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当空悬,月华扫下,光辉如昼,煞白的街道上面只有一个挎剑年轻人走在上面,北莱城中宵禁严苛,日落之后街道上一片萧索,晚上除却更夫之外更是没有他人。
在北莱城角落一个不大不小的客栈里的房间里面,三道人影围坐在满是油腻的桌前,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灯芯被剪得很短,也不知是店老板为了省灯油钱而特意剪短还是其他原因,灯芯燃烧不时发出噼啪如炒豆子声音,而三个人两男一女此时坐在桌子前面低声探讨什么事情。
女人是姿色平庸,只能算作中等偏下,是那种放在寻常人中很难记住音容笑貌,即使在青楼也难有客人光临的那种,她的腰间别了一柄短刀,身着一条青色长裙掩盖了刀身,要不是一双冷漠的眼神,很容易被人看作是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大女孩。
对面的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憨憨傻傻的大个子,袒胸露乳,皮肤黝黑,毛发浓密,满身虬龙一样的肌肉疙瘩,偏偏满脸横肉,甚至连喜怒哀乐表情都看不清;另一个是个白面书生,手里拿着一把书写秋水文章的精致折扇,腰间别了一把长剑,剑柄装饰着黄麦穗。
“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店小二的谄媚的声音,说天儿转凉了怕客人受凉过来添两壶热水泡茶暖身子用,店小二这么殷勤无非就是赚个打赏的钱,客人伺候的舒服了,给的小费就多了。
“我们这里不需要。”
店小二听到后似乎很气恼,转过身的时候骂了一句:“原来是群穷儿子,没钱还住什么客栈,不如露宿街头呢。”
做店小二的无非就是靠着一张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嘴,既然能够把客人说的舒服也能让人糟心,骂人的本事也不弱多少。
屋内三人脸色都不好看,行走江湖的人无非就是一个面子,背对着门的女人皱着眉头,朗声笑道:“是我们不识抬举,你进来吧。”
“客官帮忙开个门,两壶水拎不过来。”
小二应承一声之后,言语也热络起来。
铁塔一般的大汉悄然起身,沿着门边过去开门,开门前他先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他们这次来北莱城是要做大事情,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就在大汉靠近门前仔细聆听的时候,一柄锋利的长剑捅穿门板,捅在大汉的肚子上,长剑顺势一划,黝黑大汉满是黑毛的肚子上便出现了一个血窟窿,肚子里面什么东西都看的一清二楚。
门被人踢开,连带着虬髯大汉弓成虾一般被踢出老远,畏缩在墙角,生死不知。
门外一个戴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鬼脸面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一柄长剑上面还滴着血,男子身着一身红貂裘,甚为扎眼。
背对着门的女子瞥了眼远处佝偻着身躯的大汉,把手悄然伸向自己的裙摆下,搭在那藏起来的刀柄上。
可就在她才摸到刀柄的时候,紧接着浑身汗毛乍起,如同坠入万丈寒潭一般,不觉汗流浃背。
年轻人自然是将姜阳生无疑,此时姜阳生手中的青雀古剑架在女子的玉颈之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她烟消玉殒,姜阳生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只要女子有什么动作便杀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不过眼下这形势逆转,不似当年见面那般被掌脸羞辱了。
这几人就是当年姜阳生一万六千里南下时候在茶肆里面密谋刺杀北莱王,而后被姜阳生撞见训斥,那个玉面书生赏了姜阳生几个大嘴巴子。
先前北莱府上的眼线密探只是打探到这里有刺客落脚,没有想到进门之后竟然是这几个人,真是冤家路窄,如今撞见了原来是曾经的冤家,只不过姜阳生没有吱声,对面也就无从知起,或者自己当年一个小乞丐根本没有人会记住,本来姜阳生就最讨厌书生一类的人了,先是被这白面书生掌脸后来赤帝城外美人坝上被那踏浪书生一剑开江吓得肝胆皆破,后来听姜贷他进京路上遇见一负笈书生剪径劫道,于是对书生的印象更坏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尤其是用剑的书生最是可恨,满嘴圣贤经纶杀起人来却相当狠辣无情。
“这位兄弟,都是行走江湖的人,我们路过北莱城,没有必要刀兵相向吧”
唯一没有束缚的白面书生悄然合上手中纸扇,抬头望向眼前年轻人的那张悲喜交加的鬼脸,眯着眼一字一句道。
女人原本想趁着身后男人分神的行当里,拔出腰间短刀,如今自己身处险境,这个鬼面男一进门就拔剑相向自然不能善了,故而青裙女子一咬牙,玩命一搏,可是当她把手搭在刀柄上后,只觉手腕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掉在地上,女人顿时握住自己的手腕,撕心裂肺的惨叫,本来就不算美丽的面容扭曲,尽显恐怖。
那书生双手拍桌,纵然起身,拔出手中的长剑,一手长剑一手折扇,如今这个书生的卖相放在烟花柳巷里面自然会有无数的烟柳女子纵声尖叫,想要以身相许,可是江湖终究是江湖,而在江湖里面行走不似在青楼勾栏狎妓那般,光靠卖相好不中用的,老孔就是个例子,根本没有个高手的样子,一生邋遢,不修边幅,在人眼中根本不会和剑神挂上钩,可是老孔终究是一代剑魁,压得一代修剑人抬不起头,按照姜阳生说那就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姜阳生抬剑,一招挥去,直逼书生面门,书生见状,左手纸折扇猛然下压,右手长剑一记递出,想要循着破绽绞杀红貂裘男子。
姜阳生修剑基础不牢固,根基轻浮就是鱼临道对他剑术的一句点评,鱼临道对他的剑术有个两句评,还有一句是善出奇招,可能是受到玉稚京滴水经姜阳生整个人的剑术里面都透着一股子阴邪的味道,剑走偏锋才是真的。
见到书生一剑取喉,姜阳生手中青雀轰然下压,力道之大,委实罕见,只见那书生的手臂随着长剑一起下沉,他整个身子都形似一张压弯的弓,压下书生长剑之后,姜阳生反手一剑,刺向身后,身后满眼怨毒正颤颤巍巍用另一只手拔出短剑的断腕女人眼神陡然凝固,脖子上一道细密的血丝慢慢裂开,鲜血如泉涌,就此烟消玉殒。
书生望向捂着脖子垂死挣扎的女人和倒在墙角肚子里面器官流了一地已然死的不能再死的莽汉,眼神眯了眯,在思忖着如何逃走。
“逃得掉”
从那鬼脸面具之下第一次传来声音,如此年轻,估计也就不足十七八岁的样子,没有及冠成年。
“北莱的走狗”
姜阳生横剑,不置可否。
书生脸色一沉,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鬼面年轻人是北莱府的鹰犬,而且如跗骨之蛆,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当年就是这个斯文书生掌了姜阳生的嘴,如今即使不是潜入北莱府也要死。
心知事情完全没有转机之后,白面书生横下心来,要是此时分心必死无疑,只能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屋内刀光剑影,屋外月华高照,当姜阳生走出那间客栈的时候一片黑云遮盖住皎洁的月光,月黑风高,杀人时
沿着北莱城外的官道走了一夜,姜阳生挎着青雀,一人一剑悠然行走,无所事事,他临行前和鱼临道有过约法三章,二十岁及冠之年归来,而如今姜阳生十八岁,故而他要出游两年或者更久。
按照鱼临道的指示,上次他与老孔南行,这次便要东去北上,沿着即将的竣工的大运河他要一直走到赤帝城,然后走出齐鲁州,往西北而去。
这次没有了老孔定然也就少了很多乐子,以前跟老孔一起的时候每天提心吊胆,不是害怕下一顿没有吃食,而是害怕明天老孔突然死翘翘了,可是没有想到老孔看似单薄却硬朗的很,自己骑马老孔发足狂奔,自己走走停停才是一万六千里,老孔却是实打实的走下这些路,没有丝毫水分。
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姜阳生自始至终都不是信服,即使听到那么多的传说也半信半疑,他信白赤帝孤身闯犬戎,信老孔跻身天门窥仙境,信年轻书生剑犁江河,可是总有一些东西打心眼里不信,可能是不信这个江湖中人口中传颂的所谓的侠义丹心、古道心肠什么鬼的,不信那些个所谓的两肋插刀罢了。
江湖是什么,无非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谓的江湖道义和铁血丹心都是虚的,实打实的利益才是真的。
一直走到天亮,沿着大河岸不急不缓地走,河岸之上,火把一直燃烧到晨光熹微之时,为了尽早开通大运河,劳工士卒不眠不休,轮班开凿,轰隆隆的铁锤声音和车辙声音一直能传出好远。
鱼临道曾说过百里荒只是缺少一条大江河过境罢了,百里荒未尝不可成为百里仓,方圆上百里的荒地难道不能变成上百里的粮仓
故而鱼临道在勾画运河版图的时候仅仅考虑气数堪舆风水这些因素,更是将百里荒作为北莱的军粮供应地来规划的,鱼临道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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