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第二天,寇淑终于看到了父亲寇釐这些时日收集到的西域种子,她看来看去,就抓起了生絮树种子,这种植物外面包裹的怎么看怎么像棉花。
寇淑又连续剥开了好几颗生絮树种子,越看越像棉种,但这个棉种比她印象中大了不少,可能是比较早期的棉花,不过不要紧,慢慢摸索就好。
另外海南岛和越南一带应该有通过海上丝绸之地传到东方的棉花品种,嗯,还有占城稻这样的高产农作物,寇淑微微摇头,不必太着急,一步步来。
看到女儿这么在意生絮树种子,贾氏在一旁好奇的说道,“淑儿,这是生絮树的种子,此花上为黄色,下为紫色,花谢时,青色果实可变成灰色,绽放出几瓣白色丝絮包裹的种子!”
寇淑听到这里,已经非常明确这是棉花,她看向贾氏,“孩儿需要此树种子,越多越好!”
“此种有何用处?”
“母亲,生絮树外面的白色丝絮当可纺成百叠布!”
“当真?”
“试试总没有错!”
百叠布相当昂贵,若是自己的庄中可以种植,那肯定要便宜许多,这又是一门的营生,这已经是第几种了?这女儿莫非是聚财童子?
自寇淑以来,连续搞了几个作坊,已经开始产生收益,虽然目下还不算多,但那也是作坊太小的关系,随着寇侯纸、伪青盐、还有香皂香水等物产量增多,收益必然会逐渐增加。
事实上,还有一样,贾氏并不清楚,寇淑把庄中储存的一些低度酒蒸馏了一番,又加入了生石灰吸水,最后获得了少量酒精,如果她想酿造一些白酒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她想到这个时代粮食不足,若是大量酿制高度白酒,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粮食酒不酿,可以在庄园中种植一些葡萄,酿造葡萄酒还是可以的,印象中后来的汉灵帝曾经把凉州刺史卖给了一个献上了一斛葡萄酒的酿酒商人,可见这个时代的葡萄酒应该挺值钱……
贾氏大喜,立刻答应收集更多的种子,寇淑也不清楚这种棉花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种子这么少,今年也就是种下来,多育一些种子,同时了解其习性。
寇淑知道棉花需要移植,她也不知道这种棉花要不要移植,但肯定要做两手准备,反正也不是很难的事情,等过几日回到庄中再安排,现在这個天气恰好适合种植,到夏秋之季,就应该可以收获第一批棉花。
寇淑思忖片刻后,告辞母亲,想回到自己的书房,贾氏虽然和丈夫交谈了一番,但她还是想让女儿做一做女红,她旧事重提,举邓贵人为例说道,当日邓贵人也是不喜欢女红,被其母嘲讽想做诸生吗?她并没有违拗母亲,而是白天做女红,晚上读书习字,做到了两全其美。
“邓贵人只有一个,她那么违拗自己的本性迎合别人,虽然会飞速腾达,但活得实在太累了,不是孩儿追求的!”
寇淑摇摇头,“母亲,这世上能做女红的女子多得很,但能写《九章》注解,能搞寇侯纸的却只有女儿,您应该让女儿发挥长处,而不是整天盯着女儿,做那循规蹈矩之事!”
贾氏听完不知道如何反驳,但她愈发觉得女儿太过骄傲,确实有必要磨砺一番,但真得安排入宫做女官吗?她又非常不放心。
当今天子子嗣不旺,邓贵人经常寻访宫中女子送到天子身边,万一她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到皇帝身边,那岂不是害了女儿?
寇淑辩解一番,然后迅速求退,贾氏也懒得留她,挥挥手让她离开了,如蒙大赦的寇淑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忙活今天的字典,撰写新一篇九章,就这样白天迅速过去。
到了傍晚时分,寇釐和其他三寇回到家中,明天是休沐日,马续将来访,寇釐交代了一番,明天都得遵守规矩,别在马家人面前丢了脸。
交代一番后,父子昆仲又研究起了均输问题,寇釐提到了汉武帝时期围绕着均输平准、盐铁专营等等出现的争论,又说自大汉中兴以来,财政一直很紧张,不断有人要求恢复汉武帝时期的种种制度,但争议非常大。
寇淑笑着摇摇头,“父侯,孝武皇帝时期的制度现在根本就执行不了,谁来操盘都不会有好下场,变成桑弘羊第二是必然的!”
“这是为甚?”
“大汉北至草原大漠,西至高原西域,南至瘴疠之地,东至大海,现在比较容易耕种的土地大多已经开垦,国家每年产出的财富是有限的。
皇帝、皇亲国戚、勋贵、士族、寒门还有无数黔首分配这些财富,首先要给广大的黔首一部分,这一份必须给,必须让黔首们可以活下去。
黔首们若是吃不饱,活不下去,就一定变成盗匪,成为国家的祸害,哪怕朝廷能够镇压,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比较大,可谓得不偿失,若是一个不小心,冒出了陈胜吴广,如秦朝那般二代亡国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了,给黔首一部分,又不能给太多,要不然贵人们就少了,所以最好的选择是黔首们可以勉强吃饱,不至于成为盗匪,而到了灾荒年月,贵人们还要放粮赈灾,如此既可得民心,又可以让黔首安分守己,不至于到处劫掠。
给了黔首一部分后,接下来就是贵人们分配,这个时候若是行孝武之法,皇帝和朝廷吃得比较多,其他人自然就少了,皇亲国戚、勋贵、士族和寒门地主们拿陛下没办法,对付桑弘羊辈还没有办法吗?”
寇釐从来没有站在全局的角度考虑问题,他只是本能的反对汉章帝搞盐铁专卖这些,现在听寇淑这么一说,他立刻明白过来,是这个理!
他和平时比较留心家事的寇安对视了一眼,又转移到寇淑身上,有些担忧的问道,“若是国用不足,又如何应对四夷的侵扰?”
“大人,此时说白了就是开源节流,节流不用说,就是陛下和朝廷节约花费,想办法缩减各种支出,这种办法朝廷应该在做,朝廷有些钱可以节省,但有些钱根本没办法节省,节流总是有限的。
而开源之法最有效的当然是孝武时期桑弘羊的办法,不过这很难,非意志坚定、威望很高的明君圣主不可,一般帝王很难实现。
对一般君王而言,此时无奈之下,有三种小人办法,一种就是卖官鬻爵,官位爵位都可以对外出售,至于买官的人如何从黔首身上搜刮,那就顾不上了。
第二种办法就是滥发货币,孝武皇帝的白鹿币就是最典型的,但这种神币一般君王不敢做,不过发行当五、当十,乃至于当百、当千的大钱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三种办法是孩儿想出来的,要讲究一些,可以对天下贵人发行国债,约定利息,明确几年内归还,只要朝廷有借有还,不赖账,应该可以从贵人阶级借到钱。
等哪一天钱到账了,朝廷没钱,那就借新钱还旧债,若是天下贵人们担心朝廷的偿付能力,朝廷可以把盐税等作为抵押,交给最有能力收税的贵人来征收盐税,朝廷和贵人们分成,有些钱朝廷收不上来,地方的贵人却可以收上来!
第三种办法说白了就是花未来的钱,属于寅吃卯粮,一旦养成了习惯,总有一天,朝廷收到的钱不够还利息,现在皇帝和三公好过了,以后的皇帝和三公恐怕就要骂人了!”
寇标听到这里,大吃一惊,“朝廷又不是叫花子,怎能这般做?不妥,不妥!”
寇勋也言,“是呀,朝廷若是没有威仪,如何治天下?”
寇淑不当回事,“是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就要看朝廷的选择,反正我等也就是私下讨论,又没有秉持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