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百块嘛,老娘还不稀罕呢,不给算了,跑什么跑!”
陆婉婷冲着扬长而去的出租车大骂了几句,要不是她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康复,她真想追上去拿鞋子使劲儿砸在车窗上。
站在路边,她苦苦等待许久也不见出租车的身影,她又在心里犯嘀咕,这是什么鬼地方,连公交站牌都没有。
扭伤的脚因为站立时间过久而隐隐作痛,她实在忍不住,干脆坐在了凸起的人行道边缘。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自己的好奇心没有那么强烈,就不会跟踪他,也不会不小心把他跟丢,如果不是自己脾气大,就不会把司机气走,留自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闷气。
孤立无援的感觉侵袭全身,使得她把怒气从出租车司机转移到了陈伯文身上,她觉得自己再次被他耍了一回,他说是去见大客户,可是却瞒着他们去了一趟医院,进了公司之后又很快出来,谁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她越想越生气,不停地拔着脚边几株可怜的枯草。
远处的天色变得昏暗,似乎正有一大片的乌云低空飘来。空气的流动速度变得迟缓,开始有些闷热,接着,风力渐渐加强,路边绿化带里的樟树被风吹动,枝叶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感到脸上有一丝冰凉,伸出手背擦去,竟是几滴雨水。
C市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雨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她用手掌遮住头顶,跑进一棵树下躲雨,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这时,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她身前,一个厚重的男声传来,她猛地抬起头来。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撑在车窗边,亲切地注视着她。
“太谢谢啦!”
她从树下站起身来,似乎忘记了脚上的疼痛,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麻烦您送我去城西。”
中年男人露出为难的神色,她这才发觉自己真是太不懂礼貌了,别人明明是好心才要求载自己一程,首先得问清楚别人准备去哪里才对,城西距离这里这么远,而且如果遇到中午的下班高峰期,堵车都不知道会堵多久呢。
“真不好意思,请问去M酒吧您顺路吗?”
中年男人微笑地点点头,开始发动车子。
M酒吧是小紫驻唱的地方,那里位于C市的中心街道,道路四通八达,就算不顺路,她也可以在附近下车,再打车过去也很方便。
既然没办法直接回家,干脆先去那里安顿。她偏过头看车窗上细密的雨痕,还有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正好周末是一周中客人最多的一天,小紫全天都会呆在酒吧里,她也只能去找自己唯一的闺蜜倒苦水。
中年男人得知她的脚扭伤之后,本来自己要去的目的地比去M酒吧少走两个路口,他还是坚持把她送到了酒吧门口,她感激不尽,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此时,先前豆大的雨滴已经变成毛毛细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她依旧站在原地冲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微笑。
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老太婆,上来便抓住她的右手。
她一声惊呼,慌忙抽出右手,惊诧地看着这个衣衫褴褛、弯腰驼背的老人。
老太婆低着头,双手在胸前紧张地搓来搓去,神神叨叨地念叨着“大事不好,大事不好”,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更无法理解老太婆嘴里念叨的是什么意思,以前曾听说过附近住着一些奇怪的人,会在夜晚冲出来吓唬走夜路的行人,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把她吓得不轻,她真不知道小紫平时怎么敢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班、下班。
脚部的伤痛似乎更严重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刚一转身就看见小紫就站在酒吧门外向她招手,她轻快得向小紫走去。
就在距离小紫几步之遥的时候,几个黑衣人突然从两边冲了上来,挡在她面前,其中一个人用硬物狠狠地击中她的后脑勺。
她依稀感觉到四周吵吵囔囔,似乎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耳边瞬间炸开,其中还掺杂着外婆的呼唤声,她想回应,可是怎么都开不了口。
她感到又冷又累,突然,她栽倒在地上,一只有力的大手粗鲁地将她整个提起,她又像一个包裹被背着往前跑。她感到周围渐渐陷入了黑暗,这到底是要因为天黑还是她的眼睛瞎了,她神情恍惚地一点都辨认不出来。
头顶似乎有人大喊了些什么,她觉得自己被丢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就这么躺着又进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再醒来。
可是痛苦的感觉再次袭来,很快得又有一双大手毫不留情得将她用力抓起,晃地她天旋地转,最后好不容易醒过来后,发现此时已经到了一片草地上,一声令下,她像一包垃圾似得,又被粗鲁地丢在了地上。
她在地上抽动了片刻,绝望地挣扎着,她觉得头昏脑胀,身体燥热。
一双温热的手拖着她的后背将她轻轻扶起,她坐了起来打量着四周。陈伯文距离她不远,他们坐在一条激流的河岸边,这条河像极了自己老家村前的那条河。
远方是隆起的山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正反射着夕阳西下的余晖。他们眼前的斜坡下方,是一片幽暗的森林,几只黑色的乌鸦盘旋在森林上空。
几个黑衣人围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围在中间,不远处有几个营帐和几点营火。
很快,月亮西沉落入进厚厚的云层后面,四下顿时一片黑暗,她渐渐连他的脸都看不见。
突然,高低东边传来呼喊声,似乎有人潜进了营地,一名黑衣人头目连忙冲到该处。借助营火微弱的光芒,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窜了过去。那不就是陈伯文吗?可是他明明跟自己绑在了一起啊,他是怎么悄无声息逃脱的?
突然间,一名黑衣人将她抱起,他的手臂和肩膀拥有惊人的力量。黑衣人夹着她,用力地把她钳住,在她准备张嘴呼喊的同时伸出手掌堵住了她的嘴。然后黑衣人弯着腰,迅速而无声地向前冲。
冲了几百米之后,黑衣人停下来四处张望,可是没有任何发现,于是弯着腰继续向前进。然后,黑衣人又停下来侧耳倾听,接着,他猛然站起身,好像正做好准备要冒险狂奔。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一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一个男人的喊声随即传来。
黑衣人将她丢在地上,从大衣掏出一把银色的手枪,枪身在黑暗中微微反射出清亮的月光。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一枚子弹便呼啸而来,正中黑衣人的眉心。她终于能够看清面前的黑影是谁,只见陈伯文双手托住手枪,枪口正飘着几缕微弱的白烟。
她感到头昏脑涨,在即将昏过去的时候,依稀看见面前站了无数个陈伯文,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发出幽蓝光芒,流露出复杂的眼神,有犹豫,也有坚定。
最终,她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滑入无尽的深渊中,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醒醒,醒醒啊!”一双纤细的手摇醒了睡梦中的陆婉婷。
她这下才从沙发中惊醒,慌乱看向四周,没有黑衣人,也没有旷野和森林,周围光线暗淡,一丝慵懒的歌声飘忽在耳边,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在自己身边来回走动。
她看见画着浓妆的小紫紧挨着自己坐下,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试探温度,满脸紧张的表情。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一切都是一个梦。可是大变天还嫩做出这么怪异的梦未来,未免也太不正常了。
她开始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下车后撞见一个奇怪的老太婆,然后来到了M酒吧,看见闺蜜正在前台忙碌就没有过去打搅,而是找了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休息,结果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才被自己的噩梦惊醒。
而小紫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在台上唱罢几首歌后,是中场休息的时间,听见台下有人小声嘀咕说,有个姑娘在酒吧都能睡着,还伸手朝向一个角落指指点点。她顺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趴在桌子上的陆婉婷。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分针只移动了区区二十几分钟,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整天般漫长。
昨晚一夜没有睡好,他站在屋外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迟迟不肯消散。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变得比以前更加敏感,自从遇到他之后,自己就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刚刚噩梦的余温还存留在她的心里面,她按住微微跳动的太阳穴,疲惫让她不愿再想下去。
她摆了摆手表示没事,起身站稳,停顿了几秒之后,径直地走向酒吧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