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过后的草原,入夜后还有几分凉意,女村里的炊烟已经熄灭,忙碌了一天的女孩们大都已经休息了。明亮的月光下,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叫虫鸣让小小的村落显得是那样的安宁和祥和。为了防止扬灰女孩们路上洒了水,在路上形成不少有些泥泞的小水洼。安静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蹒跚的身影。他一步步小心的沿着女村中的小路往前走着,他用灰色的斗篷罩住了全身,右手拄着一根木杖,左边胳膊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他慢慢走着,不时还小心的看看四周,好像生怕别人看到他一样。转过一个路口,突然传出一阵狗叫,那人停下脚步用拐杖支撑住身体,掀开罩住脑袋的斗篷四处张望,月光照在他那长满胡子的脸上原来是庞虎。突然一个人从边上悄悄靠了过来,那人伸手在庞虎的肩上轻轻一拍。
“怎么了?老庞,我还以为你的腿好了呢!”
庞虎吓了一跳,迅速闪到一边做出了防卫的姿态。转过身才看见那人也穿着灰色的斗篷,他摊着双手做出一个滑稽的姿势。庞虎松了口气呸了一声,笑道:“张量山!你不是去打猎了吗?”
张量山从肩上摘下一串山鸡在庞虎面前晃了晃。
“厉害!不过你别告诉我,你是往回走啊!”
张量山笑了笑:“那你呢?这么晚干嘛啊?这里可是女村,会相好啊?”
庞虎用力的推了张量山一把:“去你的!没个正形!”
两人各自伸头四面一看,一起退到了路边。
张量山问:“你来干嘛?”
庞虎笑道:“和你一样,打猎!”
“去!你也没正经的。”
庞虎笑了笑:“你不在时,吕姑娘一直都记得给我治腿。现在她有困难,我当然也要尽一份力。”
“那你的脚?”
“不碍事,只是还负不得重。”
张量山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往吕素住的小院子走去。村落的狗叫已经停止了,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月光下一只大型猫科动物缓缓地优雅的踱进了村子,它叼着一只小麂子满不在乎的踩着泥水前进,在小路上留下一串爪印。村中的狗似乎感受到了压力,都呜咽着不敢出声了。
穿过昏暗的小路,张量山和庞虎走到了吕素住的小院子外,张量山踮起脚从土墙上探头往往院子里看了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乎乎的矮树丛,借着月光他认出那是吕素种植的小番茄,现在已经繁殖成一大片了,占据了小院子的一角。院子里空荡荡的,屋子的门廊上放着一架老旧的木质机器,看起来是织布用的。一只木桶放在它的边上。小屋的门紧闭着,窗户和门缝中没有透出一丝的光线,看样子吕素已经睡下了。
张量山低下头小声对庞虎说:“嘘!看样子素素已经睡着了。”
庞虎点点头伸手推了推院门,发觉门被从里面栓上了。
“门拴上了!你从墙上跳过去开门。”庞虎压低声音说。
张量山哭笑不得的说:“跳你个头啊!又不是夜盗,把东西从墙上扔过去就好了。”
“对呀!”庞虎恍然大悟。看着张量山伸手将那串山鸡轻轻的扔过墙头。他正得意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听见“啪!”的一声,庞虎也把手里的东西扔进了院子。
“搞什么?轻点!”张量山连忙冲庞虎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小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旋即又安静了。庞虎探头瞄了小屋一眼,和张量山对视一眼同时缩下头松了口气。张量山狠狠瞪了庞虎一眼,庞虎则嘿嘿一笑。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对发亮的眼睛正警惕的注视着他们。
两人往回走了几步,庞虎拉住了张量山:“等等!”说完转身回到了围墙那里,用手握拳在泥水里沾了一下,接着用掌根在墙上轻轻一按,墙上出现了一个圆型的泥痕。
张量山靠了过去:“你在干嘛?”
庞虎得意的说:“按个老虎的爪印啊!”说完用手指在月牙痕上按出5个指头痕迹。
张量山笑道:“你这那里是老虎的爪子?猴子还差不多。”
“胡说!老哥我可是打过老虎的!”庞虎有些不满。
张量山笑了笑,弯腰也在拳头沾了些泥水,按出一个三角形,然后在上面补上了四个指印。“这才是老虎!”
“瞎扯!老虎是五指的。你那是狼的。”说完庞虎又在旁边的墙上按出了一个庞氏虎爪。
张量山也按出一个在四个指印的上方加了四条细线:“你看这才是狼爪,狼的爪子不能收,老虎和猫的爪子可以收。”
庞虎没有理他,却又在墙上按出了几个虎爪。
张量山嘟囔着:“好歹我也有Jackwolfskin的衣服,狼爪可画不错。”毫不示弱的也在边上加了几个虎爪印。庞虎见状就在吕素的院门上按了一个,张量山立刻也在边上加了一个……于是半夜三更的就有两个大男人在一个少女的院门外画着虎爪印玩。
阿呜坐在暗处看着前面的两人,这两个人中它认识一个,那人救过自己没什么恶意,另一个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于是它把口中的猎物仍在地上,打了个哈欠。饶有兴趣看着两个男人的举动。等了一会不见那两个男人离开,它有些不耐烦了,虎仔们还在等它呢!于是它再次叼起那只麂子,悄悄的快步走了过去。靠近院子时正好看见张量山和庞虎各自弯腰在往手上沾泥水,它便加快了速度在地上用力一蹬,腾空高高跃起,尾巴轻轻在庞虎的背上一扫,便跳过了院墙。
庞虎感到有人在挠他的背,转身一看正看到听到风声回头的张量山,他以为是张量山在闹,边拾起一块小石头向张量山抛了过去。张量山伸手接住抬手又丢了回去,正丢在一片水洼里砸出一团水花,溅了庞虎一脸。庞虎跳起来把手中的泥水摔向张量山,两人笑着闹了起来。这时院中传来“嘭!”的一声,好像有人踩翻了那木桶,接着屋中传来吕素的声音:“谁呀!”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收手,小心的扶着院墙探头往院中看去。院子里空空的,月光下那只门边的木桶正在院子中打着滚。屋子的门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躺在木桶原来的地方。院子中间是张量山扔过去的几只山鸡,边上还有一只口袋。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吕素起来了!
张量山拉下庞虎:“你搞什么呀!这么大声?把素素给吵醒了!”
庞虎忙辩解:“不是我!”
“那是谁?”正疑问着,“呼!”的一声,一个庞然大物跳出了院墙,正好站在他们两人的面前,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满不在乎的转过头看了两个目瞪口呆的人一眼,一拧身消失在小路上了。
庞虎吞了口唾沫拉了拉张量山:“刚才那是只老虎吧!”
张量山点点头:“嗯,这就是那只老虎。”他眼神好,已经认出了阿呜脖子上的丝带。老虎长得都差不多,但脖子上系着丝带可不多。
这时“吱呀!”一声吕素推开了房门,一团黄色的火光从屋里投射了出来。
吕素拿着一只点燃的油灯走出了门:“谁呀?是谁在外面?”
张量山和庞虎连忙蹲下身,小心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吕素看见院子里空空的没有人影,一低头就看见地上的麂子。她惊呼了一声:“啊!是阿呜来了!”
吕素跨过那只麂子呼唤了几声阿呜的名字,见没有回应,便大着胆子走到院子里,接着就看到了张量山扔进去的山鸡。
“哟!怎么还有山鸡?”
“咦?这袋是什么?”吕素看见边上还有一只口袋。
张量山扒着篱笆上缝往里看:“你扔了什么进去?”
“一口袋粟米呀!”
“粟米?”张量山斯巴达了。
“对呀!”
“哪有老虎会叼粟米去报恩的?”张量山感到一阵头痛。
“可是,总不能让吕姑娘只吃肉吧,总得调剂一下。”庞虎的理由很充分。
“我靠!”张量山几乎晕倒。
“谁在外面?”吕素听到动静连忙到了门边,拉开门栓探身出来,便看见刚直起腰的庞虎和张量山。
火光一闪,来不及躲闪张量山和庞虎便面对吕素了。
“Hi!”张量山笑着挥挥手。
“嗯!”庞虎紧张的看看张量山又看看吕素。
“庞将军?小山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吕素有些诧异。
“呃……这个嘛!小张,你说吧,我是被你拉来的。”庞虎立刻把张量山推在了前面。
“嗯?”张量山一时也无语。
吕素皱着眉头问:“你们半夜跑到女村来干什么?”
两人闻言大汗!对呀两个大男人半夜跑到女村来做什么?
“这个……”张量山飞快的转着脑子,这时几个女孩子听到声音也出来了。她们提着灯笼走了过来。突然一个女孩告声叫到:“哎呀!老虎!”
几人连忙转了过去,原来那女孩的灯笼的光正照到土路上一串虎爪印。女孩认了出来便高叫起来。张量山听到这主意就想出来了:“是老虎!”
“老虎?”吕素和庞虎异口同声的问。
张量山点头道:“我和庞将军今夜闲来无事,便出来散步,路上忽然看到一串虎爪印,便追踪而来。不想爪印却消失在素素你的院墙下了。是吧,庞将军?”说完轻轻踢了庞虎一脚。
庞虎连忙连声附和,吕素这才点了点头:“我说两位怎么半夜跑到女村来了。老虎已经走了。”蹲下身用手中的油灯去照地面,果然看见了几个爪印。张量山和庞虎对视一眼各自松了口气。
女孩们提着灯笼沿着爪印跑了过来,又看见了吕素院墙上庞虎和张量山的“杰作”。
“这里也有爪印!”一个女孩叫了起来。吕素转身用蹬一照果然墙上印有好些个爪印,连院门上也有一个。
吕素惊道:“哎呀!看样子阿呜趴在这里好久了。”
一个女孩仔细的看了看:“哎呀,这些爪印不一样哎!这里有过至少三只老虎,啊……不对还有一只狼!”
张量山倒!
“啊?”吕素大吃一惊,心想这里怎么虎狼成群了,“小山哥哥可曾看到这么多老虎呢?”吕素满脸疑惑的问张量山。
“这个没注意呀?”张量山摇了摇手,又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庞虎看见张量山悄悄的背过双手在身后的衣襟上擦,想擦掉手上的泥水。他恍然大悟连忙也依样画葫芦的擦掉了手上的泥水。
另一个女孩慌忙喊道:“快去通知村姑,叫人来,别被老虎伤了人。”
庞虎连忙解释他和张量山是追踪而来的,他们看到老虎已经跑掉了,一众女孩才松了口气。
吕素转身跑进院子,提起山鸡转身对张量山他们喊道:“你们看,是几只山鸡哎!”几个女孩又把那只麂子提了过来给站在门口的众人看“这也是老虎叼来的。”众人发现麂子和山鸡都是被扭断了脖子的,这的确是老虎的猎杀方法。都为有老虎给吕素送猎物惊叹不已,老虎在图安是神兽,眼下的场景加上吕素以前驯服老虎的传奇,一众女孩都惊骇不已,纷纷悄然退去。最后只剩下张量山、庞虎两人。
吕素在院子里收拾真假老虎送来的猎物,庞虎小声对张量山说:“放心,我想好了,等会就说那口袋是我看见老虎跳进院子时,扔进去赶老虎的。这说法不错吧!”张量山回道:“那素素要是问你,半夜三更的带着一口袋粟米在女村干什么呢?”“这个……”
这时院子里传来吕素的声音“哎呀!阿呜还送来一袋子粟米呢!”声音兴奋异常。
张量山和庞虎无奈的对视了一眼,真是毫无心机的女孩!白白担心了好久!
“可是我拿不动这麂子啊?”吕素有些为难。
“你要卖掉这麂子吗?”张量山问。
吕素羞涩的点点头:“嗯!我吃不下的。要不,小山哥哥你们拿去吧,我留下这些山鸡就好了。”
张量山和庞虎齐声拒绝:“这怎么可以?”
“山鸡比麂子好多了,肉可以吃,羽毛还能换粮食呢?”
张量山皱眉问到:“素素,你很缺粮食吗?”
吕素低下头一言不发的摸着山鸡的尾羽,过了一会才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问过吕素才知道,原来图安剪羊毛的季节到了,女村的女孩们都忙着收获羊毛,然后纺线再将羊毛织成布或毯子,更心灵手巧的还会制成衣服这样便可以在市集上卖到好价钱。
吕素原本只打算收些羊毛就好的,不料玉漱公主却提出两人再比试一次,比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用自己养的羊的羊毛做一件衣服出来。吕素自然不愿意服输便接受了挑战,她想既然玉漱贵为公主那么也一定不会织布的,两人既然起点一样那就有一比。织布先要纺纱于是她在市集上买来了纺锤之类的纺线工具,可织布机太贵了她买不起,老萨满到是有一架旧的,萨满老了不需要这织布机了便送给了吕素。织布的设备凑齐了,但吕素还不会纺纱和织布啊,摄于玉漱的身份,女村里没人敢帮吕素,她只好自力更生,于是她就向老萨满请教。老萨满的织布机十分老旧找人修理几乎花光了吕素的存粮。加上口粮的缺乏吕素实际已经陷入了经济危机。
“怎么不早说?”张量山埋怨到。
“素素,想自立……要是连这都不能克服……”吕素声音很小有些发颤,感觉快要哭了。
张量山问:“你和小川说过吗?”
吕素摇了摇头,其实最近她一直都没见过易小川,去找过几次易小川都不在家。是不是又躲着她了?想到这里吕素不禁泪水盈眶。
“易公子最近带着伏虎村民忙着开荒去了!”庞虎连忙安慰她。
直接帮助当然是最简单的,可是一来吕素会不会接受,二来其他女孩的舆论对吕素也会不利的。怎么办?
张量山思索了一会终于相出了一个办法,他说:“这样吧,我看你的羊也该剪毛了,这几天你就把羊毛剪了。把羊分给其他的女孩。”
吕素惊道:“那我不就彻底没有口粮了吗?我答应过要自立的。”吕素以为张量山要直接帮她,这就违背了她和玉漱的协定。
张量山摆摆手:“最近来看病的人很多我忙不过来,你来给我打工。”
吕素茫然的问:“什么?”
张量山解释:“就是你和我一起给别人治病诊金我们平分!秦市开了,用钱也可以从咱们秦国的商人那里买到粮食了。”
庞虎笑道:“这个方法好!”
“那就是我还可以学医术了?”吕素惊喜道。
张量山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不过先声明啊:治不好可没钱拿,偷懒也要扣钱的。”
吕素兴奋的点头:“素素一定不会偷懒的。”
张量山看看天上的星光对吕素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明天我和庞大哥再来帮你处理这些。”
吕素连连点头,张量山和庞虎才转身离开女村。
路上张量山问庞虎:“开荒?我怎么没听过,再说夏天开什么荒?”
庞虎回头看了看才说:“不这么说怎么办,让那小姑娘伤心啊!”
“易小川到底跑哪去了?”
庞虎摇摇头:“还不是和那番邦公主游山玩水去了。图安王封他做了伏虎郡的郡守,好像他说要建一个什么武校之类的。”
原来子安封了易小川做了郡守,不过地盘没变只是伏虎村换了个马甲成了伏虎郡。正忙着在伏虎村边的空地上建一个学校,准备在图安教授他从项梁那学到的武艺和兵法。金威和子安都很重视这件事,对易小川也另眼相看,还给易小川封了个官职。玉漱更觉自己的眼光不错了。
庞虎有些当心的问:“对了你要是没有病人了怎么办?”
张量山奸诈的拍了拍庞虎的肩膀笑道:“不是还有你吗?嘿!嘿!嘿!”
庞虎随即明白两人一起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