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翁哈特不是很明白……
为什么王兄要特意准备一桌菜肴,把问询场所换在餐桌?
头绪倒有一些。
例如几位老师傅年龄大了,不能用太强硬的方式之类的。但雷翁哈特觉得,王兄会不会太不信任护卫队的工作能力了?
既然没有证据表明几位老师傅当中存在帮凶,那自己肯定会好言好语,尽量不给老人们造成心理负担。
正如刚才所说,护卫队有责任,避免给民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七年来,即便最艰苦的时候,雷翁哈特也未曾抛弃的准则。
他觉得王兄应该更相信自己一些。
“喔!这道菜我以前在外地的餐馆尝过,但味道没有这个醇厚,小伙子做菜的功夫也是一绝啊!”
“呵呵,只是根据我的口味做了些改良,您能喜欢再好不过了。”
偷偷看了看和普通少年一样,边吃边和老人聊天的安,他心中的不解更加浓厚。
气氛也未免太松懈了!
在餐桌上,真的能问出对案件而言的有效信息吗?
换成在安静的房间,单独询问每个匠人,不才是最正常、最有效率、也最值得信任的手段?
等到桌上的菜肴吃了个七七八八,雷翁哈特察觉到其他人时而投来的目光。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准备正式开始。
“很抱歉,我得破坏下气氛了。”雷翁哈特做好氛围骤然变化的准备。
毕竟他是以官方的身份问话,即便准备得再多,表现得再亲切,被问到的人也很难一点都不紧张。
令人意外的是,众人只是严肃了起来,并没有如雷翁哈特想的那般拘谨。
这就是王兄的目的?
没有任心中的敬佩之情耽误语速,雷翁哈特问:“在座都是技艺高超的师傅,我想可能已经有人猜到,将各位聚在一起的原因。”
“不瞒大家,我要问的确实是建造方面的问题。”
“至于原因,本来,我的助手建议用‘王宫最近计划改造城墙机关’作为掩饰。但我想,各位经验丰富,一听就能分辨出这是借口。”
“王宫如果真的打算对城墙机关进行改造,那么出面的该是伊翁大人或他的代理人,而不是负责治安的我。”
“之所以是我在,缘由是——城墙机关出了问题!”
老人们面露惊色。
雷翁哈特抬手压下即将泛起的讨论,继续说:“很抱歉,详细的情况属于机密,贸然透露只会给各位带来麻烦。接下来的问题,我希望大家如实回答就好,不要做过多联想。”
“我知道,大家可能一时难以接受,我会等到各位冷静下来再继续。”
雷翁哈特整理好面前的碗筷,将脸上的面具归于完整。
几乎是同时,老根特说:“大人要问什么?”
“……不再缓一缓?”雷翁哈特意外道。
“哈哈,雷翁哈特大人已经给了我们足足一顿饭的时间来接受现实,何须再等待下去。”老根特抚着自己的胡须,“这顿美味佳肴足够抚平任何紧张与担忧,从中也能感受到您对我等不存在误会。既然您费心至此,那我们必然要献上全力。真要说现在有什么害怕的,就只有自身所学所知无法帮到您——那可是天大的辜负!”
面具之下,雷翁哈特眼睛渐渐睁大。
他从老人的话中只感受到满满的诚意,没有半分客套的因素存在。
好奇特的感受……
雷翁哈特按着胸膛。
仿佛有股莫名的力量在肃正自身的脊梁!
“不必这么苛刻。”雷翁哈特的语气如阳光般温和,“我来寻求各位的帮助,要是反而带来负担,倒成了我的过失。”
没有再绕弯子,他问:“各位最近有没有接到诸如定制工具、或者令你们觉得奇怪的订单?”
几位师傅思考、合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这样的订单。
“我们如今大多是半退休的状态,除了自身爱好,其余时间都在带手下的学徒,帮他们解决处理不了的问题。据我所知,我的学徒们也没有接到过和往常不同的单子。”
其他几个老师傅的回答和根特差不多。
“那么,几位的工坊有没有出现材料工具失窃的情况?”
“根据最近一次的查看,没有出现账目对不上的问题——在我的建议下,我们的仓库都做有材料清单,会定时核查。”根特回忆道,“上次例行核对是在三周前,我们基本上每月核对一次。”
“每月……”
时间上可能有点紧,但敌人的作案的确可能在三周内!
“那就麻烦各位回去之后提前核对一遍账目了。”
雷翁哈特需要确认实际情况。
老人们立刻答应下来。
问询进行了有半小时,该了解的事情基本问完,该结束了。
雷翁哈特站起身,说:“稍后我会派护卫队送各位返程,再晚,各位的家人也该担心了。”
雷翁哈特计划以几位师傅的家为中心,布置些人手。
虽然目前看来,他们和敌人没有任何交汇,但敌人是否盗窃了仓库,还没结论,以防万一,最好派人保护师傅们的安全,等确认两方完全无关再做打算也不迟。
“等下,我想起个事。”坐在安旁边的老人说,“您问过我们以前卖出去的东西,还有我们的仓库有没有丢东西,我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我们的供货商那边出了问题?”
老人可能是突然冒出的想法,言辞有些混乱。
“您的意思是,供货商的材料仓库可能发生失窃?”安为其总结道。
“对对对,还是小伙子你聪明!”
“供货商。”雷翁哈特嘴里念叨着这三个字。
他们是接下来需要调查的对象。
有关供货商的,是闸门材料上的问题。
询问老师傅们的,更多是和破坏闸门的工具有关的问题,雷翁哈特没想到会有人联系到供货商。
不过正好,趁现在向师傅们了解些供货商相关的信息。
他们是最常和供货商打交道的,知道的东西比一般人多,能省去许多功夫。
简单问过之后,雷翁哈特发现,在场的老师傅或多或少都有参与进城墙的建造工作,也就是与官方合作过。
这是老师傅们技艺的证明,不值得意外。
其他事情就让雷翁哈特有些惊讶了:
由于和官方合作得非常愉快,几位老师傅在后续工作中,基本都会选择有官方背景的供货商进行合作,官方有需要的时候,一般也会倾向于优先选择这些师傅们。
而与这些老师傅们合作的官方,具体到某个人的话,便是伊翁。
伊翁统筹政事,会和匠人有联系,雷翁哈特并不奇怪,他惊讶的是老人们愿意把这件事说出来。
抛开一些私人性质上的东西,一般像这种问询场合,普通人为了不惹祸上身,涉及到重要人物的事一般都采取能不说就不说的态度。
可如今,老人们居然主动说起……
看着向几位老师傅表示感谢的安,雷翁哈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