿克对此不置可否。
他不信这就是法蒂丝费那么多口舌的理由。
有天赋的人他们见过太多，有些天才还没把天赋兑现成能力就泯然众人，也有一些天才在辉耀者的道路上走出很远。
但无论怎样，普普通通的天才少年不可能吸引法蒂丝……乃至她身后的源初之神注意。
那些从源界中诞生的神灵，才是这个世界无可辩驳的真正主人。
“反正组织也好久没有新人加入了不是么？”法蒂丝纤巧的手指在空中随意画圈，“等我们到了黄昏城，说不定还要依靠他才行。”
“先等他通过迷宫再说吧。”阿克闭眼不屑喷出一口鼻息，“你没告诉他，若通过此前有主的源光之种进入源界，迷宫难度会根据源光之种原主人生前的等级得到不同程度强化。那枚珍稀源光之种的原主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因为我对他信心足够。”法蒂丝打断阿克继续说下去。
她眼珠一转，狡黠地笑道，“不如我们打個赌怎么样？”
“赌什么？”阿克问。
“赌他不仅能通关迷宫从源界出来，单次迷宫结算评分不低于六段。”法蒂丝说，“作为赌注，你不是很想要我的匕首么？如果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阿克思索几秒，断然点头：“可以！”
通关迷宫或许很有可能，但区区新人想在第一次迷宫结算中获得超过三段的评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源界迷宫可不是岁月静好的游乐场，而是追逐辉耀者的死神，没有什么人能保证下次一定能活着通关——就连法蒂丝这样已经站在辉耀者顶点的人也不行。
在如此情况下，即便最惊才艳艳的辉耀者也很难追求高评分。
阿克相信法蒂丝看人的眼光，但也相信源界本身会给那小子上点强度……六段评分？那小子要是能拿六段，他当场把自己的折叠刀吃掉！
稳赢的赌局，自然要毫不犹豫答应！
……
与法蒂丝分开后，林希低调在VIP车厢转了一圈，把地形布局牢记于胸。
心里大概有谱之后，他才不紧不慢离开VIP车厢，准备返回他的二等卧铺与蕾雅汇合。
直到走出好远，挂在挎包上装死的芙莲玩偶才又扭动起来。
“呼~吓死我了，我刚才可是大气都不敢喘！那两个人很危险，我们现在根本对付不过来！”芙莲挥舞着小拳头一边比划一边说。
“没事了，反正是自己人。”
林希安抚道，把玩偶抓在手里以免她乱动吸引到不必要的关注。
“诶？你就那么相信他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芙莲担忧想要摸他的头，“你清醒一点。”
其实是第二次见。
林希心里默默纠正，然后故意挖苦道：“还不是因为堂堂天理化身、苍穹堡之主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只能当拖油瓶。”
“我才不是拖油瓶！”芙莲大声抗议。
“对，你是个挂件玩偶。”林希表示认同。
说完后，芙莲不动弹了，就像真正的玩偶一样躺在他手上，似乎在赌气。
林希也不在意，把她挂回腰侧的挎包上，继续踱步向前。
他当然不会仅凭一次见面就完全信任法蒂丝和阿克，又不是真正的十六岁小孩，认为世界非黑即白，别人只要一示好就立马掏心抓肝。
但总要做出选择。
不想向蕾雅求助坦白，也不想被迫回到新乌托邦，那就只有选择身份动机都不明晰的衔尾蛇，换取情报帮助。
哪怕与虎谋皮，也好过束手待毙，他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性格。
况且林希也还留了一手不是么？
他在法蒂丝面前半点没提芙莲的事情——尽管芙莲身份更可疑、动机更模糊，在二者间相互取舍，总能拉扯出优势区间。
签一份契约是签，签两份契约也是签，后续如果有问题，就让她们争去吧！
这，就叫‘风险对冲’！
“我们走之前，那狐狸女人给了你一个身份徽记。”走过两节车厢后，芙莲又按捺不住主动搭话道。
林希把个人终端竖到耳边，假装正在和人通话，然后问：“嗯，怎么了？”
“那个徽记里，残留着少量的源光。”芙莲认真说道。
林希点点头：“估计是用来定位坐标和防伪验证的手段，对我们无害。”
“我不是这个意思！”
芙莲赶忙提醒道：“那可是源光！源光啊！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吗？有了源光，我就能与苍穹堡建立联系，抽取援助！一旦我们回到源界，就能拥有自保能力！”
抽卡？！
林希瞪大眼，呼吸也跟着一滞：“你说真的？”
“我骗你干嘛？”芙莲气呼呼说道。
他顿时刮目相看：“看来伱也不是那么没用嘛！等我们进入再次进入源界就抽卡。”
现在当然不行，才拿到衔尾蛇徽记就让芙莲乱搞，要是被法蒂丝感知到异样怎么办。
芙莲露出得意自满的笑脸，很快又稍作停顿补充道：“不过林希你必须先和我签订契约才行！”
林希看了看她，芙莲玩偶也望过来，两人目光对视。
“与我签订契约这件事，对你而言很急吗？”
“哪…哪有？分明就是为了你好！”
都破音了，还说没有。
林希叹口气，相比法蒂丝和阿克那种赤裸裸表示出‘我们对你有想法’的情况，他是真的看不清芙莲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越是看不懂，就越让人警惕，哪怕她只是个人畜无害玩偶的形象。
“等下次进入源界，我们就签订契约。”他缓和地回答。
与法蒂丝签约和与芙莲签约并没有什么不同，既然决定风险对冲，那自然要一视同仁。
“好呀好呀。”芙莲两只小手合在一起，声音中透着乖巧：“那林希你可不许反悔啊。”
一路闲聊着，他们总算回到熟悉的二等卧铺车厢。
等林希打开门走进去，等候大半天的蕾雅早显然有点焦躁不安。
看见他回来，才肉眼可见长舒一口气。
“你跑到哪里去了？”是带有埋怨的询问。
林希老实道歉，低下身子任由萝莉机仆摸他的头：“我稍微多转了一会儿，不小心就忘时间，可能是快到黄昏城了，有点紧张……抱歉蕾雅。”
这么一说，蕾雅轻而易举就原谅他：“我能理解，人类会因为新环境中的各项指标参数差异影响化学激素分泌，从而积攒压力，造成焦虑、恐惧之类的情绪。”
“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我都在这里陪着你哦。”
听到这样哄小孩的话，林希有些哭笑不得。
在机仆眼里人类的年龄变化似乎不值一提，他都已经十六岁了，蕾雅还像对待幼儿一样对待他。
心里正五味杂陈，蕾雅接下来的话语让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等到黄昏城之后，记得去做全身检查。你还在成长期，属于人类亚成体，激素分泌经常会出现超标状态，绝育之后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痛苦了。”
林希抬起头，人与机仆的悲欢并不相通。
“咳咳……”
林希从蕾雅手下挣脱开来，连忙转移话题：“我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人来过？”
蕾雅脑袋一歪，手指放在唇边：“有列车员警卫来过，好像在找什么昨晚在车上打架，破坏车体完整的犯人。”
林希一边点头，心中一边舒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打架之类的事和他无关，接下来重要的则是——
源界，启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