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釐试探问道,“我儿觉得应该如何避免乱局的出现?”
“父侯,孩儿以为皇族子弟和列侯这两个本应该拱卫朝廷的势力,毫无实权,两家太强会出乱子不假,但现在这般虚弱也不行……”
“若是我儿有朝一日秉持国政,会如何改变?”
“父侯,真是胡言,孩儿又不是那邓贵人,嗯,很快就是邓皇后了,如何有机会秉持国政?”
“我儿可试论之!”
寇淑想了想说道,“孩儿以为可效仿周礼复设国人大会,选远近皇族为国亲,选列侯之佼佼者若干为议郎,又选天下各州郡有才之士若干为博士,三者各占其一,以宗正主持之。
凡需要册立新君,凡国家需要大规模用兵,凡需要征收额外赋税,凡需要任命和处罚大将军、三公等最重要的官员这些重大决策都需要得到国人大会半数以上支持才允许执行,否则天下共讨之!”
女儿这般奇思妙想,虽然基本没有多少实现的可能,但寇釐还是觉得非常有意思,他笑着问道,“如此一来,陛下的权威岂不是大打折扣?”
“若我朝连出幼主,沦为外戚宦官玩物,又何来的权威?此法乃是人主主动舍弃一部分权力,换取刘氏江山千秋万载的机会,而对邓氏这等无篡逆之心的外戚而言,有国人大会在,也不至于有马窦之危!”
“以让权换取刘氏千秋万载?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
“开国人主只想着集权,可他们却没有想过后代子孙未必有能力掌控权柄,一个不小心反而容易被乱臣贼子篡夺,还不如退一步,设立国人大会以为平衡。
若是后世人主乃是陛下这等明君,掌握国人大会并不算难,但若是那等信重小人阉宦的昏庸之主,国人大会的存在可以减少很多麻烦,有的麻烦拖一拖就可能迎来转机!”
寇釐站起身,在书房中走来走去,不断琢磨,他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若是有这么一个国人大会在,宦官必然会被压得死死的,别想起来,外戚想变成王莽,也几乎不太可能,皇族势力和大部分列侯绝不可能答应。
士人虽然秉政,但士人出身的博士只有三分之一的席位,没有皇族和列侯的支持也别想得瑟,也有一定的限制,凭什么一帮子只会读书的蠹虫可以拿大?
更关键的是,有这么一个机构在,大家都安全,可以说非常的安全,阴家出了一个蠢女儿,一個家族就倒了,但如果是国人大会决定,顶破天只死几个人,不至于一族垮台……
烛光下,寇淑看着父亲不断转动的身影,心中偷偷好笑,元老院这一套东西当然符合父亲的胃口,这简直是为列侯和那些没有什么政治野心的外戚贴身打造的。
寇淑知道,指望这一套东西让东汉不再衰落,那是不可能的,东汉的豪强体制就注定了其不太可能撑过三百年大限,但东汉的灭亡和灵帝的骚操作有太多的关系,其灭亡存在着一定的偶然性。
若是有这么一套豪强民主制度存在,或许可以一定程度上缓和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让汉朝多撑个几十年,当然了,这个议题也就现在能提一提,若是在恒灵时期,提都不需要提,那个时候只有掀桌子。
在寇淑的记忆中,邓氏外戚吸取了前辈的教训,执政非常小心,虽然前后掌权十几年,但口碑相当不错,不过他们臣弄主权自然被汉安帝报复,而他们的下场也直接告诉梁冀活在当下,压根不需要再想以后,想着让权求活,没可能的!
所以她觉得这一套方案应该有一定可能被邓氏采纳,当然了,那必须等到权力欲望很深的邓绥感觉身体不行了,才有可能真正推动。
而寇淑搞这些东西,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贵族民主体制钻空子的空间更大,她也可以更好得推动格物学的发展,至于大汉是早亡,还是晚亡,以后会有什么后果,不是她能决定的。
也就在这交谈的片刻,她迅速想明白了,人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以后的事情没必要多想,若是真想做什么,那就是推动江南地区的开发,让南方有足够的汉人,只要有足够的人口,又有一只强势的海军,北方蛮族想南下,绝无可能,这就给天下汉人留了一条退路。
而从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来说,最重要的是探索日本,让天下人知道日本有大量黄金,只要做到了这一点,未来的汉人政权必然会想办法灭亡日本以解决财政问题,时间一长,日本必然会变成中国的本土之一,这就足够了!
寇釐和寇淑并没有围绕着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而到了第二天,她又去了一趟庄园,视察了种植的棉花,此时在庄户的照应下,大部分棉种已经变成了植株,已经长出了一些小花苞,离开花已经不远,不过植株比较矮小,这个产量肯定不怎么样。
又过了两日,太学的第一轮面试基本完成,总共确定了六百多名对《九章》有一定理解的太学生或者旁听人员,接下来就由邓弘负责安排人抄写那些题目准备考试。
寇淑已经在太学扬名,没有继续去太学,她是女童,时不时往太学跑,很容易被人诟病,而且她也没什么意愿与那群书生扯皮,算术他们不如,经史什么的她兴趣不大,扯皮什么。
就在太学生们绞尽脑汁应对寇淑那些刁钻题目时,一辆马车把寇淑接到了尚方令下属的一个工坊,原来大宦官蔡伦承担的水车研发任务终于完成了。
寇淑看来看去,觉得和记忆中比较类似,又看着农人愉快得踩来踩去,水不断被移动到三米之高的田地上,想着就算有些不适应的地方,老百姓也会逐步改进的,也就不再细想。
寇淑拱了拱手,恭喜道:“蔡公真是天下奇才,短短时间竟制造出一款如此出色水车,等蔡公车推广天下,蔡常侍必然名垂千古!”
蔡伦虽然心中高兴,但嘴上却说,“女公子这般说,蔡某实在无地自容呀!”
“淑不过画了一张图,能不能成,还在两可之间,说到底不过是一种设想,而蔡公却将设想变成现实,这当然是蔡公之功!”
“女公子之功,别人不知道,蔡某比谁都清楚,蔡某不是那等不要脸皮之人……”
寇淑接过来说道,“淑十分年幼,学术上已经有一些成就,也制得曲辕犁,足以享受福德一生,若想妄求太多,反而不是好事,倒是有一件事,不知蔡公是否知晓?”
寇淑一边说,一边看向左右,欲言又止,蔡伦立刻让手下人退下,寇淑低声把那天刘祜所言告诉蔡伦,蔡伦很沉得住气,他若有所思的问道,“女公子为甚告诉蔡某此事?”
“淑觉得蔡公为人很好,不希望您有什么事情!”
“哈哈,女公子太过多虑了,不过是一个王子,能奈蔡某何?”
“世间事总在变化中,今天没有威胁,明天可就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