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晴和王翠莲一起陪着孙氏进了三房的院子……
院子里的水目前淹到了几人的小腿肚的位置,好在几个人都是穿着防水的皮靴子进来的。
虽然水是进不来靴子里面,但是这大冷天,穿这冰冰凉凉的皮靴子,体验感是肯定不好的。
“天哪,这些笤帚,簸箕,全给淹坏掉了。”
孙氏打量着地上水里那些浸泡着,又或者漂浮着的东西,心疼得眼角都在抽抽。
“啊?这不是俊儿的玩具吗?咋也在水里泡着呐?”
孙氏口中的俊儿的玩具,其实是一只用各色碎布片缝合成的一只小老鼠造型的玩偶,这个年代的小孩子,不管是乡下孩子,还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时兴这些小玩意儿。
区别就在于庄户人家的用料粗糙,做工随意,城里人家的有专门做绣活的丫鬟或者绣娘在做,从用料到针线手艺,都比庄户人家的孩子玩的小玩意儿讲究。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有些庄户人家的妇人,在做针线那块也是很有天赋的,做出来的各种小动物造型的小玩意儿惟妙惟肖。
就比如俊儿玩的小老鼠玩偶,就是出自孙氏之手,而孙氏的针线手艺就很不错,在庄户人家是拔尖儿的。
只是遗憾,这么好的手艺,却没能完美传给杨若晴和小花小朵几姐妹。
不是孙氏不教,更不是孙氏在教的时候藏私,而是这姐妹仨在针线女红这块的天赋不行。
小朵是相对出色一点的,但即使如此也到不了孙氏的程度。
此刻,孙氏看到自己亲手为俊儿做的小玩偶泡在水里,哪怕这只小老鼠都已经被浸泡到严重变形,上面还粘着一堆脏东西,都不能再给孩子玩了,但孙氏的第一反应还是赶紧往那边靠近过去,弯腰伸手将那个小老鼠玩偶从水里捞起来,用力甩着上面的脏水,又将黏在上面的一些泥巴给拨拉下来,然后拿出自己口兜里的手绢儿,将小玩偶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捏在手里。
“娘,这个还是不要了吧?都成这个怪样子了,咱俊儿一堆的玩偶呢,都玩不过来。”
就因为玩不过来,所以小孩子就不珍惜,玩着玩着到处乱扔。
这小老鼠玩偶必定也是玩的时候被随手扔到院子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当时没发现,结果后面发大水,角落里的小玩偶被冲出来了,重新浮现在大家的面前。
“就算不能玩,也得捡起来,回头我洗干净收起来,孩子沾过手的东西,总不能就这么随它到处漂着。”
面对杨若晴的建议,孙氏给出了如此解释。
杨若晴识趣的就不再多劝孙氏去放弃捡这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了。
这些东西,从实际情况来分析,确实是不具备被捞起来的价值。
但是从情绪价值那块来讲,这东西是宝贝孙儿的东西,孙氏肯定不能让它飘零。
或许在孙氏眼中,这也不吉利……
“娘,你用这个装东西吧!”
眼瞅着孙氏还没进堂屋呢,才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手里就捞了好几样东西,都快要拿不下了,杨若晴去到屋檐底下,将挂在墙上的一只篾竹篮子摘下来送到孙氏面前。
孙氏把东西放到了杨若晴递过来的篮子里,杨若晴继续拎着篮子,让孙氏空着双手进屋。
王翠莲则陪在孙氏左右,两个妇人打量着屋里的情景,一起唏嘘感叹着……
三房主要受淹的是前院堂屋和客房,后院杨华忠和孙氏他们睡觉的屋子也进了水。
但大安小安他们的屋子因为地势的缘故,又因为离开之前,杨华忠弄了一些东西放到他们屋子的门口挡着,所以并没有被影响。
但即使如此,家里每一间屋子,不管是被淹的,还是没有被淹的,桌椅板凳这些上面,都落了一层霉菌,屋子里也散发出潮湿和霉味。
“哎,看得心里难受死了,家不像家,难过。”
孙氏看了一圈下来,眼泪簌簌往下掉。
王翠莲也陪着抹泪,又劝慰着孙氏,“只要人没事就好,人是宝,其他东西都能重新置办,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种话,对于那些消费观念比较豪迈的人来说,可能凑效。
但对于孙氏这种一件衣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生活作风的人来说,这句话可就不凑效咯,甚至还会让孙氏更加的难受。
几人走了一圈下来,孙氏篮子里的东西已经装满了,都是回来取的鞋子袜子衣裳啥的。
孙氏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带去草场,那样他们在草场的生活就更加方便。
但是很可惜,双手能拿的东西实在是有限,没法拿那么多。
杨若晴提醒孙氏:“娘,要不去后院菜地那边看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撇来吃的菜。”
一句话提醒了孙氏,“对对对,我本就想着去菜园子里看看的。”
村子里有专门的菜园地,但是很可惜,菜园地那边都被淹了个七七八八。
但三房后院也是有几块菜园地的,院子外面的院墙跟下也种了萝卜白菜这些,这些菜都是孙氏他们在京城的时候,杨若晴在家里帮他们看家护院的时候种上去的,好让孙氏他们过年回来,有现成的白菜萝卜韭菜莴笋吃……
此刻,杨若晴和王翠莲陪着孙氏来了后院灶房屋背后。
眼前的一切,让孙氏心凉了半截。
后院这里虽然没啥积水,可是之前连续下雨,白菜都烂在地里了。
莴笋也黄了。
韭菜东歪西倒,一看就不能吃。
至于萝卜……萝卜是埋在地底下的,孙氏赶忙儿拿着手里的小铲刀来到萝卜菜跟前,蹲下来一颗一颗的挖。
“有萝卜,萝卜没烂,太好了!”
大家都很高兴,王翠莲帮着一块儿挖,杨若晴则又去找了一只篮子过来装萝卜。
这些萝卜,原本是准备留着慢慢吃的,要吃多少挖多少,新鲜,水灵。
这不,淹水了,一家人在草场那边,少说还得住个五六日,这每一天的食材都不少呢!
孙氏和王翠莲忙活了好一阵,挖出来的萝卜把第二只篮子装了满满当当,再装,篮子就承受不住了,这才罢手。
“待会带回草场,肉烧萝卜,孩子们肯定喜欢吃。”
“娘,我去墙外跟下找找看白菜还有没有。”
杨若晴挎着篮子去了墙根外面,结果看到白菜烂了一地,一根能吃的都掐不出来了。
“没事没事,我们骆家有白菜,我去拿些过来。”
王翠莲转身就要走,孙氏拦住她:“翠莲嫂子,不要去拿了,你们骆家人多,用得着。”
王翠莲拍了拍孙氏的手背,说:“你放心,兴旺去镇上买菜的,我们家不缺蔬菜瓜果,你等着,我去给你匀些过来。”
王翠莲快步离开,杨若晴陪着孙氏继续在三房的前五后院转悠,到处查看情况。
“娘,别跟这看了,你还是去我家坐一会儿吧?”
淹水后的屋子,各方面看起来都非常的颓败,让人看了心里难受。
加之家里其他人也都不在这儿,又孤单又冷清,杨若晴这两天自己从娘家门前经过,看到这些景象心里都难过,何况娘呢?
“娘,现在家家户户都是这幅样子呢,等到水退了,天放晴了,到时候咱把地上的淤泥给铲掉,再把屋顶翻新,在院子里屋角这些地方撒上干燥的土木灰或者石灰粉啥的,再等到日头出来,一切就又恢复了,您别太难过。”
杨若晴一番劝,让孙氏心里多少舒服了一点。
有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只是三房自己的院子被淹成这个鬼样子,孙氏估计更加悲伤。
但现在全村都被淹了,而且还有很多人家情况比三房更严重,菜园子也都被淹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孙氏被杨若晴这么一番劝慰,情绪稍稍稳定了不少。
“晴儿,我就不去你家坐了,待会带上东西我就回草场去了,孩子们都在草场,我一个人回来,我也难受。”
家里只有一个空壳子,还是想回到有家人的地方,才不孤单。
“晴儿娘!”
外面传来杨华忠的声音。
孙氏猛地转过身,口中应着往前院去,然后便看到杨华忠果真往后院这边寻来。
四目相对,孙氏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晴儿她爹,好多天没瞅见你了,你这瘦了一大圈啊……”
“哪里有?我这两天吃住都在咱闺女家,你觉着咱闺女回委屈到我这个当爹的?”
孙氏继续打量着杨华忠:“胡子拉碴的,那你就是这几天忙活的……”
杨华忠笑了笑,握住孙氏的手:“再耐心等几天,等水排完了,到时候我先把家里整一下,差不多了,我就去接你们回家来!”
孙氏眼泪涌出来,含着泪点头。
杨华忠擦了擦孙氏脸上的眼泪,“甭哭甭哭,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咱家也能变回老样子,放心好了,有我呢!”
孙氏继续点头,但还是抽抽噎噎,杨华忠揽住孙氏的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继续小声安抚着,给与孙氏信心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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