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肉体、失去了灵气、失去了道法的帮助,还能剩下什么?一般的修士估计会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剑者强悍依然如斯,只有还留有以前的意志,那么就如同拥有了一颗勇敢的心,心不变,唯永恒,这就是绝顶剑者。
楚寻语在发表了自己誓夺“尝秋”剑的宣言以后,持剑静立,全身灵气外放,但是没有急于进攻,反而是冷静的寻找对手破绽,从刚才一招“风”的攻击来看,已经给了僵尸剑者足够大的震撼,想必他要使出全力了。僵尸剑者将剑斜握,左脚先探出一步,这个姿势很古怪,楚寻语看了一愣,不禁倍觉奇怪。
这个姿势应该满是破绽才对,楚寻语在脑海中推断如果以这个姿势战斗会出现的结果,以目前对他的了解,攻其上、中、下三路,不过十招,他必败,或斩断头颅、或卸掉一条胳膊、又或是拦腰斩劈,这些都不是好结果,那为什么他还要摆出这个姿势?无论哪一路他应该都没有优势才对,楚寻语心中已经开始疑惑了,甚至是有些不甘和畏惧。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有些畏惧,那是因为不了解,对手是一个如此强大的剑者,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摆出一个破绽百出的姿势,只能说明自己还没有识破其中手段,那就证明了自己的弱小,楚寻语是如此的不甘,难道一旦对方认真起来仅凭一个姿势就让自己意识到失败了吗?简直荒谬,于是楚寻语假想自己如果对敌之时摆出这样破绽百出的姿势是什么样心态,下一刻,就领悟其中奥妙了,原来,对方也有自己的招数,这个招数一定是藏着的,自己从未见过的,所以根本无法推断。
但是楚寻语还是依然出击了,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不能使用“术”,不能用灵气的僵尸,如果说还有什么未知之数的话,那就是他猛烈的招数了,对付这些拳脚上的招数自己还是有信心硬撑下来的,毕竟自己有灵气和道法上的优势,当然,这似乎算作弊。楚寻语选择了中路进攻,中路可上可下,可进可退,是打探虚实的最好办法,僵尸剑者用剑尖一个滑刃,将楚寻语的剑刃点在地上,反身就是一个侧踢直取楚寻语腋下。
楚寻语识得厉害,被剑修士这么强横的蛮力踢中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也侧身抬腿,想要挡住这记侧踢。“砰”的一声闷响,二人相碰,不想僵尸剑者这一踢来的力道极大,楚寻语只感觉小腿上一股野蛮之极的力量横冲了过来,自己一只腿站立根本没办法稳住重心,当下被踢到在地,出人意料的是僵尸剑者踢倒楚寻语以后根本没有打算撤力,反而直接一力到底,直接借势将身子在空中弹起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在空中单手持剑,一个漂亮的横斩从空中扫出。
当时楚寻语第一感觉就是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具僵尸,此招虽然一气呵成,潇洒灵动,但是没有灵气的帮助压根激发不出什么剑气,隔着这么老远挥剑能有什么效果?但是下一刻,楚寻语忽然感觉到什么,脸色大变,顾不得形象,在地上一个就地十八滚,狼狈的躲开了原地,地面上“轰隆”一声巨响,竟然被划开一道极大的裂口,有三丈多长,两尺多深,楚寻语也就是堪堪躲过此招,发丝被切断了几根,如果慢滚一步,那么拦腰都要被斩断。
楚寻语狼狈的站起来,吐了一口嘴里的土腥沫子,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僵尸剑者,诧异的问道:“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僵尸剑者站在那里嘴角浮现出一丝俏皮的笑容,似乎在为刚才楚寻语用剑之风埋伏他而还了一招感到高兴,门框边忘尘他们也看的傻了,没曾想这么一具行尸走肉还藏有如此骇人的一式。
楚寻语也知道他是不能开口说话的,不过心里暗暗吃惊,此人实力不可小觑,生前是何等样的人物。没等楚寻语缓过神来,僵尸剑者已经纵身扑了过来,楚寻语一惊,赶紧御敌,这一回自己心中要留心了,这厮没有灵气在身,但是依然剑气磅礴,古怪的紧。
二人各施手段,身形不断交错,上上下下厮杀成一团。在这期间,僵尸剑者剑艺炉火纯青,招数越打越顺,行云流水,丝毫不滞;楚寻语则是越打越心惊,要知道,这一次交手已经两百余回合了,自己正在渐渐处于下风,对方摸透了自己剑法的走向,正在消磨自己。
高手对决奥义之一,那就是要吃透对方的招数,对方将楚寻语的招数已经彻底理解,楚寻语用剑,善“斩、劈、刺、划”,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进攻,剑法“快、准、狠”,这和楚寻语当年习剑的环境有关,每天在两极之地与各种猛兽搏斗,最好的办法就是埋伏在暗处忽然出手,直取要害,一击必杀,时时刻刻都在为生存而拼搏,招数皆是力求斩杀对手,不留余地,这也是年轻人的心性,意气风发,颇有楚王战巨鹿的风采。
而僵尸剑者的剑法精髓楚寻语也摸清楚了,竟然是“截、封、借、斩”,平均每出手四招就有两招是防御,一招准备,最后一招才是攻击,这僵尸剑者极其善于封死对方出手的路线,我招未出,他剑先至,如果没有奏效,他会在半路上截断你的剑刃走势,楚寻语在这两百个回合中已经有一百个回合没有使出完整的攻势了,屡屡想要静气使用“剑风”和“剑花”但是都没有时间,或者……说是被迫还手,逼的没有时间,刚想回手使出,僵尸剑者如魅在旁,一柄尝秋利剑已然伸了过来,楚寻语不得不再次放弃进攻御敌。
不仅如此,僵尸剑者的剑法十分细腻,自己每次出剑都很有可能会被他黏上,借力使力,成为下一次他攻击的机会,要提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使出那猛烈的剑气斩击,楚寻语狼狈至极,在自己有灵气、道法等帮助下,居然被逼的在房顶,院子,墙壁上四处避战,屡屡想要脱身避战稳住局势,但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反而身上徒增多处伤口。
二人在前面杀的刀光剑影难解难分,忘尘他们在一旁也是看到如痴如醉,只感觉在这黑暗的地底闪过无数湛蓝色剑影是如此的美奂绝伦,柳珏皱着眉头转头问忘尘:“前辈,楚师兄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用那招玄妙的剑招绞杀对手?反而斗的不分伯仲?”
“就……就是……”慕缘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应和,“野郎中在搞什么……对付一个……一个死人,还要比拼剑招……剑招的高低?”
“不分伯仲?”忘尘苦笑一声,他毕竟是老前辈,虽然不懂剑,但是也看出一些端倪,知道楚寻语完全处于下风。这二人你来我往,好似一急一慢,楚寻语为人素来乖戾,杀人如麻,若论与人争勇斗狠,从来不落下风,招招皆是下死手,进攻为先,斩杀为重,抱着必死的觉悟和对手厮杀;而那个古怪的剑者僵尸招数飘逸灵动,剑法细腻,不温不火,进退有序,对于剑艺的节奏把握堪称是上上之优,根本不在乎楚寻语出手如何凶狠,仅是坚守自己的剑路,如同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来我往之间,一急一慢,已经将楚寻语完全压制住,任凭楚寻语如何变化,或逼迫、或闪退、或挑衅,或卖破绽,都是如此的有条不紊,根本不会让楚寻语得逞,反而处处如影随形,楚寻语疲于应对,毫无还手之力,所以说不是楚寻语不想绞杀对手,而是根本没办法绞杀对手。
又过了三十余个回合,楚寻语终于撑不住了,剑法招数已到极限,满脸大汗淋漓的被逼到墙角脚步失稳,一个踉跄仓皇躲避对手攻势,僵尸剑者忽然一个撤步,往后一退,剑刃朝下,双手突然交错握柄。
“双手?”楚寻语心中一寒,知道要坏,剑者僵尸没有跃起发招,反而就在原地长剑划过一个湛蓝色半圆,等待已久的斩击……终于爆发了……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传来,僵尸剑者的这一斩连同院落的墙壁都斩塌了,地面破开一个“人”字形深坑,数丈见方,尘土弥漫看不清里面情况如何,但是从僵尸剑者自己脚下的土地也被挤碎一大块就能看出此招威力绝对不凡,难怪不跳在空中发力,原来是因为这一斩力道太过蛮横,在空中自己也会被反弹出去,只有站在地面上用双脚踩碎地面才能抵消对己身多余的力道。
楚寻语的身形彻底消失在坍塌的深坑尘土中,只留下残情长剑插在不远处,上面的银铃孤零零的随风摇曳,柳珏惊呼一声:“楚师兄!”
“野郎中!”慕缘也顾不得疼痛叫道,二人都想上前搭救,结果被忘尘死死拉住,这时候他们俩去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够给僵尸剑者一招带走的,现在唯有相信楚寻语自己了。
尘土慢慢退去,这才看清楚这深坑竟然有八丈多长,一丈多深,这是何等恐怖的怪力,楚寻语半跪在其中,满身都是鲜血和尘土,头发散乱,捂着左臂,脸上的鲜血都无法止住,一声咳嗽,拿开手一看,吐出几颗碎牙,楚寻语双眼赤红一片,死死咬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眼神,是杀气的弥漫,也是不甘,也是愤怒,更是羞耻,身为剑者,剑如己命,竟然脱手而出,不是不想抓住,而是那股攻势山呼海啸般袭来,自己像沧海一粟般无力,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楚寻语这一次无论是在招数、心理、剑艺、步伐等任何一个剑修士的强项比拼上,都完败,甚至连自己最得意的招数都使不出来,这是何等憋屈和耻辱。
僵尸剑者静静的站在上面,一手随意的持剑,另一手在腰间摸了摸,拿出一只残破不堪、缺损一块的酒葫芦往嘴里倒了倒,这恐怕是他生前惯有的喝酒习惯,只不过现在葫芦早已酒涸,也倒不出什么了。
将葫芦拿在手里放下,湛蓝色的尝秋剑好似随意的拖在地上,一阵地底的凉风吹过,身上残破的墨绿色衣衫随风飘荡,脸上干瘪的肌肉微微抽动,两个黑眼眶似乎在俯视楚寻语这个失败的年轻人,嘴角又一次露出了笑容,只不过这一次的笑容除了胜利的感觉以外,更多的是洒脱,更多的是气势磅礴,更多的是大家风范,同样,也更多的是长者前辈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