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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秦党’由来之后,姜阳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说在这个世道上‘文人相轻’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在‘秦党’四大家族里面这般行事委实是有些过头了,而且甚至说眼下的‘秦党’在新旧皇帝更迭之后尚且能够存活到如今已经殊为不易。·
大周皇帝放眼史册数百年看去,算不上是书写盛世的明君,可终究也不算是庸君,至少在胸襟上他对得起皇帝二字,若是寻常的皇帝哪里容得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名目张当的党羽。
不得不承认‘秦党’一干家族能够繁盛到今日,当今天子的功不可没。
只不过,这个原本被先帝用来给天下寒门子弟开辟出一条坦途的大门终究是被遮掩住了。
四位得益于先帝授意而成功鲤鱼跃龙门的士子,在功成名就之后反倒是过河拆桥,这很多人不得不唏嘘不已。
“想来,眼下你们四家人生活的也不安稳吧。”
姜阳生笑着问道,至少在他看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亲手扶植起来的‘秦党’并不一定会讨得当今天子的赏悦,至少在‘励精图治’著称的当今天子眼中,‘秦党’早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地位和初衷,这样一个眼下已经丝毫没有存在意义的组织难道还要长存下去,就算那些个当朝一品重臣也不得不郑重其事的面对‘秦党’,即便是‘秦党’的四位老人也不过是二品的官帽子。
抱团取暖虽然在庙堂之上很常见,可是一旦你表现的太团结,天子权臣的心中都会生出疙瘩。
“事实就是这样,当今天子不少次都有要解散‘秦党’拆散四大家族的意思,可惜这几年来,处于种种的原因,先帝一直言语晦涩难明,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故而‘秦党’也就苟延残喘到今天。”
“表明上风风光光,实则是在艰难的支撑。”
姜阳生一点也不曾掩饰自己的挖苦之意。
“所以现在的几位老家主都在谋划出路,若是‘秦党’一旦被天子解散,对于我们四家来说无疑是毁灭的打击,到那时候,原本各自在四部当实权差事的老家主们都会被调往翰林院或者黄门里面当个安逸先生,没有了手中的权力和官帽子,‘秦党’就会一落千丈,甚至落井下石的人都不会在少数。”
东门禅一叹息一声,却是瞧见前者正在郑重的思考问题,不时皱皱眉头。
良久之后,姜阳生这才开口说道:“东门兄,我猜你们东门家和秦家比起商家和汤家要好上许多吧,或许就算是你们家的老爷子倒台了,你们东门家也能兴旺几十年没问题。”
“哦?”
东门禅一轻咦一声,道:“姜兄,此话怎讲?”
“先说,秦淮陈家的人,我先前耳闻过陈家那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曾经和京城中的大人物有过因缘,不知真假?”
东门禅一点头称是,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那是一个游历秦淮河的皇子,也就是大周朝的三皇子姜雷,虽然三皇子从小就对于皇位表现出十分冷淡的态度,可是依旧有很多人会认为他是在韬光养晦藏拙示人,事情就是从当年姜雷出来游历开始的,姜雷就是秦淮河上遇见了年仅不到二十的陈蝴蝶,那时候,陈姑娘还没有那个‘秦淮采花娘’的称号呢,当时的瞧见陈蝴蝶的姜雷一样就瞧上她了,可是是陈蝴蝶似乎对他没有瞧上眼,即便是知道他是大周朝的皇子也从来放在心上,这样一来二去,折腾了小半个月,姜雷三皇子始终没有成功过,最后不得不回去求皇帝,然后一纸圣旨下来要赐婚,结果陈蝴蝶不干了,这个从小生活在江南的女子骨子里面有着和北方烈女子一样的犟劲,听闻皇帝要赐婚,当天晚上就花大价钱从‘九十九楼’里面请了两位皮肉卖相都十分不俗的男子豢养在家中当作自己宠幸的面首。·”
说到这里,东门禅一自己都笑了。
姜阳生则是说点头,笑道:“‘采花娘’的那股子不输男人的气魄我领教过。”
“是啊,跟她在一起,从来都是她调戏男人。”
“从小就这样?”
姜阳生好奇道。
东门禅一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满是向往和回忆,想来是记起小时候的事情了,他和陈蝴蝶商文藻都算是是差不多大小的同龄人,加之秦淮四大家明面上团结一致,所以这群年轻人从小就在一起厮混,只不过汤高歌从小就是一副世家子的桀骜不驯的姿态,东门禅一他们与其尿不到一个壶里。
“当然,事情的结尾跟姜兄你听到的传闻差不多,皇宫里的那群人怎么会让一个豢养面首的女子跟唐唐天朝皇子姻亲?可是蝴蝶这般作为使得天子的龙颜大怒,甚至牵连了整个‘秦党’,而陈家的老家主则是一辈子都呆在礼部的那个板凳上再也没有挪过窝。”
“然后‘采花娘’的名号就这么来的?”
“可不是嘛,陈家老家主十分喜爱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孙女,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由着她来,即便是这次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丝毫没有怪罪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过去了。”
从一个青涩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人尽可夫的秦淮浪荡‘采花娘’,姜阳生也不得不佩服陈蝴蝶的魄力。
“其实蝴蝶也曾经跟我说过,她不愿意下半辈子都呆在深宫大院里面,每天对着一堵堵冰冷的围墙度日,以蝴蝶的性子,若是终日生活在孤寂的皇宫里面,迟早要疯的,虽然她的做法有些大逆不道,可是外面是自由的。”
姜阳生一叹,悠悠说道:“这世道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希望自己能够嫁入豪门,尤其是皇宫中,在她们肤浅的认识中,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殊不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子是从来不想去得到那些的。”
“所以我说陈家不会出现太大纰漏,至少‘秦党’有朝一日坍塌,陈家凭借着和三皇子姜雷的香火情也能安然度过,虽然多少有些利益损失,可终究算不上是伤筋动骨。”
东门禅一点头,感慨道:“难得的是在皇宫中长大的男人也能这般痴情,这姜雷即便是知晓陈蝴蝶在豢养面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爱慕她。”
“难得,难得。所以没有了‘秦党’,或许陈家会更好吧,那么陈家不想着脱离‘秦党’?”
东门禅一点头。
“许多年前陈家老爷子就有过意思,只不过一直不曾说出来。”
姜阳生点头,“陈家说完了,你们东门家自然不需要我说什么了,陈蝴蝶这样一个女子都能和大周朝的三皇子攀上交情,别说你东门禅一,或许会是大皇子、二皇子、太子也说不定。”
东门禅一也没有反驳。
“姜兄消息灵通,即便是‘秦党’坍塌了,我东门家也不至于衰落,甚至我家老爷子还有可能有机会当个一部之主。”
“那么商家和汤家就有所不同了,商家老爷子是这几位老爷子里面权势最低的一位,而商家的下一代除了也都是些不肯去官场钻研晶莹之辈,这就导致了商家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现象,而本身商老爷子也没有几位门徒,最喜爱的嫡亲孙子商文藻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惫懒角色,所以商家才会一代不如一代。”
姜阳生了然,“所以现在最该着急的应该商家吧,他们家至少经不起太大的颠簸,只能寄希望于当今天子不要废除‘秦党’。”
“要是说商家这些年一直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吧也不尽然,商家眼下控制着秦淮河上半熟的商贸,渐渐地有些‘弃仕从商’的味道在里面,可在眼下的大周朝‘重农抑商’商人能够好到哪去?”
“再说说汤家的情况。”
姜阳生示意东门禅一继续说下去。
后者只是略微的停了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眼下,若是‘秦党’一倒,就成了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四大家族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那就再也不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汤家的得益于汤老爷子手底下门生无数,虽然大多数并不是多么出众,可是架不住弟子人数多,依旧有几位汤老爷子门生有着不小的威能和权势,所以汤家只要汤老爷子一日不出现意外,汤家就能够高枕无忧。”
姜阳生笑了笑,“可是这次汤高歌这个世家子一死,直接或者间接的打乱了天子的计划,汤老爷子或许会十分不理智的做出什么举措。”
“这道不必担心,他们都是淫浸在官场中几十年的老狐狸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东门禅一郑重的说道,虽然汤高歌是汤家老家主十分看好的年轻后代,可是这次皇帝给他的两位身着麒麟服的锦衣卫来下江南,其中的意思想来汤老爷子也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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