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尴尬,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陈伯文身上。
正当他在脑海中极力搜索关于白玉的支离片段时,突然有人大声询问他,跟陆婉婷在苗寨认亲那晚发生的情景。
那个脸颊通红的男人一定是喝多了,才会对他的沉默不管不顾,肆无忌惮地继续嚷道:“你说啊,没啥不能说的吧?”
大家似乎也很感兴趣,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位置比较靠后的人也将椅子向前挪了挪。
“那晚喝酒喝太多,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他看了陆婉婷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开。
众人对于这个回答明显不满,但是为了化解尴尬,又端起酒杯相互干杯。
他举起手中的玻璃杯,迎向向他伸来的杯子,“叮叮”碰杯的声音带来一瞬间的恍惚,他问自己这是在干嘛,陈仲武现在正处于生命安危的边缘,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救他出来。
闹腾片刻之后,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了。
她因为脚伤不能喝太多酒,远远看着他一根一根抽着烟,满脸忧郁的表情在烟雾缭绕中时隐时现。
她抬起受伤的脚,单手支撑住众人的椅背,绕了大半个桌子过去挽住他。
“大家继续玩,我们先撤。”
没有把这对新人中的任何一个灌醉,让大家很不甘心,坚决不让他们走。
她像护孩子一样护着他,挡下别人递来的酒杯。再三道歉之后,拉着他离开了房间。
回到家后,她径直走向客厅,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本来酒量就不好,在同学聚会上多喝了几杯已经感到很无力,回家的路上他又把车开地很快,她差点没忍住吐在车上。
他见她很不舒服,拿了纸巾帮她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以后你不想去就别去了,谁又没拿枪逼着你。”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上楼回房间。他孤零零地站在客厅,看着她紧紧抚着楼梯扶手一蹦一跳地上台阶,手里还捏着那张纸巾,身体像被钉住了一般。
奶奶的房间在一楼,他看见房里还亮着灯,便走了进去。
陈老太太坐在床边,手中捧着一本旧相册,见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和蔼的招呼他过来坐她身边。
“你看,这是你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你跟他长地最像了。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最喜欢跟他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你和仲武总是抢着当警察。”
奶奶的这句话像一股电流一下子击中他,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离开奶奶的房间之后,他来到屋外给公司的小李打了一个电话,让小李向他在警局的伯父打听一个叫白玉的人,必须装作不经意的打听,不能引起李警长的警惕。
虽然这么晚忽然接到他的电话,还是这么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懂得察言观色的小李没有多问一句话,从他严肃的语气中,小李猜测这件事的重要性可能非同小可,便答应一定办到,明天上午之前就能给他回电话。
他抬头看了看浩瀚的夜空,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挡,夜空中的星星清晰可见。他又点燃了一支烟,吸完之后才回到家里。
然而他始终没有注意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她站在窗帘后面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前半夜,他几乎没有合眼,心里一直料想着种种的可能性,直到后半夜才睡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一出房间门便看见她一边扎着蓬散的长发一边打着哈欠。
“真奇怪,这几晚都没听见过你的呼噜声,在苗寨的时候你倒打得挺欢。”
她似乎已经把昨晚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后,像没事人一样开起他的玩笑。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休息,再加上陈老太太祖传的治疗扭伤的秘方,自我修复能力极强的陆婉婷今天几乎可以双脚走路了。
早饭的时候,她向奶奶打听这附近哪里有超市,自己中午要给奶奶烧做家乡菜,让奶奶重温过去的味道。
当陈老太太和她讨论着彼此熟悉的家乡菜时,陈伯文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小李。
他挂掉电话,给小李回短信说现在不方便接听,然后离开餐桌,拿上外套准备出门。
“奶奶,我今天要见一个大客户,中午应该不回家吃饭了。”
“没事,你忙你的去吧。”奶奶摆了摆手。本来跟孙子一起吃饭的机会就很少,他们的工作又繁忙,陈仲武去了新西兰后,他陪伴自己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一些,自己已经很满足了,何况身边还有活泼懂事的孙媳妇。
“奶奶,我现在去超市买食材,去早一点的话还能买到新鲜的鱼呢。”
陈伯文刚出门,她便准备也跟着出去。
奶奶担心她的脚伤,要求陪她一起去,她笑嘻嘻绕着奶奶走了几圈,让奶奶不用担心,她自己会多加小心,然后走出家门。
门前的轿车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她急匆匆地走到路边准备打车,突然看见前方拐角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她认出来那是他的车,于是退了回来,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车子里,陈伯文拨通了小李的电话。
小李从李警长那里得知,那个叫白玉的人去年因为打群架,被判了有期徒刑三个月,曾有谣言说他出狱后聚集了一伙人,绑架了一个有钱人,但因为证据不足,警方无法展开搜查追捕。
李警官被安排负责这个案子,曾去向遭遇绑架的人搜集信息,但对方一口咬定自己从来没有被绑架过,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听到这里,他心中希望的火焰似乎即将熄灭,这个世上的歹徒这么多,他如何能精准地判断这个白玉就是绑架陈仲武的绑匪呢?从昨晚的闲言碎语以及小李的描述中,他还无法将白玉和这次的绑架对号入座。
他的心情陷入一片黑暗中。今天就是第三天,不知陈仲武在绑匪手中会受到怎样的折磨,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出一个办法来。
接下来,他听到其中他认为的一个最重要的信息,这让他的眼中又露出希望的光芒。
李警官无意之间多透露了几句,以白玉为首的打架事件中,他的弟弟白龙被人误伤,至今还躺在医院,成了植物人。白玉服刑的那段日子,一直是他们的老母亲照顾着白龙,后来因为承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老母亲便跳河自杀了。
白玉出狱之后没多久,不仅付清了拖欠医院的费用,还另付了接下来一年的住院费。没人知道他哪来的这笔钱,李警官见他不再惹是生非,便结束了对他的关注。
听完小李的描述,陈伯文顿时感到自己不再处于被动,他掌握了对方关键的软肋。
接着,他又问小李白龙在哪家医院住院。
去年年底小李去过那家医院,因为他急性肠炎又犯,是李警官陪他去看的医生,在医院里李警官顺便提了一句白龙也住在这家医院,他便记住了。
挂掉电话后,陈伯文深呼一口气。假如白玉就是绑架陈仲武的绑匪,那么自己就必须去一趟医院,找到那个叫白龙的病人,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办法。
既然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对方的监视中,那么在他找到白龙之后,白玉便会认为他会对自己的弟弟有所不利,这个时候正是他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之前只身前往警局已经足够冒险了,这次如果继续触动对方的软肋不知会有什么后果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他并非不懂。
时间距离陈仲武被绑见已经过去了两天,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到两千万,也不可能向警方寻求帮助,这样的话无疑于拿陈仲武的生命开玩笑。
如今,事情的发展还没有太糟糕,对方就算伪装地再好,迟早都会露出马脚,他决定铤而走险。
可是,另一方面,如果自己的判断失误,白玉跟陈仲武没有半点关系呢?他考虑不了那么多,他扭动车钥匙,发动机轰鸣了几声之后,缓缓驶离出拐角。
躲在树后的陆婉婷一见车子发动,立刻跑到路边,正好一辆出租车经过,她挥手拦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动作连贯仿佛几秒之间的事情,司机也在她快速的行动和脸上严肃的表情渲染下变得小心谨慎起来,问道:“小姐,请问去哪里?”
“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车。”她指着前方,眼看他开着车距离他们越来越远,“快点快点,等会都看不见它了。”
司机似乎对这种紧张刺激的跟踪见怪不怪,他很快发动车子跟了上去,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心里猜想着这不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被跟踪的车主不是她老公就是她老公的小三。
今天早上的跟踪是他挂掉电话离开后,她在电光花火之间决定的。自从他们从苗寨回来之后,她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这种感觉在昨晚更加强烈。
“陈伯文,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她焦躁不安地坐在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