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黄门拦路搜查时,寇淑正在太医监察交流,少府设立太医令,故不论是朝廷百官之疾患,还是帝王皇室之病恙,均由少府之“太医令”负责治疗。
太医令下设有太医丞,辅助太医令管理医药行政事宜,太医令属职除药丞、方丞外,再下则设有员医和员吏,各郡县也设医长,对太医负责。
另外还有太医监,太医监权力很大,多由有权势的人士担任,现在的太医监叫梁轮,他是皇帝的表哥,也是他奉旨带着寇淑来到太医监,与太医们进行的一番交流,或者说检查。
御医们对帝后盯着药材的毒性不放,十分头疼,他们很早就知道很多药材有毒,但他们的用药原则是以毒攻毒,恰到好处的杀死人体的病“毒”,药材无毒反而没有效果。
可寇淑用十分简单的办法治疗孩童,严重动摇了中医的理论基础,柳树皮熬出的汁水可以缓解疼痛,可以让人不再发烧;大蒜用酒水泡一泡包裹在伤口上,伤口的炎症就可以缓解,这些东西没有用到任何毒素,却非常有效果。
此时不用说贵人,好些御医自己都产生了深深的疑虑,格物学者们可以搞出无毒,且十分简单的药方,一切都能自圆其说,而他们的药方中不仅有毒药,还加了这个那个无数东西,真得都是必须的吗?剂量也合理吗?如果自己都不敢肯定,又如何喂给生病的贵人?
而寇淑和御医们交流时,针对他们的问题给出了说法,以毒攻毒这个道理应该没错,但哪些是毒,这些毒又是如何化解的,最好搞清楚,并有一定的说明,这是容易致人死亡的毒,不是一般东西,不搞清楚谁能放心?
针对一些人提到的古方曾云,寇淑态度很明确,古方可能正确,也可能不正确,谁也不清楚,任何药品用在人身上之前,必须多做试验来验证,选择最好的搭配,那种含毒的药材如无必要,还是不要用得好。
寇淑又说御医使用的配方计量方式非常粗放,常常使用果、枚、梃、把、束、撮等非标准单位进行计量,这种计量方式的非标准化导致了药材使用的随意性较大,影响了药效的稳定性和可重复性,寇淑认为应该统一用圭、铢、两等重量单位。
还有药材的炮制,她发现哪怕是同一种药材,不同医生的炮制办法都不一样,这如何保证同一种药材有着相同的质量,这个时候就算配方是合理的,未必能发挥作用,所以最好是由御医组织出版常规药材的炮制办法,印刷成册,需要图文并茂。
寇淑还举柳树皮为例,她将柳树皮水进一步加热得到了一种结晶,这种结晶很少量就可以治病,但病人吃下去之后,感觉胃部灼烧的厉害。
所以她只敢用柳树皮水,而不敢用结晶,这就是用降低药物浓度,缓解不良反应,她在记录中就说明用了柳树的内皮,多少分量,搭配多少水,水沸腾之后又说了多少时间,有了这些数据,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一样,但差距还是比较有限的。
寇淑最后说,药方不仅仅一个医生用,最好是天下医者都可以用,所以各种记录和说明越精确越好,避免用错了药害人性命,医者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需要越细致越好。
而目前这种情况下,那种有毒的药材最好不要用,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替换的药材或者配方,若是找不到,病人情况又很不好,必须要用到原来的配方,那就把事情说清楚,由病人或者病人家属来决定。
寇淑这一番说出来之后,在场的太医们都松了一口气,这位小王妃知道大家的困难,她这么一说,大家伙的压力就小很多了……
太医监梁轮听完,也连连赞同,他监太医,说到底不过是皇帝表弟给他找一個事情做,他可不希望太医们搞出什么大麻烦,连累了他,寇淑这个办法好,他也可以放心了。
不过这只是对于一般的病人,若是帝后或者三公九卿这等人物身体不行了,还是把寇淑请过来一起照看为妙,王妃虽然年岁小,但人家有本事呀,多一个人或许就多了一个救命的办法!
梁轮就想起了定远侯班超,班超虽然还没有入京,但他得病的消息已经传来,陛下让派太医,等到班君侯回京,若是身体不见好,或可请平原王妃去看一看。
也就在此时,一个小黄门跑过来寻找寇淑,寇淑一听,棉花入宫了,心情大好,她连忙解释了一番,这是我种的一种西域花草,有可能制成被褥布料,所以我让家人送到宫中,准备在宫中完成制造,这也是她格物的收获之一。
小黄门无语,这位姑奶奶真是一点都不在乎,什么都往皇宫搬,不过事情说清楚了,也就好办了,寇淑随着小黄门来到宫门口说明了一番,这才把父亲送来的各种财物,寇淑经常使用的各种物品,还有棉花什么的搬到了寇淑目前的居住地。
接下来,寇淑就忙活起来,写了条子,让丁谒者找工匠制造去棉籽的工具,又让去尚方署搜寻各种不同的牛皮弓,她要弹棉花。
寇淑花样太多,竟然索要强弓,蔡伦不放心,跑过来一趟,发现寇淑指挥着那些个宫女小宦官们正在剥棉籽,一瓣瓣洁白的棉花则被堆在一旁,蔡伦抓起一把,仔细看了看,他也看出此物类似丝帛,或可纺成丝帛?故试探的问道,“王妃欲纺成布帛?”
虽然这个时候的棉花长得并不大,植株较为矮小,一亩地的产出也很有限,但棉花总比丝绸御寒,千层纱万层纱,抵不过四两好棉花,所以寇淑胸有成竹的说道,“蔡公,您就看好吧!”
见寇淑这般自信,蔡伦问道,“此物产出如何?”
寇淑随口说道,“总共种了四亩有余,共得籽棉五十二斤有余,平均一亩产出12斤,第一次种植,产量低了些,还需要继续实验……”
蔡伦深深得看了一眼寇淑,然后询问她要求制造的两物是何用处,寇淑解释了一番,蔡伦赞赏道,“女公子真是心思巧妙!”
寇淑谦虚了两句,蔡伦也没再继续询问,很快就送来了好几把弓,寇淑虽不知道如何弹棉花,但基本的原理还是知道的,她先把棉花铺在木板上,再让丁谒者找来的大力宦官不断击打弓弦弹棉花,虽然工具不太乘手,但棉花还是慢慢蓬松,原本一朵朵的棉花逐步形成一个松散的整体。
恰好,王小娥从皇后宫中过来,她上前抓起一把棉絮,眼睛直放光,“王妃,婢子未入宫前,整日在家中绩麻制衣,婢子可以肯定,此物要比麻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