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
水连天。
轩爽面江,出波石骨森森,晴绿之意,扑入眉宇。
正值傍晚,夕阳西下,红妆铺江,展开如镜,上面氤氲一层胭脂之色,凝而不散。
尚有帆影片片,荷叶田田,莲花之香。
少顷,倏尔天穹一开,云影退散,一道耀眼的剑光凭空出现,在半空中轻轻一折,往楼阁上落下。
再往后,千百的光影合拢,化为一个少年,大袖法衣,美目疏朗,气质出尘。
正是陈岩,他收起无形剑,三两步来到阁楼上,看着江面上出波的怪石阴绿袭人,而夕光照下,红彤彤一片,一青一赤,两色相磨,绚彩如锦绣。
陈岩只是静静而立,背后太冥真水升腾,在其中,一枚铜绿令牌上下沉浮,幽幽的光晕中,一个门户若隐若现,玄妙的仙音源源不绝。
很显然,门户之后的小世界,正是上幽广元仙尊的仙天。
陈岩现在只是打开之后,幽幽深深的水光自里面激射出来,融入太冥真水里,就让陈岩获益匪浅。
无他,两人同出一脉,最是契合。
陈岩立在阁楼上,看天,观水,神意横空,照见四下。
在他的感应中,有几十道宏大的气机,龙盘虎踞一样,像是晨光照新树,似是冷月入旧庐,气象万千。
来人都不是藏头露尾,而是堂堂正正。
他们同样是沉默不言,没有人开口说话。
只余下,江面上晚霞腾彩,如若惊龙,遥遥的钟声响起,似是从上界传到下界,从上古传到现在,显得非常古老。
陈岩对出现这样的局面并不意外,这样的日子,能得到的消息的,自然会来。
叮当,叮当,叮当,
陈岩指尖绕着剑光,霜白如雪,稀稀疏疏,他一边修炼神通,一边等着时候到来。
轰隆隆,
日升日落,突然之间,云气如潮,霞光堆锦,一道道的金白之光从天而降,万万千千,千千万万,难以估量。
金白之光,夭矫如龙,威严厚重,曳着璀璨的光辉,横行于古往今来之间。
乍一看,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金白,没有任何的杂色。
再然后,金白之光大盛,其中衍生出日月星辰,山河大地,世间万物,莫不在其中。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陈岩看得目眩神迷,只觉得其中蕴含的道理,深不可测,却又是如此清晰,他身后的太冥真水随之激荡,不停地演化。
下一刻,
只听一声长啸,一尊高有万丈的法相撞破九天,他脚踏日月,背负星河,双目深深,混洞在其中生灭,手中托举青玉宝壶,霞气蒸腾。
法相一出,震动乾坤,天穹上的所有云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显出晶晶莹莹的琉璃底色,溢溢洋洋的光,普照万物。
叮当,叮当,叮当,
此光照彻下来,如烟水一样,氤氲在天地间,充塞在八荒内。
凡是接触到光的草木,疯狂生长,欣欣向荣,碰到光的人,开启灵慧,福德加身,遇见光的鸟兽,福至心灵,自生灵性,脱去毛羽,滚地化形。
星星点点的光,弥漫在天地间,像是真正的天上星辰落入人间。
“念降甘霖洗天青。”
陈岩伸出手,感应着在自己掌心中倏聚倏散的光,知道此光一出,东方朔已经踏入天仙大道,从此可以道果悬空,开辟世界,诸天之中,有仙尊之名号。
陈岩抬起头,看着半空中越来越聚,弥漫天际,不见尽头的金白星团,法相横卧其中,一吞一吐,天地乾坤随之变迁,真是羡慕非常。
天仙,天上仙,才是真神仙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的金白之气猛地一收,像是风卷旗云,然后一个人踱步出来,身姿伟岸,目生双瞳。
只是负手而立,就有一种暗于天合,自己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的感觉。
在这一刹那,方圆万里之内,所有看到这一景象之人,都觉得心中一暗,像是日月星辰隐去,再然后就是耀眼的光华自心底萌发。
一暗一明。
明去暗生,暗尽明起。
“不知道东方前辈是以何种道果晋升的天仙。”
陈岩立在楼阁中,仰头看着虚天上的人影,虽然只是正常人高下,但自他看来,却像是万丈巍峨高山,高不可攀。
“是天仙。”
“真是天仙。”
“想不到这个时候有天仙晋升。”
四下前来观看之人,确定无疑,心情非常之复杂。
正在这个时候,天穹中开,阙立左右,细细密密的赤金篆文如同星落般垂下,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轨迹组合排列,凝成一道法旨。
法旨长有百尺,金玉编就,云纹龙篆,遍照光明。
刚一出现,立刻万法辟易,天晴明净。
陈岩立刻就听到一阵钟鸣之声,然后清清如玉的声音自法旨中传出,字字清晰,道,“东方朔晋升天仙业位,特赐金玄斗圣仙尊,普天同庆。”
声音一出,像是山云席卷,瞬间传遍整个山门。
叮当,叮当,叮当,
言出而法随,山门之中,立刻金花坠落,玉蕊摇曳,丹泉冒出,汩汩有声,灵文贝叶,飘飘摇摇,绽放无量光明。
太冥宫上下,自普通弟子,到天仙高层,都出现耀耀的金白光晕,光转日月,灿落星辰,东方朔跌坐其上,目光炯炯。
这一刻,太冥宫弟子同时稽首,口中道,“恭贺金玄斗圣仙尊晋升天仙业位,从此无灾无劫,寿与天齐。”
声音宏大,汇成一股,撼动乾坤。
东方朔抬起头,用手一招,法旨落入掌中,然后冲着掌教所在的太冥殿稽首一礼,道,“遵掌教法旨。”
自从以后,东方朔行走诸天万界,要称呼为金玄斗圣仙尊了。
玄水殿中,正在参悟天地大道的九霄灵宝天尊醒来,他目光一动,已经将东方朔晋升天仙的景象看在眼中,他嘴角上翘,像是露出一丝微笑,随即隐去。
九霄灵宝天尊重新神游物外,依然是那样的严厉冷漠,像是刚才的笑容根本没有出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