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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只是略微的停了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眼下,若是‘秦党’一倒,就成了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四大家族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那就再也不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汤家的得益于汤老爷子手底下门生无数,虽然大多数并不是多么出众,可是架不住弟子人数多,依旧有几位汤老爷子门生有着不小的威能和权势,所以汤家只要汤老爷子一日不出现意外,汤家就能够高枕无忧。”
姜阳生笑了笑,“可是这次汤高歌这个世家子一死,直接或者间接的打乱了天子的计划,汤老爷子或许会十分不理智的做出什么举措。”
“这道不必担心,他们都是淫浸在官场中几十年的老狐狸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东门禅一郑重的说道,虽然汤高歌是汤家老家主十分看好的年轻后代,可是这次皇帝给他的两位身着麒麟服的锦衣卫来下江南,其中的意思想来汤老爷子也十分清楚。
姜阳生皱了皱眉头,虽然汤家的这个老爷子在京城里面算不得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可从他手底下一手提拔上来的门生可是不计其数,虽然这些门生大都是些良莠不齐的角色,可是保不齐就走出一两位说话分量十足的官帽子,而这次汤高歌莫名暴毙,汤家老爷子在震怒之际也是想要在秦淮河立威敲打一番才行。
“这次汤家老爷子可是领命过来办事,我想不仅仅是汤家老爷子会回来,其他的三位都要回来。”
或许那三位老爷子不过是怕汤家老爷子会牵连到自己的家族而已,回来也不过是盯着正在怒头上的汤家老家主,‘秦党’虽然能够称得上是一荣俱荣,可是这一辱具辱究竟算不上,活了一大把年纪,这四位老爷子的心思可是越活越细腻,淫浸在官场数十载,心思活络到一种令人咋舌的夸窗张程度。
谁都能够预感到借着这次汤高歌的死,秦淮河会出现一场大震动,或许京城的那位会趁机出来打秋风也说不定。
就在这个时候,船尾那边佘桃花和邬台也已经完毕,邬台手里的赫然出现了一副清秀的肖像画,惟妙惟肖倒是算不上,至少姜阳生从小就接触那些所谓的文玩字画,耳濡目染对于画师的笔力也多少有些了解,邬台的画虽然不能说到了登堂入室的程度,可至少在作画上他达到了形似,神似这种东西估计也只有那些画了一辈子画像的老画师才能达到吧。
接过邬台手中那幅画,姜阳生仔细的斟酌打量一番,眼神不断在佘桃花和是画像之间游走。
或许是被姜阳生瞧得有些不自在,佘桃花的脸颊之上飞过一丝红润,一双大眼睛瞪了一眼姜阳生,顿时风情万种乍现而出。
“像,实在是太像了。”
姜阳生赞叹道。
“姜兄谬赞了。”
在座的除了邬台都是身份相当不俗的人,虽然邬台的这幅画像在年轻画师中算是佼佼者了,可是在这几位从小就司空见惯了名贵字画的人眼中,除了形似之外,确实找不出什么值得恭维的地方。
“邬台兄,都有这等本事,何不多加苦练几年去皇宫当一个御用的画师?”
姜阳生问道。
“这世间的事情哪有姜兄想的那般容易,别说是去皇宫了,即便是去个豪门中当一个画师也是难如登天,这里面的门道也多了去了。”
邬台叹了一口气,神色之中充满了失落和失望,他一连说了三个难难难,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在一瞬间萎靡了不少。
“哦?”
“说来听听。”
姜阳生对这件事情保持了极大地兴趣,当下便是主动要求邬台为自己解惑。
“其实里面的门道也不是多么隐晦,只有两个,一个是走到哪里都管用的黄白之物,一个是后台和靠山,现在这个世道好东西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给你?轻松的差事也不能无缘无故让你去做。就说是去皇宫里面当一个小小的画师吧,我可是听说要花花费足足五千两白银啊。”
说道五千两,邬台自己都一副见鬼了的夸张表情。
甚至他喃喃自语说道:“五千两啊,这能买多少书籍和笔墨纸砚。”
姜阳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附合着邬台,或者似乎对于姜阳生的这种夸张的表情也丝毫未曾在意,“我可是听说这考功名比起当个画师可是要难上好多啊。”
“是啊。”
邬台一直都坚定的眼神在这一刻难免的出现了一丝无所适从和迷茫,他想了好久,最后叹了一口气,“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考取功名,只不过是想博取一个秀才举人的名号也就此生无憾了,早就听闻大周的科举根本就不是寒门士子的科举,不是寒门的那道龙门,先前听两位兄台说‘秦党’一事,‘秦党’早已经算不得寒门的庇护所,可是至少‘秦党’在秦淮河上对于读书人也算不得落井下石,其实这都足够了,本来古今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绝对的对错之分,什么才是对,什么才错,都不是我们这种被别人左右的人所能够决定的。”
姜阳生听闻之后则是思忖了良久,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姜阳生很快结束了自己的伤春悲秋,一旁的佘桃花真在捧着自己的肖像画爱不释手,嘴角哼着曲子,满脸的满足。
他微微一笑,远处的‘九十九楼’之上,随着小舟愈发靠近‘九十九楼’大商的商后的声音愈发空灵,升腾的气雾伴随着江面之上逐渐升起的灼灼大日,显得美轮美奂,一座号称是大周最美艳的塔楼,一个里面豢养着数位倾国倾城的塔楼,在勃勃的晨光之中却没有彰显出任何奢靡和淫.
荡,而是在金色阳光的衬托下有些庄严和巍峨。
当江上的第一缕阳关顺着‘九十九楼’的窗户射进的那一刻,商后的戛然而止,世间有传闻,这首听起来十分悲怆的曲子是大商的最后一个短命皇帝在国破之前做出来的,谁都不会想到这个被所有人都认为是沉迷在声色之中的庸君能够做出如此天籁般的声音,当然历史总是让人们记住一个人的措施,从来不会让人记住他那可有可无的才华,商王无疑就是这样的人,天下乃至于今后的人都只会记住一个沉迷于美色而亡国的昏君,而不是一个喜欢吟诗作赋赏花弄月的才子。
当商后戛然而止之后,所有人都出奇的沉默,而后在一片沉默之中不知道是那位世家子惊呼出来。
“你们快看!”
众人仰头,皆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高耸入云的‘九十九楼’的一间木质窗户边上,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侧脸。
商后!
多少年都不曾露面的商后!
让多少人怀想了半辈子的大商商后。
此刻她展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侧脸。
因为身边站着一位虎视眈眈的佘桃花,所以姜阳生也不过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心中赞叹一番而后却不得不违心的说上几句,这商后也比不上你漂亮之类的话哄佘桃花欢心。
这次最大的赢家还是那位会作画的邬台,虽然他的画作尚且还达不到神似的境界,可是仅仅是凭借着形似就能让一干不缺钱的世家子对于这些画作趋之若鹜。
那一天,原本放在集市上一文钱不值的邬台的画作,被愣生生的抬高到了一种令人咋舌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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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秦淮河畔,两人一象站在平静江畔,分别是姜阳生佘桃花,以及那头白玉大象五帝座一。
佘桃花沉默的站在五帝座一的身旁,她低着头,眼圈有些发红,丝毫不曾言语,手中捧着前几天在‘九十九楼’下所画的那副肖像画。
“我该走了。”
越是到这种分别的时刻,原本会讲话的姜阳生也不知道该从很说起,只是看着佘桃花微笑。、
“这幅画就给你了。”
佘桃花把自己的那副肖像画推到姜阳生的胸口前,嗫嚅说道。
姜阳生收起肖像画,一只手握紧佘桃花的手掌,轻声说道:“给我两年的时间,这两年就当从来没有认识我好吗?”
眼神本就通红的佘桃花瞪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瞧着姜阳生,她使劲地摇着嘴唇,固执的摇了摇头。
“我从来都理解你,即便你与这个江湖都为敌我也能够理解。”
“可我偏偏真的要走到天下的敌对去。”
姜阳生苦笑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远处,秦淮河上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宾,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有老翁临江垂钓发出呕哑嘲哳之声,有稚童临江读书声音朗朗上口,亦有老妪渡头捣衣,沉默不语。
时间都仿佛静止不前。
身后,一人一象似乎成为了记忆中难以抹除的风景和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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