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龙的话吓了孙子明一跳，还伸只手去摸他的脑袋，看是不是发高烧。程龙打开孙子明的手，低声道：“我没骗你，这事我敢开玩笑吗？”

　　孙子明抿了口热茶，沉声道：“说来听听。”

　　事情还真的有点意思，金像奖至今还是《电影双周刊》用来牟利的工具，而且是它们的收入主要来源。邹闻怀的意思是，让孙子明去推动金像奖改革，将主导权从《电影双周刊》手里抢过来，变成电影圈子内部的事。

　　程龙一边说，一边观察孙子明的神情。用何冠昌那老不死的话来说，这种事孙子明最有可能挑头，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孙子明有点意动，这也是金像奖的发展趋势。即使自己不挑头，再过几年也会让电影人抢过主导权，让《电影双周刊》成为看客。不过，孙子明玩心眼儿，可能不如邹闻怀那样的老狐狸，可要跟程龙比起来，也能算得上老奸巨滑。

　　“龙哥，说后面的东西。玩心眼儿，你不是我对手。”

　　这话程龙不生气，明争暗斗的事，八个自己也干不过子明。否则怎么人家是老板，自己才是个明星？

　　“我们也想进入内地市场，邹叔说金像奖改革后，要把内地、台湾、东南亚的华语片，全部纳入评审范围。”

　　孙子明听到这话，有点百味陈杂的悲愤意思，这才是他妈的的阳谋！自己出于公心私念，推动内地电影工作者来公司交流，无意中成了两地电影业的交汇点。

　　成了，嘉禾坐享其成，还让自己得罪一大帮子人。没成，正好让自己跟评委会进一步交恶，继续没法拿重量级金像奖。而且，自己还没办法不干，内地肯定会逼自己干，这是多好的一项政绩工程啊！

　　程龙见孙子明脸色阴晴不定，象大热天喝了冰水般舒畅，这妖孽也会吃瘪啊！老子还以为你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呢。程龙见孙子明盯着他看，舒畅地摇头晃脑道：“别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你也知道我就一小股东，这些事都是他们作主。”

　　孙子明相信程龙不知道，而且知道那两老狐狸想怎么干。无非是学自己，到内地开设分公司，采取合作拍摄，曲线进入内地。估摸着，邹闻怀那老狐狸还想着，把香港搞成华语电影的中心，让金像奖成为华语电影最权威的奖项。

　　不用怀疑那老家伙的雄心，即使再过二十年，香港电影已经没落了，金像奖还是华语片最高奖项，就因为它是不受政府控制的华语电影奖项！别说是金像奖，就是金马奖的含金量，也比那只金鸡高。

　　手指敲了一阵茶几，孙子明突然道：“你俩给老子滚蛋，光仔，把高莹叫上来。”

　　一会，高莹进了书房，孙子明还在不停地敲茶几，这事操作成了，可是青史留名的大好事啊！

　　“阿莹，给我说说那些评委的社会关系，以及他们在圈子里的影响力。”

　　“哎。”

　　高莹不愧是前金牌记者，从香奈尔坤包里掏出笔记本，在书房的小黑板上，把上百号评委一一列出。孙子明听到一半，就忍不住爆粗口道：“操，邹闻怀给老子埋了颗多大的雷啊！”

　　高莹倒不这么看，如今时代不同了，早已不是那个师傅带徒弟的时代了。

　　“明哥，我觉得您和邹闻怀他们，好象都进了个误区。”

　　孙子明精神一振，低声道：“说说，我对香港不熟。”

　　高莹整理了下思路，缓缓道：“明哥，现在已经不是邵氏一家独大，也不是嘉禾与邵氏争霸的时代。刘韦强够义气吧，敖志君（刘韦强师傅）想出演《小鬼当家2》的配角，他还不是连摄影师的位置都没给人家？这个圈子已经不是师傅能决定徒弟前途的年代了，利益冲突时，大家本能地都会把自己的利益放第一位。”

　　孙子明沉默半晌，示意高莹继续，自己又点上了一支‘大中华’。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是我们的传统观念，抛开那些道德伦理，何尝又不是一种利益结合？明哥，那些老家伙，或许还有点影响力，那也只限于别损害人家利益的基础上。再说，并不是所有的师徒关系，都是让人尊敬的。以前，香港的学徒工，三年内1/2的薪水，可是给了师傅的。”

　　孙子明这才想起当初刘韦强定演职员时，陈嘉尚问怎么不要敖志君，让王京那胖子狠狠地瞪了几眼，原来问题出在这啊！这事自己也有体味，不是所有的老师，都会得到学生的尊敬。绝大部分学生毕业后，根本不会去看望自己所有的老师，就因为他们觉得有些老师，不值得他们尊敬。

　　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估计王胖子正在狂欢，孙子明道：“明天记得提醒我，十二点打电话去台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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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序公平下的荒诞’——从金像奖到金马奖的怪像

　　‘金像奖公平吗？’

　　第二天，孙子明一到办公室，看着桌子上的报纸，就想亲《文汇报》、《大公报》的主编两口。老子刚想找人麻烦，你们就帮老子树靶子，好象我们没在你们报纸上投广告吧？

　　看看《东方日报》、《明报》他们，比较下两地的观众观影口味，再解释下金像奖与金马奖的区别，这多没意思。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多冷清？这样以‘鸣天下之不平’自居，先别管有没有理，单这道德至高点，就牢牢地占住了，不愧是内地斗争出来的精英啊！

　　‘咚咚’高莹拿着文件夹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曾叔，看他那高兴的样子，估计谈判有了进展。曾叔看了看桌上的左派报纸，打趣道：“你们内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

　　曾叔摇头，想了一会，笑问道：“与人斗，其乐无穷？”

　　孙子明也跟着笑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其乐无穷；出自**的《奋斗自勉》”

　　高莹一边帮曾叔沏茶，一边捂着嘴直笑，曾叔自己也笑道：“**老人家的话，还是相当有道理的，东宝现在就成了纸老虎！”

　　孙子明心里一振，这可是好消息，日本人也挺不住了，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子明，底线还是坚持在15%？”

　　孙子明想了想，坚决道：“就15%，票房多给了8%，算起来已经23%了。如果他们不愿意，就在日本开个分公司，全部聘请日本员工。”

　　曾叔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报纸，低声问道：“《赌神》上映时，要不要到他们那去打点广告？人家好歹也帮我们鸣了不平事，礼节总是要的。”

　　孙子明想了想，摇头道：“先别，这一次，估计是上面哪位大佬打了招呼。等过了这一阵子，再去他们报纸上投点广告。昨天，你走后，程龙找我说……”

　　曾叔沉思良久，吹了吹热茶，问道：“嗯，这事有搞头，邹叔他们落伍了。”

　　孙子明见曾叔同意干，心里更有了底，这是个好机会！只要把所有华语电影纳入评审范围，未来凭借其天然的政治优势，就能同时得到两岸的认可。确立了金像奖的权威性，对于自己公司和华语电影都是有莫大好处的。台湾和内地的电影奖项，受政治因素限制太大了，不适合电影的公平竞争。

　　曾叔也觉得这是好机会，公司虽然票房接连创纪录，但声望还是比不得嘉禾。只要这次成功了，公司的声望就能大幅度提高。想到这，曾叔沉声道：“子明，要搞就要搞大来，要搞得大家都知道这次改革，是我们光影公司推动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高莹，你跟媒体熟，让他们先炒起来。要先抹黑我们，给公众一个印象，我们是被逼的，把屎盆子扣到《电影双刊》和德宝公司的头上。”

　　啊？高莹虽然对办公室政治烂熟于胸，这种栽赃陷害的事，还第一次干。

　　“曾叔，拿一百万现金给大卫，从他台北的‘白丽人’分店买几百份礼品，送给台湾的记者、贵宾。通知蒋鹏，让台湾的媒体虚报成700万，给香港媒体一个口实。”

　　“行，等下我安排人办。”

　　孙子明他们的一问一答，让高莹心里有点寒意，这事香港媒体一炒，公司那七个奖杯就有行贿的嫌疑。媒体是什么德性？天下太平，还得想着无风不起浪来，何况是这样的话柄啊？等到大家都热炒时，公司找来证人一澄清，媒体就得找替死鬼、出气筒。

　　谁最合适？德宝是最好的凯子，而《电影双周刊》成了第二个受害者。

　　高莹正在浮想联翩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是王京打来的，从电话里都能听得出春风得意。

　　“行，这么大的喜事，你们在台湾玩几天应该的。”

　　孙子明嗯哈了几声，提高嗓门道：“别乱搞，不能送‘迪奥’包！我知道他们会打折，那也不行，那个太扎眼了。这样，我让大卫立即制作一批礼品盒，按3000港币的规格做，再在他们专卖店里放一些同样的礼盒，这样既体面又低调。人家赞助我们那么多，有生意了，也得照顾人家不是？”

　　3000港币一盒的巧克力，高莹只听过没见过，孙子明的电话打了过去，那边大卫还在抱怨。

　　“明，数量太大了，你以为是德芙啊？**，你知道什么叫奢侈品吗？”

　　孙子明可不管这个，反正店是你开的，老子花了钱就是你的上帝。大卫在电话那边一通，最后还是答应从香港、新加坡调货去过。

　　“行了，阿莹你去给媒体吹风，要靠得住、信得过的人，从我的经费里支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