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郡的大致位置,应当是在陕西最北端。在我的印象中,这里应该是一派大漠孤烟直的苍茫景象,朔风萧萧平沙万里,但其实在古时,郡是水草丰美,群羊塞道的一块宝地。这样的沃野,是草原游牧民族最为馋涎的富足之地,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郡总是不断遭到匈奴的肆扰侵袭。
就在秦始皇东巡到沙丘之时,一路跟踪东巡队伍的黑玉麒麟和盗跖果然带回了那个足以掀起天下震荡的秘闻,除了原本就知晓未来历史的我之外,所有人都对秦帝国的剧变横生瞠目结舌惊异不已。嬴政突然蹊跷暴毙,赵高李斯封锁消息,一道急诏从沙丘发出,信使奔赴的方向就是郡。
我还未有暗示,张良其实料到赵高李斯不会放弃绝佳机会,这道诏书必然是催命的懿旨,我们乘坐机关鸟星夜赶路这才在信使到达之前赶到了郡。
原本我们想抢占先机,先行潜入军营联系到扶苏,将扶苏本人换出来,之后类似于扶苏自尽的戏码就可以全数交给黑玉麒麟。可是却不想在军营外围遇到了最不愿遇到也最没料到会遇见的
消失已久的阴阳家……
思绪如沉云,压心头,每次横生枝节,皆是阴阳家作祟!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早有预料?是想阻止我们救扶苏?
目的是什么?搞垮秦帝国?开启他们所期待的乱世?
无论目的是什么,箭在弦,已不得不发,只能兵来将挡。最先与我们交锋的是少司命和大司命,我们这边有剑圣坐镇,他们自然无法阻拦我们,但拖延了太久的时间。当我们到达营帐外,信使已到达,不仅接替军权的王离将军已到,连六剑奴都已经包围了扶苏的营帐。
当然我们可以有办法闯进去,但这次的行动不同,不能惊动任何局中之人,必须做到扶苏已经顺着他们的意赴死的假象。就在头疼下一步该怎么应对之时,发现王浟也在军营,我索性在王浟不在六剑奴视线之外时,将她引了出来。
我见到王浟之时,她还未知信使的诏书内容,只是觉得气氛非同寻常,神色警惕又惑然。
“子雨,当初你好不容易逃出牢狱,为何如今又突然回来自投罗网?”
我直言来意道:“回是也是公子帮助,我才成功逃脱咸阳,这次我来,正是来救公子。”
“救公子?”王浟沉吟片刻,不安道,“突然有始皇圣旨到,我兄长还有罗网有关首领的人物都现身郡,难道真的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是,事态紧急,只能长话短说。”我将假死的药塞给王浟,简明意赅道,“这个是假死的药,等下你想办法在扶苏接旨之后找借口进入扶苏营帐与他单独见面,让他吃下这个药,佯装自尽,让罗网的人放松警惕。到时听到你这里的动静,我们会在它处放火,也可给在狼族之地寻找解药的蒙恬信号,蒙恬一定会立即回撤,罗网行动的重心也会由扶苏公子转向对付蒙恬,趁乱你协助我们带出扶苏。王姑娘,无论你相不相信我,等你回去一看究竟便一切明了。”
王浟面色沉沉凝住,眸低晦影深浓:“我当然信你,有哪些人想害公子我也是略知一二,只是公子他真会面对如此大的危难?”
“是,生死存亡就在今天。”
她拿着药瓶的手一颤,还想问什么却又收住了口,似从我的神色之中已经读明白了事态的严峻,焦灼的眼神里转而透出稳如磐石的坚定。
“好,我立刻去!”
沧桑覆尘的悠悠历史,让人扼腕唏嘘的沙丘政变,云遮雾绕之中势成水火,一触即发。
王浟离开后,混入军营的黑玉麒麟也查出了堆放粮草辎重的处所,这里放火,能引起最大的动荡,火势也能迅速扩张。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唯一的变数,依旧在神出鬼没的阴阳家,出手扰乱我们的行动,却并不大打出手保留余地,一贯的令人难以揣测。至于之后扶苏在营帐中接到旨意到底作何想,或许如史书记载如出一辙,或许完全不尽相同,这个争论千年亦无定论的历史谜题,到底会以怎样的方式在今日解开,也只有等救出扶苏后一听扶苏真实的想法才能知道了。
经过许久的等待,王浟撕心裂肺的哭声自扶苏帐中传出。我们立刻动手放火,军营一片骚动。果然王离在迅速调动军队重新布防,而六剑奴也不再守在扶苏营帐之外,而在军营入口处摆出了阵法,想必蒙恬归来,无论他伏法不伏法,他们便会直接灭口,绝对不会让蒙恬有反扑的一丝机会。
趁扶苏营帐防卫空虚,我们终于找准了机会,将扶苏换了出来,黑玉麒麟乔装为扶苏继续装死演戏,而我们,将扶苏带出军营迅速转移。
而撤到半路,又与阴魂不散的阴阳家狭路相逢……
“九壬司,好久不见。”星魂一贯冷戾的声音幽幽飘来。
“阴阳家出现在此,是何目的?”张良凝神按剑,暗暗握了一下我的手腕,又在身后作了撤的手势。
“张良先生恐怕明知故问,你们救扶苏,我们自然就是……”他又是一笑,冷森道,“杀扶苏。”
“嘿嘿,这小子还不吸取教训,回被盖聂毁掉一只手,现在纵横联手,是不是想尝尝双臂俱断的滋味?”盗跖嬉皮笑脸,依然走到哪里都不忘秀一秀他调侃讽刺的能耐。
“哼”星魂神色一凛,双眸闪动妖异幽火,蓝色刺芒霍然在他手中迸发,凝光成刃。
他身后的少司命,大司命也是剑拔弩张之势,更有无数傀儡包围而来,这一仗看来已是逃不掉。张良在我耳边低声道:“带扶苏到指定位置等我们,务必隐藏好。”
我会意点头,扶苏因为本就深受中毒,服用了假死药后,药性还未褪去,还处于昏迷,需要立刻急救。无数傀儡湮灭的尘埃飞卷拂过,扑簌簌地打在脸,一时之间,铺天盖地如平地而起的滚滚尘沙。在众人掩护之下,我与天明带着扶苏从后方杀出傀儡的包围圈,找到藏于草垛下的机关鸟。
飞高空,极目而望,只见远处黑压压一块,一支队列整密的骑兵队伍正疾速移动直奔军营,最前方的高悬帅旗在劲风里翻滚不休,是蒙恬来了。我们掠过坦荡草原,直到路过一片水草高茂的沼泽,天明将我与扶苏放下,他继续飞行,引开可能在暗处跟踪而来的人。
这片沼泽中张良事先准备了一叶扁舟,就是在紧急时刻隐藏行踪之用,同时以防万一我们行动被发现,可以制造扶苏出逃丧命在沼泽的假象。我小心掩盖自己的脚印,背扶苏了小船,驶入了沼泽之中。
待离开了陆地一段距离,划到了水草最为茂盛之处,我停下船查看扶苏的情况。
他依旧昏迷,眉头却紧紧拧着,仿佛似有刀刻一般的疼痛凝聚在这一道皱痕里久久无法消退,一袭宽襟广袖的黑袍更显他身子的消瘦,原本气宇轩昂的面庞血色全无,隐隐泛着青。情况看起来很不好,我立即给他服下端木蓉交予的能缓解狼毒的解药,紧接着施了几针,扶苏终于慢慢回醒过来,我也松了口气。假死之药,对服用人的体质有很高的要求,如果内力薄弱,时间一久,对身体器官损伤极大,严重者会真的假死变真死。
但自己还没乐观一秒,惊觉脚下原本浅浅的一层水现已经盖没了脚背……
怎么会……船竟然在渗水?!
张良的安排会这么粗心?绝对不可能!
心中异样,扫了一眼周围,倏忽间弥漫起的诡异沉雾,让人辨不清天与水仿若置身云海,断雾后透着惨淡的日暮光亮,飘飘忽忽的暗影似是芦苇摇摆又似是鬼魅狰狞。脊背寒意陡生,冷汗涔涔,这种颇有点装神弄鬼的情境,让人有太不好的预感,难道……
又是阴阳家?
就此同时,扶苏身下也已被冰冷泥水浸湿,他完全清醒过来,望着我的黑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子雨?!”
我已经顾不扶苏的震惊,慌忙之中终于找到了漏水点。这里可是难找一块陆地的沼泽,穿破了我们真可要泡在这烂泥水里大半天,万一陷入沼泽被活埋,几千年都不会有人能够找到我们的尸骸。我急道:“这里有个洞,船在漏水,得赶快堵!”
扶苏也反应极快,并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冷静道:“别慌张,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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