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孤零零站在中心广场的中央,明媚的阳光下兀自缩头缩脑,既不像鬼,更不像王,倒像一只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候鸟,无助的等待严冬到来。广场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急匆匆地从鬼王身边走过,没有一个人留意一眼,这个在集安可谓只手遮天的**人物,此刻如假包换的被路人忽视的一干二净。
时针指到十二点的同时,鬼王腰间的手机发出了在鬼王耳中惊天动地的响声,鬼王如同触电一般飞快的拿起手机按下接听按钮。
“我没看到我要的人。”话筒里的声音冷的像冰。
“我得先看到我儿子。”
“给你五分钟时间,我要看到人。”电话无情的挂断了。
鬼王呆呆的把手从耳朵边拿开,按下了手机的结束按钮。“有发现没有?”鬼王自言自语一般对着喉式通话器讲话。
“方才广场上有三个人在使用手机打电话,”耳朵里放着的耳机响了起来,“一个在你左手的书报亭买报纸,一个在你的正前方坐在椅子上等人,还有一个在你的后面,他没有直接用手机,用的是耳机。”
“十有八九就是他。”鬼王说着。
“别往后看。”耳机里的声音提醒着。
“不用你提醒。”鬼王如同忽然感觉到寒风一般,缩了缩脖子,自然的要转向一个背风的方向,而这个背风的方向正是背后,身子刚刚转过来,那个耳机中提到的打电话的男子就映入鬼王的眼帘,当然,此刻他已经不再打电话了,但是他的耳朵中,隐隐拉出的黑色绝缘线,清楚地表明这个人的耳朵里插着手机的通话耳机。明媚的阳光下,男子坐在一张长椅上,低垂着头似乎在睡觉,容颜被鸭舌帽长长的帽沿儿遮挡在阴影中,根本看不清楚。
“肯定是这个人。”鬼王说道。
“开始行动。”耳机里的声音说道。
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缓缓开到广场中央,在鬼王身边停下。鬼王举起手机,找到已接来电,按动了呼叫按钮。对方几乎没有犹豫就接听了。“你要的人我带来了,就在我旁边的车里。”
“打开车窗让我看看。四个车窗全部打开。”
鬼王对着车内挥挥手,奥迪车的车窗缓缓降下来,车的副驾驶门窗玻璃后,出现了方舒有些惊慌的脸孔,车上只有一个司机。
“把人放下,你上车走。”
“不行,我儿子怎么办?”鬼王眼睛若有若无的瞟着长椅上的男子,男子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样。男子的身后,已经出现了几个如同在闲逛的汉子,一步步靠近这个如同老僧入定的男子。
“你儿子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的人安全了,他自然就安全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鬼王的目光好像漫无目的的在广场上扫来扫去,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集中在那名男子身边,两个貌似闲逛的汉子已经一左一右接近了那名男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没有凭什么,你只能相信我。”手机里的声音依然冰冷,手机的听筒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杂音,是扫帚扫地的声音,鬼王的目光猛地在长椅上的男子身上锁定,就在那个男子身边,一个穿着环卫工人服饰的男子正在专心的清扫着秋风吹落的树叶。扫地的声音就是那个环卫工人的扫帚发出的,通过男子的手机清晰的传递过来。
“就是他。”鬼王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如同一个信号,两名已经靠近的汉子如同饿虎扑食一般飞身而上,将长椅上的男子左右手臂牢牢按住,另有两名男子如同急风暴雨一般席卷而上,将那名男子面朝下按倒在地,男子使劲要挣扎,但后颈后腰已经被牢牢抓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们要干什么?”男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声,叫声同时清晰的从鬼王的手机传过来。“王八蛋,还装蒜。”鬼王怒吼一声冲了上去,一把从男子的耳中揪出一个耳机,叫道:“龟孙子,这是什么?”一边说一边使劲一拽,一个方方的小盒子被顺着绝缘线拽了出来,鬼王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窖,这个方盒子,显然不是手机,只是一个MP3播放器。
鬼王在慌乱中向奥迪车一看,早有两名汉子守在车门口,警惕的四下张望着,心中这才略微镇定一点,抬眼一看,那个扫地的环卫工人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如同呆傻一般看着如狼似虎的壮汉,手中的扫帚都快要拿不住了。
“滚,看什么看。”对付这种老实巴交的好市民,鬼王早已轻车熟路,一边喝骂一边飞起一脚,向那个环卫工人踢去。环卫工人笨拙的向后退着,手中的扫帚如同一条大尾巴一样拖在身后,差点儿将自己拌了一个跟头,那种慌乱和无助,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儿子安危的话,早就让鬼王乐得前仰后合了。
那环卫工人退了一步似乎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手里的扫帚不知道摆在哪儿好,胡乱挥动着一个踉跄摔向不远处的奥迪车,扫帚丝儿里面夹杂着的灰尘和碎树叶在气流的鼓动下顿时活跃起来,争先恐后的挣脱束缚,飞向自由的空气,尘土中守在奥迪车旁边的两名壮汉不由皱起了眉头,肮脏的灰尘,眼看就要弄脏自己身上价值不菲的名牌衣服,闪避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
这两名壮汉确实是久经沙场的好手,反应的敏锐的确不是常人所及,漫天的树叶和灰尘丝毫没有难住他们,闪避的是如此的利落,利落的连他们本人都觉得这一次闪避,完成的近乎完美,如果自己站在一旁旁观的话,恐怕早已喝出彩来,只是看来其他的旁观者都是些不识货的蠢材,因为他们不但没有听到喝彩,反而听到了惊呼,慌什么,没看见老子已经躲过了这漫天的尘土了吗?
得意之情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时候,两名壮汉的眼前出现了一根竹棍,接着就是一阵晕眩,两名高手只能在清醒之后听旁人的描述得知,就在那满天灰尘席卷而来的同时,那个蹒跚而行的环卫工人如同一道旋风一般一样的席卷而去,手中的扫帚调转过来,扫帚杆果断而又凶横的抽在两名壮汉尚有得意之色的脸上,而这两名高手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争先恐后的晕厥了。
鬼王是第一次见到许正阳动手,他曾经体验过侯天翼在自己身边无声无息的蹬墙上屋,感叹于这个男子敏捷的身手,而此刻,他再一次被震撼,如果说侯天翼的身手是狠辣快捷的代表的话,许正阳的动作就只能说是流畅和精准的象征了。从步履蹒跚到兔起鹘忽,过度的行云流水,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阻碍,攻击两个处于不同位置的壮汉,一气呵成,一棍由左而右,攻击之后不做丝毫停留,直接越过车顶,在落地的刹那将司机从驾驶座的车窗内揪出,连车门都不开,身子就从车窗钻入车内,一系列动作一蹴而就,每一次出手都在取得直接效果的同时为下一个动作做好铺垫,而每一个动作都是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和一击必成的自信,所以,这样的攻击之后,进攻者不屑于也没有必要回头检查我攻击的目标有没有倒下,因为攻击者坚信,这样精准的攻击,必将造成预料之中的结局,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许正阳成功了。在五秒钟不到的时间,他突破了鬼王组织的防线,攻入了车内,剩下的只有一件事情,开车离去。
鬼王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衣背,这样的对手,根本不需要设置任何圈套,只需要进攻,完全可以成功。不过说实话,许正阳没有设置圈套,所谓的圈套,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误会,认为那个在长椅上打盹的蠢货会是这个几乎在几天里把集安折腾得鸡飞狗跳的魔头,打眼了,玩了一辈子鹰,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玩得只是别人当成宠物玩的小鸡罢了,玩鹰,自己差太远了。
长叹一声之后,鬼王喊道:“老兄,你的人还给你,我的儿子也还给我吧。”
许正阳看着鬼王,看着四周慢慢围过来的金字门帮众,这些乌合之众,根本构不成威胁,只有刚才守在车边的两个人和突然攻击长椅男子的四个人才称得上具备一定的专业素质,其他人,明显就是滥竽充数,眼前的局面,只要自己脚下一加油,就可以毫无阻碍的离开这里,都这样了,面前这个黑帮头目还敢和自己讨价还价,他的脑子难道真的是豆腐做的吗?“你凭什么和我要价?我已经毁约在先了。而且我随时都可以走。”
“你最好先别走,”鬼王眨了眨眼睛,“或者至少在走之前,先看看货,免得事后还得找卖主退换。”
许正阳看着鬼王脸上忽然露出的诡异神情,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同时变凉的,还有自己的右侧太阳穴,一支枪牢牢顶在自己的头上,拿枪的人就是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方舒。
“你是谁?”许正阳没有向副驾驶座位看上一眼,就已经知道对手是一个易容高手,不然不会化妆化的如此逼真。而从枪口顶着自己的角度和力度,他同样可以判断出对方是一个用枪的高手,自己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都无法逃开对手枪口控制的范围。
“我是谁不重要,”副驾驶座上的假方舒开口了,是个中年男人,相貌可以改变,声音也可以改变,只不过现在,改变声音已经没有意义了,“把你的武器交出来。”
“我已经扔掉了。”许正阳苦笑着说,的确,那把扫帚,已经被他随手扔到了车外,如果那也能算是武器的话。
“我说的是你身上的其他东西,一件件掏出来。”
“我没有带武器。”
“别装糊涂,”中年男子冷笑一声,“我说的是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S组的老鹰,手里哪怕有一根线,都有办法要人的命。”
许正阳叹了口气,将手伸进口袋,中年男子似乎有些紧张,手中的枪明显向前伸了伸,许正阳轻轻转过头来,看着那张几乎和方舒一模一样的脸,说道:“你到底是让不让我掏出来?”
“废话,快点儿掏。”
“那你可控制好手指,别一紧张搂了火,那我可亏大了。”
“快点儿。”中年男人看着许正阳,将枪口往回撤了撤。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儿,”许正阳对着这个枪手眨了眨眼,“你能不能把脸上的东西去掉,听到这么漂亮的姑娘用这种声音和我说话,我有点儿恶心。”
“嘿嘿,”中年男人丝毫不为所动,“许正阳,我太了解你了,你会抓住敌人的任何纰漏反击,很遗憾,我是不会给你纰漏的,快点儿掏。”
许正阳再次叹气,将双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手中拿着一把自行车钥匙,“这算不算武器呢?”
“放下。”中年男人恶狠狠的说道。
“放到哪儿?”许正阳一脸无辜。
“放到你够不着的地方。放在仪表盘后面的工作台上。”
“那我可伸手放过去了,你别紧张。”
“不许伸手,把手举过头顶,把钥匙扔过去。”
“那我可扔了。”
“别废话,快点儿。”
许正阳乖乖举起双手,向着工作台,扔出了钥匙,只不过不是扔向仪表盘后,而是扔向了副驾驶的工作台,而这个扔的动作,几乎没有用到手腕,只是用手指一弹,钥匙如同一枚弹头一样,噗哧一声一头扎进了副驾驶座的工作台,只留下一个黑黑的小洞。
中年男子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自己从来都没有轻视过这个年轻人,这份指力,的确是随便拿着什么东西都可以致人死命,现在这小子身无长物,可也不能掉以轻心,要警惕呀。
一声嘭的脆响,中年男子眼前一黑,顿时感觉脑袋被重重撞击了一下,晕厥的速度是那样的快,他几乎没有感觉到他手中的枪在第一时间易主跑到了许正阳的手中,也没有看清将他打晕的是谁。不过如果他看清了的话,可能会不甘心到死不瞑目,因为打晕他的,并不是人,打晕他的东西,名叫安全气囊,依靠爆炸螺栓在瞬间打开的安全气囊,足以让他那明显离开座椅安全距离的脑袋在瞬间失去知觉。而触发安全气囊的,正是那一枚小小的钻到工作台里的钥匙。
当蜂拥而上的金字门帮众清楚的看到许正阳手中的M9手枪时,不约而同的如同逛早市的人群散市一样,潮水般退到远远超出安全距离的地方,远到几乎无法看清广场中央的一切。毕竟子弹不长眼睛,如果说之前这些混混还不知道天高地厚敢拿着棍棒顶着枪口冲的话,经过了锦绣大地市场肖长远那两枪的调教,所有人都知道,面对枪口,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如果用一个贴切的成语来形容此刻鬼王的心情的话,那就是大起大落,那如同过山车一般的忽而巅峰忽而谷底的落差,几乎要让鬼王濒临崩溃,他已经在心中不下一万次的发誓,只要这次的事情平安解决,他再也不插手关于许正阳的任何事情,这个小伙子根本就不是人,是魔鬼。而现在,为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自己只有苦苦撑下去。
“许正阳,冷静一点儿,别忘了,你的小女友还在我们手上。”
许正阳推开车门,手中的M9手枪垂着,但是谁的不会怀疑,下垂的枪口会在第一时间将子弹射入任何意图对许正阳不利的对手的脑门里。“鬼王,你也别忘了,你的儿子还在我的手上。”
“那我们就做一个交易,你告诉我我儿子在哪儿,在我确定我儿子安全的情况下,我再告诉你你女友的下落。”
许正阳笑了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你没有选择。”鬼王脸色镇定自若,“现在有三支狙击步枪从远处对着你的脑袋,我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我死了你怎么找你的儿子呢?”
“他只要在集安,我就不愁找不到他。”
“可是你就不怕我的同伴知道之后撕票吗?”
“我听说S组的第一突击手,现在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一直是在孤军作战,哪里来的同伴呢?”鬼王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其实我完全可以先在就要了你的命,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告诉我我儿子的下落,我就会放过你。”
许正阳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人多确实有人多的好处,一个人还真不好对付。不过,其实好的帮手不用太多,用三支狙击步枪对付我有些浪费了,真正的帮手,一个足够了,你说呢?”许正阳说着,对着鬼王露出灿烂的微笑。
鬼王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从后背袭来,脑袋不由自主回头看去,一支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鬼王的额头,冰冷的感觉让他在瞬间如同石像一般凝固了,拿枪的正是方才被牢牢按倒在地的戴着鸭舌帽的男子,“这……这是……”鬼王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如同拼命运转的CPU一样飞快思索着,可就是无法处理源源不断传来的数据,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圈套,到底是许正阳落在了自己精心准备的一个个陷阱中,还是自己跳进了许正阳不下的珍珑棋局,他已经完全分辨不清了。
“不用紧张,”戴着鸭舌帽的男子笑着开了口,“我只是临时来帮忙的,我也不想杀人,你只要按照许正阳说的办,我保证你的安全。”男子摘掉鸭舌帽,随手拢了拢被压得有些变形的头发,是贺东海,刀锋部队的大队长。
鬼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战抖,被枪顶着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而留在人间的那一只,只等着对手的食指一动,就会毫不犹豫地随着鬼门关里的那只而去。那四个原本压着贺东海的壮汉此刻早已目瞪口呆,当他们发现抓错人的时候,就将这个倒霉的男子扔到了一边,随时准备向许正阳发动进攻,没想到放开这个男子不到三分钟,这个男子就像变戏法一样用枪制住了他们的指挥官。
“放松,一步步走到汽车那里去。”贺东海的声音里面有些调侃,在他看来,面前的鬼王不过是一只落入猫掌的老鼠,而这个行动简直就是一次游戏。鬼王嘴唇动了动,不敢多说什么,转身一步步走到奥迪车旁边,无助的看着许正阳。
“向你的狙击手打个招呼吧。”许正阳笑着,手中的手枪随意向远处一指,鬼王的心几乎沉到了底,许正阳随手指着的方向,正是其中一个狙击手隐藏的方向,相信另外两个狙击手藏在什么地方,许正阳也早已了如指掌了。输了,鬼王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
“很简单,要人。”
“这个我帮不了你。”鬼王有些沮丧。
“嗯?”许正阳有些意外,看不出来,这还是个硬骨头,“你不怕死?”
“当然怕,”鬼王说道,“可是我不知道你要的人在哪儿。”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是别人让我来的,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谁?”
“侯天翼,是银翼集团的头头,他安排人绑架了你的女朋友,安排我和你见面,说剩下的就不用我管了,我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旗子而已。”
“侯天翼?”许正阳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为什么这么熟悉,他又想不起来,“他在哪儿?”
“他也在广场上,”鬼王慢慢转过头,看着许正阳,“就在你的后面。”
许正阳只觉得后颈被重重一击,在即将晕厥的大脑中,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后站着的人,是贺东海。
一辆军用猎豹轿车飞驰着开进了特种大队的营地,守门的战士早已接到了高大队长的电话,为这辆没有牌照的吉普车一路开着绿灯,有消息灵通的战士更是用近乎崇拜的眼神使劲将目光穿过车窗上深黑色的防爆膜,想要看清车里的人,要知道,车里坐着的,可是特种兵世界里的传奇人物,S组的老大,贺东海。
高战天和刘建设站在营门口,看着吉普车停在路边,看着那个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干练军人走下车子,贺东海还是老样子,中等身材却给人一种山一般的压力,面目俊朗却不失夺人心魄的威严。贺东海没有多做停留,径直走到刘建设和高战天面前,挥手敬礼。“刘师长,高大队长,贺东海来接人。”
刘建设和高战天举手还礼,“贺大队,里面请。”
“不多坐了,时间紧迫,我这就把人带走。”
刘建设看了高战天一眼,扭头对贺东海说道:“太仓促了吧,远道而来,不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宜,说不过去呀。”
“出了这种事情,我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了,”贺东海叹了一口气,从公文包中拿出几张盖着公章的公函,“我还是早点儿把人带回去,好对上面有个交代。”
刘建设接过公函,仔细看着,是刀锋基地所在的军区和自己所在的军区分别开具的,刀锋基地军区的公函是要求将欧阳逸轩交由刀锋基地审查处理,而自己所在军区的公函则是命令自己配合刀锋基地相关同志的工作。看来自己对贺东海和刀锋的怀疑有些多虑了,想到这里,刘建设点点头说道:“贺大队,的确是这样,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那你就把人带走吧,别的不多说了,今后咱们见面补上这一顿饭。”
贺东海点点头,“谢谢刘师长这么通情达理。”
刘建设微微一笑,转头对高战天说道:“老高,让你的人把欧阳逸轩带出来吧。”高战天点点头,向着不远处的一个房间挥了挥手,房门打开了,两名荷枪实弹的战士将欧阳逸轩夹在中间走了过来。贺东海向着吉普车挥挥手,车上下来两名同样荷枪实弹的战士,上前几步,从高战天手下的战士手中接过欧阳逸轩,将欧阳逸轩带上了吉普车的后座。
“那就后会有期了。”贺东海向刘建设和高战天敬礼之后转身上车,吉普车鸣了一下笛,开出了营房。
高战天看着烟尘中远去的吉普车,似乎在自言自语:“真希望贺东海真的靠得住,但愿我们没有信错人。”
刘建设的眼神似乎在出神的凝望着远方,似乎也是在自言自语:“那是国家的功臣,和平时期还有几个军人在为国家流血?我们没有资格怀疑他。”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欧阳逸轩抚摸着刚刚脱离手铐束缚的手腕,惬意的靠在吉普车的椅背上,看着车里的四个军人,开车的人是赵二虎,手术刀小组的老二,坐在欧阳逸轩两侧的是戚勇和凌朝阳,手术刀小组的老七和他们的心理专家。
“一切顺利,”戚勇开口说道,“我和老凌从学校抢了许正阳的女朋友,还杀了地狱鸟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靳总活擒了龙在天,龙在天已经答应帮我们办事儿。”
“许正阳呢?他可是主角,主角不到,再多人都没有用。”
“你觉得老大出马,许正阳还跑得了吗?”赵二虎回头看了一样欧阳逸轩,一脸笑意,“大哥已经活擒了许正阳。”
“真的吗?”欧阳逸轩一脸惊喜,拍了拍前排的贺东海,说道,“还是大哥有一套。”
“本来以为不用大哥出手的,”戚勇说道,“二哥已经化装成那个丫头守在车里,制服了许正阳,谁知道这个小子用一把钥匙打开了安全气囊,把二哥给震晕了,大哥不得已才出手。”
“其实我就说了,”赵二虎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木的脖子,“有大哥在,直接把那个小子抓了不就完了吗?还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布置了这么一个局,最后还不是大哥一举拿下,浪费感情。”
“不要这么说,”沉默了许久的贺东海忽然开了口,“如果不是从背后偷袭,我没有把握能赢他。”
车里顿时一阵沉默,车上的人都见过许正阳出手,也都和许正阳交过手,他们知道,贺东海说的不假。
“唉,不知道咱们这么做到底管用不管用,”欧阳逸轩叹了一口气,“已经两年多了,许正阳真的能想起来吗?”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凌朝阳开口了,“我一个人恐怕还是不行,希望肖长远能帮我一把,不知道那个硬骨头会不会同意。”
“会的,”贺东海胸有成竹的说道,“肖长远和许正阳感情非同一般,唤醒许正阳也是肖长远想要干成的事儿,他不会拒绝的。”
“对了,”戚勇伸了一个懒腰,看着欧阳逸轩,说道,“你们都是刀锋的,你看看那个肖长远,马骁,还有那个许正阳,哪一个拿出来都难对付的很,你这个手术刀的老大,可差得远,怎么回事儿?”
“别明知故问,”欧阳逸轩瞪了戚勇一眼,“我在刀锋就是挂名的,你看我在基地呆过一天吗?还不是天天陪着你们打打杀杀?让我在大哥手下练几年,我一准儿超过他们。”
赵二虎说道:“行了,不要斗嘴了,”说着看了一眼贺东海,“大哥,你是不是该把鬼王的儿子放出来了?鬼王可急坏了。”
贺东海微微一笑,说道:“差点儿忘了这个废物。”说着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号码里的彩铃刚刚响了一个音符,对方就飞快的接通了电话,贺东海对着话筒缓缓说道:“鬼王吗?我是侯天翼......”
陆地巡洋舰越野车在崎岖的山道上飞驰着,龙在天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车子已经开出集安,沿着国道行驶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开进了山里,从车子进山的那一刻起,龙在天就认出了这个地方,这里依然保留着两年前的样子,就连一草一木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而两年前,几乎也就是在这个季节,连山风呼啸的声音都有些相似,这个噩梦般的所在,几乎是第一次,他龙在天清楚的感到了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车子沿着山道蜿蜒而上,开进了一个宽阔的院落,院子四周是用铁丝网搭建的围墙,四个墙角是用树木搭建的瞭望台,就是这个基地,在这里,他最为精锐的手下围攻了一个已经身中慢性毒药几乎被麻醉的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竟然在中毒的情况下反击,成功脱逃了,与他交手的人在事后想起那一场急风暴雨的进攻,无不摇头叹息,这样的对手,不是人,是魔鬼。
现在,他龙在天又回来了。
靳百川看着龙在天,微微笑了笑,优雅的打开龙在天一侧的车门,说道:“欢迎回家,龙老大,在这里,我们要找回S组第一突击手失去的记忆。”
肖长远的双手被铐在铁铸的椅子上,屋子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都用螺栓固定在地上,都是铁铸的,这是一间审讯室。椅子上坐着的人是自己,而桌子上坐着的人,是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大队长贺东海,而此刻,肖长远觉得,这个熟悉的上级,却是这样的陌生。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肖长远苦笑着,身上的伤口已经经过精心处理,他们对囚犯倒是照顾的颇为周到,“是贺大队长,还是侯总。”被抓到之后肖长远不止一次听到鬼王对着贺东海侯总长侯总短的叫个不停。
“别想太多,”贺东海说道,“我永远是你认识的那个贺东海。”
“是吗,”肖长远的眼睛呆呆的看着别处,“我宁愿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老肖,我们一起打过仗。你忘了吗?”
“我没忘,”肖长远忽然将头转向了贺东海,“是你忘了。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我受不了,我......”
“你受不了什么?你看不得别人灯红酒绿?看不了别人高官厚禄?为了这个,你放弃了什么?放弃了信仰,放弃了誓言,放弃了兄弟,放弃了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
“够了,我就是为了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贺东海忽然爆发了,几乎是喊出声来,“你体会过那种痛苦吗?你派自己的兄弟上战场,让他去出生入死,在他身陷险地之后,却毫不留情的把他抛弃,还要厚颜无耻的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国家利益,为了保密没有后援。我知道我的兄弟可以,也有这个能力把处在危险中的战友救回来的,可是那些官僚不相信,他们不愿意冒险,就选择放弃,而执行这种放弃命令的,是我,你能体会吗?”
肖长远几乎呆住了,贺东海的眼泪,如同溃堤的洪水一般涌出,这个铁打的汉子,在肖长远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掉过眼泪,哪怕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牺牲在战场的那一次,他都没有落泪,这些眼泪,一直被他留在了今天。“说实话,我看不出你这样做,能够告慰那些烈士的在天之灵。”肖长远的声音没有方才那样高,但依然生硬。
“我要让这个官僚体系土崩瓦解,让那些踩着烈士鲜血往上爬的混蛋永世不得翻身。”贺东海咬牙切齿,这些话在心中憋了多少年,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你疯了,”肖长远看着贺东海,“你只是一个军人,你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
“凭我一个人当然做不到,但是有人支持我,我不是一个人在拼,我们是一群人。”
肖长远的心头不由一震,“你是说老将军,他……”
“当然不是,”贺东海笑了,“他太古板,根本不会理解我们的,他和这件事情无关。”
肖长远觉得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如果是被刀锋视为图腾的老将军策划了这一切,那对刀锋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其实我的帮手你并不陌生,就是银翼。”
“银翼?那个杀手集团?”肖长远几乎惊呆了,贺东海竟然和银翼有关系。
“银翼集团就是我们组建的,我是银翼最早的创始人,银翼的行动模式都是在我的特种作战思想基础上创立的。”贺东海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你怎么会认为凭借一群亡命之徒就可以实现你的宏伟蓝图?要知道,你干的事情不亚于叛变。”肖长远疑惑了,贺东海不会这么幼稚吧?
“我们只是组织的一把尖刀,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助组织的精英扫清仕途的障碍,缺钱我们可以走私,有人阻碍我们可以清理,目的只有一个,让组织的精英控制政权,再实现从上到下的整顿。”贺东海眼里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肖长远几乎被震撼了,这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将人员渗透到政府中,而且还要控制政权,这是在政变。“就靠着钱和枪就可以控制政权吗?你把共产党想得太简单了。”
“不,”贺东海微笑着摇摇头,“你错了,我们控制政权实际上就是党在控制政权,我们组织的每一个人都是忠诚的共产党员,和别的党员不同的就是我们这些党员,是纯粹的党员,我们痛恨贪污,痛恨官僚,痛恨腐败,所以我们要消灭这一切,不择手段。”
肖长远惊呆了,他也痛恨腐败,痛恨贪污,但从来没有像贺东海他们一样想过。
“你想一想,如果能够真正消灭腐败,你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也一样,”贺东海的笑容越来越温暖,“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不惜去死,甚至不惜犯罪,不惜身败名裂,付出军人看的比生命更重要的荣誉。”
“可是,”肖长远忽然觉得自己要说什么都是那样的无力和苍白,一个军人,宁可牺牲自己的荣誉,不惜身败名裂,付出这样的代价,为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心中神圣的正义,是为了国家,他还能说什么呢?“可是,S组的战士,都是国家的功臣,你怎么能够牺牲他们?”如果幕后的黑手是贺东海的话,S组被清洗无疑是他一手策划的,也只有他才有权力也有机会调动S组一步步走入有去无回的陷阱,“他们有什么错?”
“你知道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吗?”贺东海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但是我没有选择,S组的人发现了陈荣英和银翼的关系,甚至发现了银翼和我们一些已经渗透到高层的官员的关系,如果不立即清除,我们精心构建的大厦就有可能在瞬间崩塌。”
“陈荣英?那个走私犯?”肖长远看着贺东海,感到不解。
“他不是我们的一员,他只是我们的一枚棋子,我们需要他的钱,他只知道他在行贿,根本不知道他的钱最终到了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收钱的官员正是最最痛恨他这种行径的一批人。”
肖长远隐隐觉得不妥,说道:“老贺,你怎么能够肯定那些收钱的官员不是贪官呢?要知道,人是很容易变的。”
“放心,我们的人无处不在,如果他真的变了,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要了他的命。这样的人不是没有,翻翻报纸看看新闻,有的官员横遭意外或者被人暗杀,那十有八九是我们在清理门户。”
“你有没有想过,”肖长远心中的忧虑越来越重,“你们一旦被人利用了怎么办?这个组织如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那你们就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政变的工具。”
贺东海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这些人和我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相信他们。”
肖长远看着贺东海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那许正阳呢?你们的人一直不肯放过他,可是我知道,他已经恢复记忆了,他的记忆里面,没有关于你们的部分,让他平静的生活吧。”
“不,”贺东海摇摇头,“我们已经抓到了许正阳。”
“你,”肖长远又急又怒,“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你错了,”贺东海缓缓说道,“许正**本就是我们的人,只是他自己现在忘记了而已。”贺东海一边说,一边看着旁边已经彻底惊呆了的肖长远,笑了笑,说道,“就在今晚,我就会让他回忆起所有的事情,不过,需要你帮忙。”
肖长远过了半晌,才喃喃说道:“我能帮什么忙?”
“我需要你帮忙配置药物,许正阳从进入S组你就是他的心理医生,他的情况你最了解,我需要一种药物,既不能伤害他的神经系统,又不能让他在回忆起一切之前有力量反击。”贺东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关心许正阳,你不会想让他一生都活在没有回忆的生活中吧?”
“许正阳,”肖长远迟疑着问道,“他在你们的组织里面是什么角色?”
“他刚刚加入组织不久,除了我之外组织的其他人还没有太多的接触过他,大多都不认识他。但就是这不长的时间,他就成为了组织头号秘密杀手,再棘手的任务,交给他都能完成,不需要帮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组织的人虽然不认识他,却都久闻大名。”贺东海看着肖长远,说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想让许正阳再回到我们的组织,但是我告诉你老肖,如果许正阳不能成为我们的一员,就只会是我们的敌人,那他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你总不会愿意看着许正阳死掉吧?”
肖长远幽幽说道:“看来我没得选择了。”
“那当然,你不光没得选择,还最好不要搞鬼,要知道我们也有心理学专家,他虽然配不出符合要求的药物,却完全可以根据你的配方来判断药物的效果。”
肖长远无奈的笑了,“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推开房门的第一眼,肖长远看到的就是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的许正阳,无菌病房里面空气中仿佛都散发着消毒水的气息,洁白的床单构建了一个纯净的世界,许正阳躺在病床中央,安详的闭着双眼如同熟睡一般,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器发出轻微的响声,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平稳的闪动着。一支扎入静脉的针头连着长长的输液管,接在一台发出轻微马达声响的仪器上,仪器的泵运转着,把透明的液体均匀的输入许正阳的静脉。
“深度麻醉?”肖长远看着随着贺东海走进来的凌朝阳。凌朝阳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没办法,他要是醒来我们实在没把握控制住他。”
肖长远瞟了一眼贺东海,“怎么,连你这个刀锋首领都没有把握吗?”
贺东海笑笑,说道:“你不用激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要是面对面,我不是许正阳的对手。”
“这种持续的深度麻醉可能会损害他的大脑,”肖长远冷冷看着贺东海,“你是不是不想让他醒过来了?”
“所以要请肖大医生抓紧时间,”贺东海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毕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就关掉那个该死的输液泵。”
“我不敢。”贺东海摇摇头。
“持续使用巴比妥盐酸类镇静药物可以让人就算在神智恢复之后依然无力行动,”肖长远瞪着凌朝阳,“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
“我们都知道,”凌朝阳干咳了一声,“可是这个人不是一般人,是许正阳。”
“许正阳怎么了?”
“许正阳意味着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就随时有可能要了我们的命。难道你没有听到对手对S组第一突击手的评价吗?”贺东海接过了话茬,缓缓说道,“在生死关头保持沉默,一旦不再沉默,就将决定生死。”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肖长远苦笑着,“既不能恢复神智,又要回复记忆,你觉得可能吗?”
“所以需要你这个专家,”贺东海看着肖长远的眼睛,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我需要你配置药物,让许正阳保持清醒的头脑,却不能动弹。”
“控制运动神经。”
“不错,”贺东海笑了,“我知道这是你的绝活儿,为了让S组的战士在受伤后手术时免受麻醉对大脑的伤害,你一直在研究这种药物,如果不是发生了清洗事件,你恐怕已经大获成功了。”
“看来你真的是有备而来。”肖长远脸上的笑容,此刻变成了真正的苦笑。
还是那间宽大的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散发着木材的清香,厚重的桌面上面有清晰的纹理,当年龙在天第一眼看到这张会议桌的时候就在心中不由自主地估计了一个高昂的价格,想不到今天再次走进这间屋子,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这张硕大气派的桌子。一样,完全一样,灯光,陈设,就连会议桌上摆好的酒菜都是一样的,是啊,当年就是在这张会议桌上,摆着一盘盘山珍海味,仿佛这里不是会议室,而是一个豪华的餐厅。自己的每一个兄弟当天站在什么地方都是那么清楚,那个夜晚,地狱鸟雇佣兵生涯中的转折点,从那一天开始,他龙在天的队伍就节节败退了。
“龙老大,怎么样,熟悉吧?”靳百川的声音打断了龙在天的思绪,龙在天回头看着靳百川,目光中有些茫然,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的要求很简单,”靳百川看穿了龙在天的心思,“在大戏开始之前,我要你把那天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一字不漏,因为,”靳百川忽然笑了笑,“那天在现场的人,除了许正阳之外,只有你现在还活着。”
龙在天环顾着四周,是啊,那天在场的人,自己地狱鸟的兄弟,当时虽然大多身负重伤没有丢了性命,但在后来的东奔西走中,一个个离自己而去,而雇主派来的人,则无一例外的命丧当场,那可是五条精壮的汉子,每一个拿出来都是绝顶高手,就那么轻而易举的一命呜呼。想想自己当时的任务,雇主的指示很明确,一旦随行的领队发出动手的指令,就将那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小伙子置于死地,那时,他对S组的第一突击手仅仅是有所耳闻,如果不是随后发生的一切,打死他都不会把这个有些稚嫩的年轻人和魔头联系起来。所以,当他看到雇主派来的领队在茶水中下毒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鄙视起那些看似精干的壮汉,要知道,他们有五个人,而地狱鸟至少来了十个人,十五个军事技能极佳的高手,有什么人搞不定?还要下毒?
雇主派来的人和那个叫许正阳的年轻人很熟悉,龙在天一眼就看出来了,事先雇主已经把细节反复向龙在天作了交代,地狱鸟的十五个人冒充全国各地武警部队选送的特战精英,要由S组的第一突击手许正阳对他们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短期集训,装军人,对于这些原本就有行伍经历的雇佣兵来说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这些人在骨子里都是职业的军人,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军人风范,都不用伪装。而雇主派来的五个人,则是军队方面派出的教练,负责协助许正阳的训练工作。“所以,你可以放心,当你见到许正阳的时候,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件武器。”雇主在布置任务的时候这样安慰龙在天,这让龙在天着实松了一口气,如果是现在的龙在天,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对于许正阳而言,双拳双脚就是最犀利的武器。
“你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等待,只要领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就会给你一个信号,信号很简单,你只要听到他说‘对了,还有一个人没介绍呢’,就开枪,对着许正阳开枪,不要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就是雇主当时交待的任务,简单的好像是一次打靶的安排,靶子已经服用了毒药,反映迟钝的无以复加,靶子手无寸铁,并且对身边的人毫不设防,这样的任务,除了简单,还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呢?
情况在开始进展的顺利异常,二十多人围绕着硕大的会议桌,面前是丰盛的菜肴,龙在天眼看着许正阳喝下了下毒的茶水,却依然毫无防备的和身边雇主派来的领队交谈着,那个领队也是个年轻人,眉目清秀俊朗,身形修长,不时地和许正阳小声耳语着,神态自若,如同多年的好友,随着时针的转动,许正阳的目光开始有些散乱,语速明显缓慢下来,领队笑着对大家说:“小许醉了。”许正阳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如同一个大男孩一样,似乎真的是醉了。
一切就从一句话开始发生改变,领队依然笑着,问了一句话:“贺大队让我问问你,那个账户和密码是什么?”这一句话之后,许正阳忽然愣了一下,接着开始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那个领队,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领队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莫名其妙的问道:“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如果以前有人向龙在天描述别人的身手如同风一样快的话,龙在天会不屑的啐上一口,再加上一句扯淡,但在那天之后,他不会这样了,因为就在他的面前,穿着黑色城市作战服的许正阳,变成了一团黑色的旋风,他看不清过程,只看到领队的颈动脉在瞬间喷出了花一般的血雾,在那一刹那,龙在天的脑子里第一个疑问是,他怎么做到的,是用什么做到的?桌上没有刀叉,为了安全,连盘子都是塑料的,没有金属的勺子,喝酒用的都不是玻璃杯或者瓷杯,而是一次性的纸杯,许正阳用什么割断了领队的动脉?当五条壮汉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如数倒下的时候,龙在天看到了许正阳手中的武器,竟然是筷子,惊骇,龙在天终于清楚地明白了这两个字代表的心情,当他大喊一声“动手”之后,身边的黑子如同被子弹击中一样向后摔倒,一枝筷子正插在胸口,兀自颤动不止。于是,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人,龙在天对着十多个手持自动手枪的汉子喊出了一个命令:“找隐蔽。”
荒唐吗?只有没有见到那种恶魔一般攻势的人才会觉得荒唐,那种在枪林弹雨中所向披靡的杀气,几乎摧毁了地狱鸟的斗志,直到许正阳撤出了屋子,龙在天才松了一口气,自己已经从鬼门关前打了一个来回。而他绝对肯定,许正阳的撤退,不是因为寡不敌众,而是毒性发作。望着横七竖八躺下的兄弟,龙在天咬牙下达了追踪的命令,屋子里的人都指望不上了,只有让外围的兄弟上,龙在天明白,此刻不动手,就再也没有机会要许正阳的命了。
可是,追踪也失败了。
这就是困扰了龙在天这么多年的噩梦。
靳百川沉默了,他是头一次听别人讲述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他清楚地记得当他看到自己人在大厅拍摄的照片时,那种难以置信的震撼,曾经一度他怀疑是地狱鸟和许正阳联手干掉了自己派出的精锐部队,但贺东海则坚信根本没有那种可能,因为许正阳要完成这一切,根本不需要地狱鸟的配合。
不相信,靳百川根本不信,所以他曾经偷偷下达了针对地狱鸟的密杀令,任何有可能成为组织敌人的人,都不能够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直到在集安和许正阳几次交手之后他才明白,贺东海是对的。此刻,听到龙在天用近乎呆板的语气描述了发生的一切,他无语了,魔鬼,面对这样的对手,就是面对魔鬼。
“这就是经过,你还需要我干什么?”龙在天冷冷看着靳百川。
“我需要演一场戏,剧本就是刚才你讲的一切,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讲的每一句话,我们要让当天的历史,在今天重演。”靳百川看着龙在天的眼睛,缓缓说道。
“演戏?”龙在天越来越疑惑,“给谁看?”
靳百川笑笑,“我们的观众只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许正阳。”
肖长远熟练的打开一个个摆在自己面前的注射液瓶,从里面抽出白色或者黄色的药液,推入500毫升的生理盐水瓶内,贺东海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忙碌着的肖长远看了一眼几乎目不转睛的贺东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看得懂吗?”
贺东海仿佛没有听出肖长远语气中的取笑,淡淡说道:“不错,我看不懂。”
“你就这么相信我?”肖长远将最后一瓶药水注入盐水瓶,将瓶子扔进了废纸篓,“你就不怕我做点儿手脚?”
“我当然不会完全相信你,所以我要先试一试。”贺东海按动着对讲机的按钮,“可以开始了。”
房门打开了,凌朝阳推着一辆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绑着一个人事不省的女孩,女孩面目清秀,长长的睫毛在不住抖动,仿佛在做一个怎么也醒不来的噩梦,这个女孩正是方舒。
肖长远的脸色顿时变了,低声对贺东海喝道:“贺东海,别忘了,你至少还是个军人,你怎么能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下手?”
“我不会伤害她的,不过如果你的药有什么问题,那就不能怪我了。”贺东海微笑着向凌朝阳点点头,凌朝阳拿起盐水和输液器,将针头扎进了方舒手背上的静脉中。
肖长远叹了一口气,说道:“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在你们的团团包围中,我倒宁愿许正阳动不了,这样就不会和你们打一场胜算不大的恶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