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才提起有些奇怪，但是大陆上的魔物是多种多样的。
小型哺乳类、大型爬行类、鸟类、昆虫类、软体动物类、元素类、亡灵类、鱼类、植物类……相比起人类、兽人，甚至比起妖精和魔族的历史都更要久远，说这片大陆真正的主人是这些魔物也一点没错。
就像人类中有好人坏人一样，魔物之中也有惹人喜欢和惹人厌恶的不同品种。
曾经，魔法师协会在大陆上发放过问卷选出人类和兽人最讨厌的魔物和最喜欢的魔物，该说是不出所料吗？前者的前十都名被昆虫类——尤其是蜘蛛类魔物所占据，因此魔法师协会认定最惹人讨厌的魔物是蜘蛛类魔物。
在那之下仅以几票之差分别得到第二第三的——
鼠类魔物。
以及亡灵类魔物。
“魔骨，还剩两块，法术位……还有七个。”
在这两类魔物之中最被人讨厌的则是，腐臭鼠。
“呜，简直要有心理阴影了，得快点和莫忒他们会合。”
——真不该接下断后的工作的。
弗莱丽现在后悔了。
真心真意的。
一想到那密密麻麻蠕动还沾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恶心玩意，少女全身都冒出鸡皮疙瘩。
恶心，丑、臭、危险。
简直是集一切令人厌恶于一身。
以前弗莱丽最希望从大陆上灭绝的生物是蜘蛛和蜈蚣，现在的话，要多加上一个腐臭鼠。
“哈、哈、已经快跑不动了，真是的，莉莉安小姐，莫忒，麦，快一点啊，这里，撑不了多久的。”
成千上万的腐臭鼠已经远远超过她所能对付的极限了，不论是力量上还是心理上。
她尽全力来阻止这些恶心的东西，可是效果并不好。
【地刺术】根本刺不到体型小又灵活的腐臭鼠，即使运气好把某个倒霉蛋刺穿，半亡灵的它们依然会撕裂身体，用两只前腿甚至一只腿向前爬行，然后被后来的同伴踩成肉泥。
只是惊鸿一瞥，弗莱丽就再也没用过这个魔法。
【泥沼术】才不到三分钟就被填平，踏着同类身体铺成的道路，鼠群继续前进。
【露露缇维恶意天坑术】效果同上，弗莱丽没有足够的魔力像莉莉安一样做出那样巨大的深坑，就结果来看，只是用一块魔骨炸死了一大片老鼠而已。
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石墙术】与【土墙术】。
每到一个路口就竖起这样的墙壁，然后将即将爆炸的魔骨扔到另一个岔路路中，大多数的魔骨，弗莱丽都是这样使用的。
即使如此，令人齿酸的噬咬声依旧紧随其后。
“往这里吗……”
看着身边浮现出的同伴们前进的影像，在迟疑了一会后，弗莱丽放弃了在这各路口重复竖起墙壁的行为。
为了不掉队，她把四个魔骨用在了【盖亚大地记忆术】，从大地的精灵那里唤起不久前同伴们行走的影像。
因此魔骨只剩下节约也没有意义的数量了。
昏暗的通路中，粉发的少女追着半透明的虚影继续前行。
她对自己的大地魔法有信心，在之前立起的两堵墙壁上她采用了自己研究出的元素排布，虽然没达到可以在魔法名之前冠以自己名字的程度，但强度确实有所提高。
——应该可以撑久一点吧。
她不由得这么想。
毕竟，这是她唯一擅长的魔法。
——所以，弗莱丽正在拼命的奔跑。
拼命地跑、拼命的跑，否则就会被腐臭的洪流淹没。
“救命啊！莫忒！麦！莉莉安小姐！”
鼠群突破墙壁的时间的确比之前要长，但也比预料的短。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慢悠悠咏唱了。
“！那里是！”
粉发的少女，只能追着身边不断显现的同伴影像向着她们走过的路跑去，在那路途的尽头则是。
一个相对空旷的空间。
——大危机。
如果在那种地方，不要几分钟自己就会被鼠群包围。
但也是转机。
通向那里的通道比起之前要更加狭小，如果把它堵住，就可以争取到时间！
捏紧淡红的魔骨，少女大口的喘息着。
让肺充满空气，把紧张和焦虑短暂的、短暂的压下去，这是莫忒告诉自己的小技巧，吸入的空气将成为点燃腿部力量的燃料，强迫已经积累了大量疲劳的腿更快的动起来。
相信自己！相信人在面临死亡时爆发的潜力！
自己的速度简直可以称之为前所未有，即使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也没有高兴的余裕。
跑！
还有十米。
跑！！
还有八米。
跑！！！
还有五米——就是现在！
“【真红的花火于此绽放！】”
生还的机会，就在这一秒间！
“【诺贝尔火球术！】”
已知魔法之中最短的解读唱破，当由于元素浓度不够而比正常情况小很多的火焰飞向已经拉近到只有不到十米的鼠群时。
扔出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魔骨。
挤出双腿中最后的一丝力量加速。
两件事同时完成，没有任何停留的，弗莱丽飞扑了出去。
在落地之前，爆风推动了她的身体，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再坚持一会儿。
弗莱丽是这么想的。
距离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战斗着的地方，还有不到十米，只要再坚持一会，跑起来。
——就安全了。
在看到【那一幕】之前。
弗莱丽确实是这么想的。
“莉莉安小姐，掩护我！”
从还没有站起来的，她视线的另一角。
……诶？
抱着头盔，大喊着朝无头骑士跑去的少年。
“他在搞什么鬼”的想法也没有浮现。
不如说，那过于愚蠢的行为让少女的大脑都宕机了。
他大喊着，跑向无头骑士。
莉莉安背后涌出了无数的赤银色触手。
无头骑士横枪，轻易地把触手扫开，顺着力道，骑枪准确的指向跳得比他以前任何一次还要高的，自己的青梅竹马。
中途，密托茨黛拉用她根本看不清的动作靠近，把膝盖用力顶在了骑枪枪柄上。
另一侧更多的触手淹没了骑士。
接着——
密托茨黛拉被一记侧踢轰开，骑枪击碎莉莉安的法师护甲，又撞在昏黄的帷幕上把她弹飞。
而莫忒，那个鲁莽的少年。
在这一切过后，手中的头盔扣在了骑士的脖子上，脸朝下摔倒在地。
短短的几秒。
让弗莱丽反应不过来的几秒，在这瞬间逝去后。
————轰！！！
第二次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少女的身体，比起火球术威力更加强大好几倍的剧烈爆炸炸塌了入口。
“莫忒……”
她却没有注意到。
或者说，少女强迫自己不去看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爆炸。不去看入口的崩落，甚至不去在意自己又一次被气浪掀飞在天旋地转中受了多少伤。
仰视着骑士的少年伸出中指。
“【岩石与泥土建起伟大之柱。】”
瞳孔收缩，拼命的，女孩伸出手。
——我在干什么？
“【石柱术】”
骑枪落下。
岩石隆起。
比出中指的少年带着狰狞的表情，与黑色的枪尖擦身而过。
金属与岩石震击卷起气浪。
掀飞了他。
即使如此，在那一瞬间，已经做好死亡觉悟的少年还是看见了他原本所在之处被骑枪深深刺入的。
倾斜伸出的石柱。
“……啊。”
少年所知道的，能将直上直下的【石柱术】这样灵活操纵的，只有——
“弗莱丽！”
下意识的喊出那个名字。
发生了什么？
我活下来了？
那是——什么——该死！！！！
全身好像被一轮铁锤打飞，不管怎么用力也撑不起来动弹不得，只有这种性命攸关时才会动得飞快的脑子拼命的把所有的空气从肺里挤出化作呐喊：
“快把魔骨扔掉！”
和他一样狼狈的趴在门口的粉发少女，呆呆的看着他怒吼的脸。然后，她微微移开视线，看向自己为了尽可能靠近、尽可能将魔法释放在那个笨拙的青梅竹马身边而拼命伸出的手。
不稳定的光芒，在那之中剧烈闪烁。
这代表着什么，这一路上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出现这种状况，就一定要把魔骨扔掉。
但是，动不了。
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嘛、这也是必然的吧，因为，自己不用看着那个笨蛋死去，自己终于保护了他，所以，放松了呢。
一放松，奔跑到这里积累的疲劳和被爆风波及的伤害就一起爆发出来了呢。
“弗莱丽！！！弗莱丽！！！！”
别喊的那么撕心裂肺嘛……
——已经，没办法把魔骨扔的远远的了呢，既然这样，那么拜托了，求求你，再等一会，再等那么一会。
让我，再看看那个迟钝的，笨拙的家伙。
少女，露出了微笑。
向着那个总是总是保护自己，然后，自己终于保护住的人。
微笑。
“不、不——！！”
就像在说着。
——对不起。
在杂色的光芒之中，连那样的笑容，也渐渐消融。
“弗莱丽！！！！”
少年、除了绝叫什么也做不到。
然后，银光乍现。
少年的眼球上只留下了银与杂色的两道光痕，与遥远距离之外的轰鸣。
爆风中，弗莱丽就在那里。
闭着眼睛，透明的水痕划过脸庞，就在刚才还握着魔骨的手上只剩下焦黑的肌肤冒着白烟。
银色的光芒，转瞬即逝的银白色彩，在那不足一秒间。
带走了【死亡】。
“弗莱丽……喂！弗莱丽！”
动起来啊我的身体！
哪里还有闲工夫在这躺着啊！
“冷静一点，莫忒，弗莱丽还活着！”
密托茨黛拉阻止了少年鲁莽的行为。
百夫长的强击，就算余波也能轻易掀飞一头牛，莫忒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性的魔法，难说有没有受内伤，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乱动很有可能会致命。
即使是半兽的动态视力也没有看清楚这几秒间事态的变化，但最后那道银色的光芒，以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掠过面前的银色光芒，她认出来了。
不可能认错的，那属于她重要的挚友的，独一无二的纯净光辉。
“诶？”
在银狼的厉喝下停止了挣扎的少年瞪大了眼睛。
弗莱丽也一样。
茫然的睁开眼睛，与满是茫然的那双眼睛对视，紧接着——
“痛……好痛！好痛啊莫忒！好痛啊！呜、呜哇——”
大滴大滴的眼泪，与哭声一同倾斜。
“终于……赶上了……”
麦和库杰从那个地下室里下来，分别扶起了莫忒和弗莱丽，为两人检查与临时包扎。莉莉安揉了揉额头，稍微有些不雅的分开双腿坐在了地上。
她终于搞明白自己能力的适用范围了。
【死亡系职业:告死者】
【告死者的眼睛注视着死亡的降临，他的宣告即是你的死期。】
以前，莉莉安通过注视即将死亡的人头顶的【死兆星】能看到失去色彩的灰色世界。
而现在她已经可以直接窥视。
那个世界，就是【告死者】这个职阶描述中第一句的力量。
【告死者】可以看到死亡，事先预知并且进行干涉与改变，但除了【死亡】之外的【危险】，【濒死】都是看不到的，同样，也无法分辨究竟是那一个人即将死去。
所以几秒前，莉莉安没有进入到那个世界。
因为莫忒不会死，即使自己和密托茨黛拉被百夫长扫开无法救援，他也会被弗莱丽所救。
但救下了莫忒的弗莱丽，会死。
在那个刹那，世界失去了色彩，然而为了判断究竟谁会死去，莉莉安在那个世界花费了过多的时间。
虽然时间的流逝只有正常世界的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但终究是有限的。
差一点就没能赶上。
“干的漂亮，莉莉安。”
“密托，没事吧。”
“嗯，没事哟。”
虽然被百夫长一记侧踢踹飞，但本来就是优秀格斗家的密托茨黛拉成功受身卸开了大部分的力量。
“莫忒受了一些内伤，具体现在也难以判断，不过看他的情况似乎不太严重，弗莱丽则是手被元素以及魔力侵蚀的非常厉害，得不到及时治疗的话，会留下难以消去的的疤痕……但也仅此而已。”
“所以，问题还是……”
与两人对立的骑士，维持着将骑枪刺入地面的姿势静止不动。
空荡荡的脖子上被戴上了曾经战友的头盔，头盔里空空如也。原本属于它的，台座上的头盔里，朱红火焰也熄灭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无头的骑士静默着。
“【无头骑士团】的统帅个体换头盔这种事，从来没有听说过，到底会发生什么，也无法预料。”
莉莉安重新为自己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
法师护甲被击碎时，小公主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纯粹的物理打击击碎了物理防御特化的法师护甲。
幸好【法术序列】及时触发了【阿祖拉黄昏帷幕】，否则……
“呜呜……”
莉莉安决定集中精力思考百夫长可能的变化。
会摆脱无头骑士的控制吗？
还是毫无变化呢？
又或者，消灭？
她没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告死灵书》中虽然有相关记载，但异世界的情况无法用作参考。
“另一个问题则是……那边呢，莉莉安，还行吗？”
“魔力足够，可是，大范围杀伤性的魔法都很复杂，我现在无法使用，就算竖起石墙和土墙……”
——被那漆黑的鼠潮淹没又要多少时间呢？
才过了两分钟多一点，弗莱丽封死的路口，已经陆陆续续有黑影钻出，这些小东西非常聪明的聚在一起，等到数量够多之后，才浩浩荡荡一拥而上。
她们不能一走了之，最少也要破坏掉召唤腐臭鼠的鼠群才行。
否则，红枫领要面临的，就是和不怀好意的亡灵法师同样麻烦的鼠灾与瘟疫了。
“没时间考虑了，总之先拦下来，要是百夫长和腐臭鼠一起敌对，就只能逃跑了。”
一筹莫展的莉莉安放弃似的，开始调集魔力，就在这个时候。
“那么，就由我来对付它们吧。”
黑色的旋风从两人的身边刮过。
落点是，鼠群中央。
骑枪上缠绕的黑色气流卷起风暴，长枪所过之处，只有横飞的血肉与碎裂的岩石，就像一条真正的巨鳄肆虐。
就连对武技一窍不通的莉莉安也能感受得到在沉重挥舞下扭曲的大气，将亡灵特有的死亡气息，魔力融入枪技，百夫长直接化身风暴的核心，绞杀着周围的生灵。
——如果刚刚它使用这种枪技，自己能撑多久呢？
看着被黑色巨鳄飞快吞噬的鼠群，自己得到的答案令密托茨黛拉皱起了眉头。
大约五分钟之后，汹涌的鼠群退却了。
这些老鼠不傻，在发现这里有个牺牲了成百上千同胞也无法跨越的障碍后，就如退潮般退却了。
“……”
“……”
“……”
“……”
学徒四人组目瞪口呆的看着浑身沾满血肉，散发着恶臭的无头骑士把长枪插在面前。
死亡气息涌动，片刻后，它抖落身上干枯的肉块，走到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的身边。
学徒们的认知遭到了刷新。
真正的骑士与一般人印象中下了马就是比较耐打的铁壳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既是最坚固的盾，亦是最尖锐的矛，在坐骑上，又将成为最迅捷的利箭。
做不到这些可是没法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士，成为战场上最为人恐惧的绞肉机的。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
“彼此都是。”
向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低头致意后，百夫长走到莫忒面前，一如数分前，骑士俯视少年。
“勇敢的小家伙，非常感谢你让我从亡灵法师的咒缚中解脱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接近莫忒的是一只手。
“……诶？”
左看。
右看。
库杰和麦那一副“赶快握住”的眼神让莫忒不确定的指着自己的脸：
“是说……我吗？不、我什么也没做啊，如果不是密托茨黛拉小姐还有莉莉安小姐的努力。”
“那部分的感谢我们已经切实收到了，现在……”
从百夫长的身后，密托茨黛拉做了一个握手的动作。
然后又把手侧过来，在脖子上一划。
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看着那两朵朱红的灵魂之火，莫忒连忙握住了那只比自己大上两圈的手。
“【黑鳄】已经挣脱控制了，多亏了朗德思和你们。现在，是时候和那个男人算总账了。”
沉静的声音摇曳着怒火，百夫长把骑枪放回背上，在看向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后，转向通往地面的大洞。
“你们也会一起来吗？”
“帮忙会帮到底——虽然我想这么说啊，但是、抱歉，有个不得不去救的家伙在呢，百夫长，你们知道亡灵法师的据点在哪里吗？”
密托茨黛拉摇了摇头。
克莉丝还在亡灵法师的手上，接下来，必须考虑要怎么救出那个总是一脸事不关己的家伙了。
“那个男人从未向我们告知据点的位置，他从最开始就有所提防，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那就只有抓起来好好拷问了呢……总之，先离开这里吧，那些老鼠一时半会应该还不会过来。”
“啊，在那之前。”
库杰指向莉莉安开出来的通道尽头。
“可以请你把那个女孩救出来吗？”
看到被束缚在原木上的女孩，密托茨黛拉和莉莉安都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当百夫长从中间把原木击碎后，哀伤变成了惊愕。
被解放的女孩有着妖精一般的面容，莉莉安用魔法洗去她身上的污秽后，连无头骑士都发出闷闷的鼻音。
莫忒更是不争气的弯下了腰，惹得麦和弗莱丽扔过去两个白眼——虽然她们的脸也红了。
那一头水色——到现在库杰他们才发现，那是更加梦幻的色彩，被拘束在原木上时，是清秀的水蓝，百夫长击断原木，女孩被莉莉安的灵质触手的托举在空中时是淡淡的紫。
而当莉莉安用海洋系统的魔法将她身上的污垢清洗干净后，又闪烁起明亮的橙色。
“水镜色，原来，真的存在啊……”
但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惊愕的原因是另一个。
“莉莉安，这孩子该不会是……”
“骗人……”
难以置信。
无法想象。
但事实压倒一切的质疑。
水镜色长发少女的耻骨往上，平坦的小腹下面一些的位置，某个正常女性所不应该拥有的东西直挺挺的立在那里。
男性用于进行繁衍行为的器官。
虽然这个女孩拥有妖精般的美貌，但那圆润的耳朵以及没有一丝一缕【自然印记】的肌肤都表明了——她不是妖精。
她的瞳孔没有辉煌的金色，所以，也不是龙族。
不是妖精、不是龙族却拥有两种不同的生殖用器官，在莉莉安的认知范围里，只有一种而已。
拥有极其稀薄的妖精或龙族血脉，同时不完全觉醒的独特存在，人类恐惧其天生的强大魔力与异样的身体，避讳而称之为【诅咒之子】。
“莱纳……她是……莱纳？！”
而红枫领附近的诅咒之子，唯一已知的只有那对兄弟中的弟弟，被小丑带走后行踪不明的莱纳。
“……这么一来，匹纳那家伙的话就可以理解了呢——比我更强的魔力，不愧是诅咒之子，这就是完全形吗？这种强度的魔力用来对骑士们洗脑，也难怪骑士们撑不了多久。”
几个夜晚之前男孩癫狂的话语，因其被植入的雪鬼之眼，态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都对从红枫监狱带走两兄弟并改造的小丑十分戒备。
现在看来，她们的戒备还不够。
以前莉莉安在光辉学院学习时读过很多资料给密托茨黛拉听，其中也包括这些魔法师协会这么多年来一直试图保护与改变人们看法的特殊群体。
每一个诅咒之子的觉醒都是崎岖而坎坷的，即使魔法师协会一旦发现就会保护起来，死亡，崩溃，毁灭依然是这些记载中永远不变的主角。
但那个小丑让莱纳觉醒了。
完美的觉醒。
密托茨黛拉不知道完全形态的诅咒之子究竟有多可怕，但现在，仅仅是看着这个水镜色长发、双眼空洞无神的女孩，就感觉在注视着自己那位妖精友人。
目视着人之身，大脑却告诉你，你在注视着自然。
如果这还不是完全形态，那她就已经无法理解这种特殊存在了。
“不是正常的觉醒，人格连一点也不剩了，在这里的……”
银白的触手消散。
“只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从女孩的精神与灵魂中，莉莉安什么也没有找到。
自我的意识也好，残存的记忆也好，一切能够证明她曾经作为“莱纳”生存于世的痕迹都没有。
完完全全的纯白，完完全全的纯净。
无邪如初生的幼儿。
“哼！”
无头骑士的拳头砸在了一旁的石墙上。
作为骑士它无法容忍这个女孩身上发生的一切，哪怕已成事实，哪怕这个女孩就是让它们这几日痛苦的根源。
他依然因此而怒。
“这个女孩就先让她呆在这里，我们马上去制裁那个该死的男人——”
百夫长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
片刻后，更猛烈的一拳砸在了前一拳砸出的坑洞中。
“那个男人出现了。”
它向莉莉安她们说起来自其他已经摆脱束缚的骑士的情报。
“和一个小丑一起，在村子的井边建起了一个祭坛，那个小丑是宝具拥有者。”
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还有更糟的。
“你们的朋友，也在那里。”
………………………………………………………………………………………………
铁十字的荆棘上，少女垂首安息。
每一根漆黑的发丝都被冰晶固定在最完美的位置，铁色的荆棘扎入娇嫩的肌肤，歃饮着淅淅沥沥滴落的殷红血珠，夜色的蔷薇在晚风中妖艳开放，吸饱了养料而娇艳芬芳。
“……”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即使知道自己的念话也没有回应克莉丝一定是处于非常糟糕的状况。
即使知道这一切。
看到这一幕时，莉莉安依然脚步踉跄。
学徒们不忍的撇过脸，不敢看那过于残酷与悲哀的艺术品。
“终于出现了啊！”
扶着小公主，密托茨黛拉狠狠的咬着牙直视着前方。
最外围是无头的骑士，骸骨的马匹已经消失了。看这个数量，魔纹巨蟒已经被讨伐。
接着是村民们，这些蠢货大概是被亡灵法师召集——或者威胁着回来的，是打算用他们当挡箭牌吗？
——没差。
密托茨黛拉的骑士道不包括【不滥杀无辜】。
——敢阻拦就当做亡灵法师的同伴一起宰了，相信无头骑士们也不会阻止。
最后，与被控制的无头骑士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时也经过的水井旁，她们进入地下之前还不存在的漆黑石台上，就在那里。
裹着漆黑法袍，佝偻着身体拄着一根法杖的，毫无疑问就是亡灵法师，它的身边还布满肉眼可见的魔法壁障。
另一个……
“啊啦啊啦，终——于出现了啊！英雄们！”
发出嘈杂难听的奇怪声音的人，与担任狱卒的老狮人撒冷德报告的外貌一致。
“现在——故事的最——高潮哦！勇敢的英雄们用尽智慧和卑鄙的诡计，击败大魔王夺回朋友的happy——ENDING！”
小丑。
带走匹纳、莱纳两兄弟并改造的人。
正体不明。
“啊，当然，也有可能是拼尽全力，却和应该拯救的人，应该守护的人一起沦为巫妖的收藏品的糟糕结局哦——”
“啧。”
完全意义不明。
我们辛辛苦苦到现在在它看来只是一个故事或者游戏吗？
“你是什么人！”
闭着眼睛，莫忒怒吼着。
“我？我就是我哦？我就是小丑哦。”
“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我什——么也没有做哦，啊……该不会，你们以为她死了？”
“？！”
学徒们和密托茨黛拉同时抬起了头。
“被我的【奴隶缎带】包裹的女孩除非我允许否则是绝对——不会死的哦，仅限女孩哦，所以，让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吧。”
“游戏？”
“你们如果赢了，我就不妨碍你们去救那个女孩——仅限赢了我的人哦，如果输了……”
癫狂扭曲的声音突然平静。
“就变成我的东西吧。”
令人不寒而栗。
银狼的少女看了一眼百夫长，在空洞的头盔中，朱红的灵魂之火平静、而又迟缓的扭动着。
骑士们包围着他们。
却没有进攻。
这不是决斗，所以原因绝不会是礼仪。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宝具级……啧，这么短的时间遇到两个，还真是幸运呢……”
“……”
百夫长用沉默回应了密托茨黛拉的自嘲。
“喂！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小丑的宣言让亡灵法师慌了。
“怎么样，要玩吗？”
穿着鼓鼓囊囊大衣的小丑丝毫没有理会他。
“……！”
仿佛再说，那又怎么样呢？
无头骑士没有办法，在小丑面前，他永远都抬不起头。
活下去的希望。
解决难题的关键。
完成实验的核心。
自己的一切因他而起，被他所赋予，现在的一切因他而存在。
自己不是没有试图挣脱，但每一次每一次都只有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向他寻求帮助。
小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培养有潜力的新人。
那么他所给予自己的一切，是不是也可以，随时收回呢？
“当然。”
“？！”
猛然抬头。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哦，选择以我为对手，上演一幕可歌可泣的史诗哦，怎么样，选哪边呢？”
……是听错了吧。
紧握着法杖的手足以捏碎一个人的头颅。
但他只感觉到无力。
“啊嘞嘞，不答应吗？”
“谁知道你会做什么手脚啊，而且，没有人可以保证你会遵守承诺。”
敌人提出的交易越有价值越危险，连初出茅庐的菜鸟冒险者都该知道。
何况还是由一个疯疯癫癫，与亡灵法师为伍的、比她们更加强大的小丑提出的，密托茨黛拉完全找不到接受的理由。
“但你们，没有选择哦。”
炽热的光，在大地上刻下熔岩之线。
看村民们慌张的样子，想必是知道这个的厉害的。
赤红的刺剑回到小丑手中消失，不需要多说什么，那就是宝具持有者，得到世界认可的，仅属于其一人的【法与理】之人的绝对证明。
“……切。”
无论自己再怎么咋舌——密托茨黛拉清楚。
这是事实。
压倒性的事实。
“……是什么样的游戏呢？”
“抽鬼牌哦，很简单也很有趣，考验运气的游戏哦。”
随意的一翻，貂皮的手套上出现了一叠扑克牌。
“规则很简单，没能把手里的牌出完的玩家，或者抽到鬼牌的玩家。”
翻过来，牌组的第一张牌，就是黑心的小丑。
即、鬼牌。
小丑展示着手里的牌，在它面前，藤蔓和草叶从泥土中快速生长，纠缠成一套哥特风的桌椅。
“那么，我接受。”
“莉莉安，你确定吗？”
银狼的少女按在莉莉安肩膀上的力量增强了。
不会令小公主感到难受，却也不会让她离开身边的力量，阻止了莉莉安。
“密托……我必须去救克莉丝。”
“我知道，那也是我必须要去做的，可是……”
——我决不允许破罐子破摔的行为。
现在，还没有到不顾一切的时候。
“没有关系，密托。”
手与手，目光与目光的重叠。
莉莉安轻轻摇头。
“克莉丝是我的魔——是我的追随者，查理哥哥一直都告诉我，一个人追随你的时候，其实你也在追随于他，所以，我一定要去，而且，我能赢。”
“没有任何保证你赢了它会信守承诺吧，而且……”
砰。
轻轻的撞上莉莉安的额头，密托茨黛拉小声的叹息着。
“不是在发抖吗？身体。”
“……没、真的没关系的哦。”
“连话都说不顺畅了呢……真的，没关系吗？”
不是质疑。
密托茨黛拉一次也没有怀疑过莉莉安·阿兰斯的能力。
她只是将关怀，化作话语倾诉。
“嗯……”
莉莉安知道这一点。
所以，她放开了手。
“真是让人好等哦，可——以开始了吗？”
当莉莉安在藤椅上坐下时，小丑刺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轻轻的点头，莉莉安抓过了左边的一叠牌。
和密托茨黛拉说话时，这个小丑就在换着花样的洗牌，那是会让自己眼花缭乱的动作，因为根本看不出来，再来就是如果小丑真要出千她也毫无办法，因此莉莉安没有质疑小丑是否做了手脚。
而且她相信，她决定相信。
克莉丝告诉自己的、属于自己的，凌驾于作弊之上的——
【黑色是您永远的幸运色，莉莉安主人。】
把牌拿在手上调换位置，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无鬼牌者先抽，至于胜负嘛……”
没有急着从莉莉安手中抽牌，小丑饶有趣味的盯着她。
面具很好的遮掩了表情与目光，即使自己愉快的勾起眼睛，知道的也只有自己。
这就是面具的好处，你在端详对方，别人却不自知。
当端详的人是自己非常感兴趣的对象时，这种单方面的偷窥感真是令人兴奋啊。
不是吗？莉莉安·阿兰斯？
把手按在牌沿，那张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的脸在微微抽动，小小的王女，为了不表露出情感而用力的咬着牙齿，轻微的咯咯声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哦。
手指左滑，那比血族的真祖还要纯净、妖媚的猩红双眼就跟着向左偏移，手指右滑，就跟着向右，虽然女孩已经非常努力的把动作抑制在最小的范围里——这反而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只拼命按耐住好奇心蠢蠢欲动的猫咪。
——啊，好可爱，好想抱回家……
放定，两只在貂皮包裹下的手指，优雅的抽出了一张牌。
当你成为我的东西的时候，还会露出更多更可爱的表情的哦，啊啊……能够遇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幸运女神一定在向我微笑……哈？！
幸运女神在微笑。
不，微笑的是小丑。
印在牌面上，漆黑的小丑。
面具下的表情凝固了。
——秒抽鬼牌。
——手牌无王牌。
——游戏结束。
“……胜、胜胜胜胜胜负，当然是五局三胜才算的上公平，不是吗？”
故意拖长语调的后半句都口吃起来。
——怎么回事？
——这剧本不对啊！
“没问题。”
银发的女孩僵着脸，把手里的牌放到了桌上。
——偶然，这一定是偶然。
调整心态，调整心态，只不过是遇到了自己几十年也不一定会遇到一次的秒抽鬼牌而已，冷静，冷静，我见得可多了，怎么可能会被这一次的失败动摇心态呢？
收拢扑克，一张张纸牌在双手中绚目翻飞，但银发的女孩似乎不关心。
当然，小丑也没有关心。
它是个老赌徒，根本不需要依靠眼睛，凭手感就能分辨出每一张牌——哪怕戴着厚厚的貂皮手套。
排列出需要的组合早已变成本能。
更何况、这还是它的宝具。
所以它最——钟情的玩法，就是出千也要依靠运气的抽鬼牌。
——但是，刚刚的运气是不是太糟了点？难道同时遇到克莉丝与莉莉安这两个我喜欢的孩子把今天的运气用完了吗？
还是说……
小公主感觉不到的视线****着她的身体。
强迫着自己不流露情绪而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
不论是侥幸还是狡黠。
——真的只是运气差吗……
啪。
两叠牌被放在了桌上。
小丑挥手示意莉莉安先选，然后看着沉默着的女孩在犹豫了一会后拿走了有着鬼牌与王牌的一叠。
“依然是我先——抽那！”
这一次，毫不犹豫！就是手指触到的第一张牌！
这张的手感，绝对不可能是鬼牌！
小丑选择了抽牌。
“就——是这张啦——什么？！”
——秒抽鬼牌。
——手牌无王牌。
——游戏结束。
莉莉安重新把牌放回了桌上。
第三次，小丑开始了洗牌。
滑稽的服饰搭配，成为了掩盖动摇的最好遮拦，面具下的脸，已经没有了悠然的笑容。
这不魔法。
一次是运气不好。
那两次呢，而且第二次，还是自己认定绝对不是鬼牌的那张牌，变成了鬼牌。
真该庆幸自己说的是五局三胜。
又一次，两叠牌放在了两侧。
不过这次……
“由我先拿！”
在小公主伸出手前，小丑就把有着鬼牌和王牌的一叠收入手中。
“……”
拿走另一叠牌的莉莉安没有任何意见。
连她身后的同伴们也没有站出来说小丑作弊出千的——它敢肯定这个原因绝不是自己拥有宝具。
“来吧！”
小丑把手里的牌举在银发王女的面前。
莉莉安随意的抽走了一张红心【K】，调换了一下牌的位置后，把牌放在小丑面前。
小丑抽牌，这一次抽到手里的，是一张黑方块【3】。
一场正常的游戏，小丑想到。
——但为什么我有不详的预感呢？
再一次，小丑凝视着默默抽牌的莉莉安。
理所当然的，它什么也没有发现。
“……”
然后，十分钟过去了。
莉莉安，抽走了王牌。
“……”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抽牌，红心【A】。
面具下的双眼附上魔力的光芒，数十个不同的侦测与探查魔法，环绕在了向自己伸出手来的女孩身边。
没有人发现，也不可能有人发现，这可是来自遥远神话时代，与现在的所有魔法都截然不同的咒文，就算是这一代魔法师协会最高评议会里，也只有那个满身都是秘密，连真神都看不透的第十三席才有可能察觉。
——就让我看看把，莉莉安·阿兰斯，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
伸出的手，微微一顿。
短暂的停滞，然后，莉莉安继续伸手，纤细的手指在小丑的注视下，按在了一张牌的边缘。
——黑玫瑰【7】。
左移两张牌，又向右边移动，把手指按在了黑梅花【7】右边的红十字【6】上。
犹豫。
迟疑。
小丑绝对没有看错莉莉安僵硬的脸上不经意泄露的任何情绪。
然而。
莉莉安，把手指左移了四张牌，迟疑着抽走。
“——！”
那个瞬间，麦的瞳孔放大，但马上，又自嘲的发出了安心的叹息。
抽中【鬼牌】。
手牌有王牌。
游戏继续。
但小丑这边，可没法安心。
它死死的盯着莉莉安那绝不算快的换牌动作。
以它的视力和记忆力，可以完完全全记下莉莉安的每一个动作，平常游戏中不会动用这个力量，但现在必须使用了。
鬼牌，左移四张。
另一张牌放到鬼牌的左边。
又把鬼牌向左移两张，接下来的几个动作全是移动周围的牌混淆视觉……
——眨眼。
小丑突然眨了眨眼。
然后，莉莉安将牌放在了它的面前。
“……”
好像，和眨眼前看到的有细微的不同啊……
说起来，为什么刚刚自己会眨眼呢……
本能开始哀嚎。
——不要抽！不要抽！不要抽！不要抽！
“开什么玩笑……”
所有的魔法都毫无反应。
——不行了，抽牌！
莉莉安手中，最左的一张，以莉莉安的手速，绝不可能在它眨眼间把牌换到那里去的一张！
亮牌！
“！”
红心【10】。
不是鬼牌。
下意识的，小丑松了口气，意识到这之后，小丑用空着的手拍了拍脸。
——真有趣。
已经多少年没有在扑克上有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了？
所有的魔法都没有反应，莉莉安的确什么也没有做，前两次的秒抽鬼牌，只是自己的运气特别差——又或者是她的运气特别好而已。
以这么多年的见识来看的话，这种谜一样的运气，只要被打破一次，就不会再出现了，也就是说……
从自己手牌里抽走黑玫瑰【5】的手。追逐着那道把优雅铭刻到骨子里的轨迹，愉悦的目光定格在猩红的双眸间。
“你，一定会是我的，可爱的莉莉安……呼呼呼。”
负面情绪一扫而空，这是绝佳的状态，和以前每一次豪赌夺得胜利之前的感觉一样，现在的话，就算完全不知道鬼牌被莉莉安放在了哪个部分，小丑也有抽到王牌的自信！
莉莉安举起了牌。
就是这张！
这次，小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幸运女神的笑容！
抽牌！！！
莉莉安松了口气。
“那么，可以请你不要阻止我们吗？”
放下了手中的扑克，女孩站了起来，注视着拿着牌，石化在椅子上的小丑。
在她的身后，百夫长和密托茨黛拉的气息开始变得危险。
可惜啊……
好像有谁在捧腹大笑。
“……啊……”
那是女神的讥笑。
——抽中鬼牌。
——手牌无王牌。
——游戏结束。
五局三胜，莉莉安以绝对的优势获胜。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只有小丑是否会遵守承诺了。
“……再一次……”
“嗯？”
——这不可能。
“再一次！再玩一盘！不管输赢我都不会阻止你们，一盘，只要再一盘就好！”
猛然起身，连手中的牌散落飞舞也不顾的，小丑抓着莉莉安的肩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莉莉安！”
“别来碍事！”
五十二把各式的剑显现，在兽化的银狼面前立起了冰冷的剑墙。
小丑根本没有看向那边，它的视线死死聚焦在莉莉安脸上，就连面具也无法阻挡。
莉莉安被扣住肩膀，那近乎癫狂的气势，近乎撕心裂肺的嘶吼，在那嘶吼中的疯狂与不甘就像山洪冲击着她纤细的神经。
“那、那就，再一盘……”
小公主吓坏了。
大滴大滴的水珠从猩红的瞳孔中溢出，却连抬手去擦也不敢，小丑还没有用力，就瘫软着坐下。
第四次，纸牌翻飞。
然后在小丑的手势下，莉莉安畏畏缩缩的拿走了一叠牌。
“果然，鬼牌在你那里吗？”
“咿！似、似的！”
被细密而繁多的魔法阵包围，之前强装的冷静支离破碎，莉莉安连吐字都跑了调。
“很好，那么，我要抽了。”
小丑伸出了手。
它不信，连续三次，只要莉莉安手上有鬼牌她就几乎一定会抽到这种事，她绝对不相信！
她是赌徒，是经验最丰富的老千，是幸运女神的宠儿！怎么可能会在一个还不满百岁，连宝具也没有的女孩面前输的这么惨？！
一定有什么，这个女孩的身上一定有她没有注意到的什么。
我一定要找出来！
“呜……啊”
悲鸣，从莉莉安的咽喉中挤出。
——是我，想得太美好了吗？
伸过来的那只手，就像要扼紧自己的喉咙。
——期待它有强者的气度，在游戏输掉后大度的让开道路不再阻止自己。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吗？不该相信对手，不该有太乐观的期待，不该以身试险接受这个游戏吗？
“克莉丝……”
比起微不足道的悲鸣还要细小，在小丑汹涌情感的压迫下几乎无法发出的小小呐喊。
连低语也算不上的，脆弱的、细微的祈祷。
“救救我……”
貂皮的细毛即将触碰到纸牌边缘的，刹那。
“欺负妾身的主人，可真是够胆啊。”
祈祷，得到了回应。
那是清脆宣告与悲惨哀嚎的二重奏。
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女孩露出了藏蔽的犬齿，夜色的蔷薇失去了饱满的色彩枯萎，铁色十字上血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阴影下夺目的猩红双瞳！
亡灵法师第一时间回过了头，法术序列触发，他挥舞着法杖，元素与魔力在构成朱红的图腾，干涩的咒文高速咏唱，泥土的荆棘飞快蔓延将更多的束缚加诸十字之上。
但黑发的女孩更快。
血肉翻开，肌肤撕裂，金属的锁链嵌入骨骼，泥土的锁链即将落下之刻。
击碎壁障，刺穿护盾，时空的重锚钉死闪现，夜影与血光将一切都淹没。
尖锐的犬齿，刺入了干瘪的血肉。
“！！！——”
空洞的惨叫，连称之为惨叫都过于优雅。
被克莉丝的牙齿刺入脖颈的亡灵法师，应该没有丝毫血液的干瘪肉体上，朱红的光点飞散燃烧，绽放出朱色辉光。
……怎么可能，我已经，没有血了……
自己在消失，自己要消失了。
男人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那飞散的朱红光斑是他灵魂的碎屑，从自己的灵魂中被剥离，在女孩的周围燃烧，然后。
被这个吸血鬼吞噬。
——血液是灵魂的货币。
要消失了，实验还没来得及完成，自己，就要消失了，比死亡更加悲惨的消失了。
——妾身只是没有用货币而已。
那佝偻的身躯，从祭坛跌落。
屹立于此处的少女，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了妖艳的微笑迎接剑雨落下。
【问、汝为人否。】
然而不知何处、何人之声，敲散直袭的剑雨。
“否，妾身非人、非神、亦非魔！汝当知妾身之名！”
沐浴着不知何时洒下的血色月光，仿佛黑夜都成为身后之影，突然出现的彩球被黑夜吞没，再度袭来缠绕着魔法的利剑在血雾中腐蚀黯淡。
黑发红瞳的少女，傲然回应。
金属的拘束，深深陷入身体，那是会让活人痛苦死去的伤势，但是少女毫不在意，猩红的双瞳中映照着猩红之月，映照着亡灵法师的惊愕，映照着村民们的迷惘与恐惧，如同君临天下的女王将这一切俯视，高声质问着不知何处、何人之声。
“问汝、妾身为人否？！”
【否！汝非人！】
一个村民感觉头脑发晕。
另一个村民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汝为魂之王女，不死的猩红月光！】
更多的村民身上突然裂开了一道伤痕，血液涌出在空气中化作令人目眩的血光聚集。
“欺负妾身的主人，可是不可饶恕的呢。”
依然是那淡漠的表情。
依然是那说是威胁也未免过于平静的语调。
仅仅是看到这些，听见这些，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便将莉莉安包围。
“克莉丝。”
呼唤那个人的名字。
“妾身回来了，莉莉安主人。”
她就会来到身边，温柔的，把自己抱紧。
“欢迎回来。”
——我的，魔使。
“这——么一来，剧本就变成了本应该乖乖的被救的公主殿下突——然大发神威击败邪恶的小头目和英雄们汇合，一起挑战最终头目了吗？真真真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啊。”
“你还准备战斗吗？”
拍了拍才认识不到几天的挚友肩膀，转向小丑的密托茨黛拉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
“嗯——的确【惊爆彩球】没法用的样子哦——但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可以打赢我呢？那个男人，连我的部下都不算哦，我也不是四天王里最弱的那个哦，就算血族在夜晚非常强大，但已经快要天亮了哦。”
——虚张声势没用吗？
克莉丝站到了莉莉安面前，给银狼的少女做了个手势。
——准备逃跑。
五十二把剑刃环绕。
被克莉丝和莉莉安拉开距离的小丑，游刃有余的悬浮在半空中。
背对着泛白的东方天空，遥望着西斜的血月。
“不过，你居然是血族呢，我居然没有发现，而且看上去……是真祖呢。”
血月。
被戴安娜之月的柔光掩藏，与亡灵巫月一同存在于世界另一侧的三轮月亮之一。
比起至今仍时不时显现的亡灵巫月，这只有血族的贵族才能呼唤而来的猩红月亮显然更加有名。月光下的村民纷纷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连那恐惧，也在黑发少女背后伸出的十三只灵质触手的尖端凝聚成灰暗的结晶。
——有点麻烦啦。
血雾弥漫之处，它的彩球无法靠近，似乎那带着妖艳芬芳的雾气还可以干扰空间的痕迹，一般的剑也无法刺破。
虽然依旧没有达到拥有宝具的程度……
“就凭这个。”
钢铁铿然鸣响。
四个方向，八名骑士，剑落，枪击，斧劈，剑压切割，链锤挥舞，强弓劲射。
误差连半秒都没有。
剑墙防御——这个判断立刻遭到否决，小丑的身影变得虚幻模糊，残影之中，数十、数百的彩球迸发出虹色的光辉。
爆风甚至将稍远处哀嚎的村民们也掀飞，在光与热的中心，黑色的影子坠下。
“嗯——这还真的有点麻烦了啦——”
【惊爆彩球】不是光明属性的宝具，即便数十数百个聚集在一起爆炸时的力量可以把城墙崩毁，但只是爆炸引发的光与热，还不足以伤害被浓郁的死亡气息保护的无头骑士。
爆炸本身则连那套铠甲都无法撼动。
“但也只是有点麻烦呢——”
猛抬头。
库杰下意识的咏唱早已记熟的咒文与解读，试图阻拦落下的剑雨。
但魔力与元素毫无反应，直到这时他的理智才告诉本能自己魔力迟滞到暂时无法使用魔法。
“列阵！”
咬紧牙关试图寻找到剑雨空隙的青年，被狠狠的推倒，下一刻，金属与金属的密集碰撞在头顶炸开，在漆黑的阴云——那是无头骑士们的盾牌，方盾与方盾之间锯齿状的缝隙紧密相连，下坠的巨剑无法啃开这堵盾墙，就连荆棘状的光带也在死亡气息的侵蚀下黯然失色。
高阶级亡灵对魔法的抗性足以让没有针对手段的魔法师欲哭无泪。
飞向密托茨黛拉和莉莉安身边的几柄飞刀，则被银狼的女孩拖出一系列残影击落。
人质战术不管用……嗯？
击落飞刀的，是有着银狼血统的半兽。
那个血族女孩呢？
“妾身在这里、哦。”
“！”
第一次，小丑动摇的情绪被莉莉安感觉到。
融入夜影，宛若无声滑翔的夜枭。
克莉丝出现在她的面前。
纯银的焰型大剑顷刻间显现，带着无与伦比的劲力从左下斜上，分开了女孩娇小的身躯——
但被击退的，是小丑。
“真祖固有能力，【雾之主】，原来如此。”
焰型的大剑失去了璀璨的银白，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熔融的黄金光辉。
太久没有遇到那些在月之海里一睡就是成百上千年的老东西让她犯了两个错误。
首先，拥有自由自在【雾化】能力的真祖基本都是免疫物理攻击的，就像现在，猩红的血雾沿着剑痕一路散开，又接连愈合。
其次，除了少数低等吸血鬼会因为银产生致命的过敏反应，真正的血族都是不怕银质武器的。
至少，它所知道的一个绰号银翼的血族，还专门给自己加上了纯银的翅膀。
“不过哦，就要这样这个剧本才会有趣啊，啊哈、啊哈哈哈！！！”
炽热的黄金之剑在挥出的瞬间如软鞭般延长，穿过克莉丝消失的位置，刺入了村庄中唯一的木屋上。
眨眼间，那块木头就烧了起来，火焰迅速蔓延，在克莉丝扔出霜冻的气息前将房屋吞没。
“诅咒的魔焰、黄金之剑……连其他的宝具也可以自由使用吗？”
“那个最伟大的小丑人生中最后所吞下的一把剑哦，他真的做到了哦。”
小丑炫耀似的把恢复原状的黄金剑指向克莉丝。
在这瞬间，十几张扑克飞出，环绕在克莉丝的身边。
【阿祖拉黄昏帷幕】、【体感敏锐术】、【冰霜骑士光环】、【黑色荆棘守护术】、【噩梦缠绕】，【油腻术】，【强力之手】……
十几张牌上附带的各种增益减益魔法笼罩在了黑发少女的身上。
克莉丝没有丝毫躲闪的打算，她架起了镰刀消失在夜色中。
“哦？终——于打算和我玩一玩了吗？”
剑与镰交错。
虽然克莉丝看不到，但小丑应该是在笑吧。
就像终于找到了愿意和自己玩的小孩一样。
可惜，克莉丝对抽鬼牌毫无兴趣，一击即退后，她高声咏唱出魔法的【解读】。
“【圣光啊！驱散这一切！】”
“【乌瑟尔圣光驱散术！】”
有着微微鱼肚白的天空下，绽放出璀璨的光。
小丑的笑容僵住了。
连在远处的莉莉安都听见了什么凝固的声音。
“作为一个血族，你……信仰圣光？”
金色的光球之中，所有的魔法——无论增益亦或减益，皆于圣光的洗礼下消去。
只有月光混杂的血雾和漆黑影子依旧深邃翻涌，在少女手中，十二芒的魔法阵中变成血刃的黑镰。
“妾身信仰莉莉安主人。”
红与金在半空中碰撞。
紧接着，百夫长也加入，以肉眼难以捕捉到的动作卷起了交响的风暴。
“可是啊，你的攻击积极了很多哦，就算是【大驱散术】也无法驱散鬼牌的力量的哦，要试试看吗？”
“没兴趣。”
短兵相接，然后分离。
作为主攻的是百夫长。
在第一次碰撞中克莉丝就判断出用元素塑形的巨镰无法与真正的宝具相抗衡。
【格】的差距太大了。
即使灵魂系职阶【猩红王女】有着夜晚和月下的主场加成，她也无法与小丑正面碰撞。
而且，这样的加成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最显著的劣势就在于小丑可以在低空自由飞翔——那是少数强大的宝具级与天空宠儿的特权——克莉丝只能漂浮，百夫长更是只能跳跃。
【谁掌握天空，谁就掌握了胜利】这不仅仅是一句名言，而是事实。
明明发起攻击的是她们，挨打的却也是她们。
所以她放弃了全力进攻，转而辅助百夫长。
但百夫长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她与其他骑士的支援下勉强维持攻势，并且保护学徒们。
指挥着骑士竖起盾墙阻拦落下的剑雨。
指示骑士们聚在一起被血雾笼罩躲避爆炸的伤害。
组织骑士们用剑压和弓矢进行牵制攻击。
无头骑士门能做的只有这些而已。
小丑那滑稽的外表完全无法想象的精妙剑技以及魔法技巧，毫无疑问那是与宝具持有者相称的强大。
——赢不了。
这不是百夫长一个人，而是无头骑士团之中的大半个体同时升起的念头。
“这样下去不行。”
剑与枪再度相交后，百夫长的声音在克莉丝精神中响起。
“我们无法打败它。”
“妾身知道。”
克莉丝也没有办法。
密托茨黛拉她们现在无法计入战斗力，大部分骑士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没——关系，就算你不感兴趣，游戏也会继续，我真是非——常期待你抽到鬼牌时的表情哦！！”
小丑依然在那里尖声大叫看上去随意却精准的防御并且一次次反击，而她最好的战果也只是用镰刀削去她长袍的一角。
也许，用语言来挤兑会有用？
“那么，你的鬼牌在哪里呢？”
“……”
格开骑士的挥击，在骑枪上留下一道熔融浅痕的小丑突然沉默了。
……居然有效。
察觉到那逐渐无法隐藏的情绪开始波动，克莉丝继续不紧不慢的讲述。
“在那个时候妾身突然暴起的理由，现在还没察觉吗？”
“……呵。”
明知道这是黑发女孩的刻意引导。
小丑还是忍不住挪动了视线。
——没有察觉？怎么可能。
那是今天它所犯下的第四个错误。
“你的宝具【鬼牌游戏】的适用条件是【游戏中】，虽然只是猜想，但妾身觉得，这也意味着一场游戏结束前，牌组是不会重置的。”
“所以哦，你在一场还没有结束的游戏之中乱入哦，而结果——”
“诶？诶？”
突然成为焦点的莉莉安，手足无措的缩起身体瑟瑟发抖。
在她的身边，与小丑和克莉丝两人身边漂浮的卡牌一样多的扑克牌，正漂浮在身边，诸多的增益效果让小公主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至于减益效果，在莉莉安身上的全都是诅咒。
所以没有任何影响。
“要拿回你的鬼牌吗？”
小丑沉默了。
语言的挤兑，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妾身是不会攻击莉莉安主人的哦，如何，要去抽牌吗？再一次秒抽鬼牌？”
“……”
小丑身边的气氛改变了。
无法抑制的负面情绪，伴随着滂沱的魔力光从那滑稽的身体之中爆发。
“啊啦，恼羞成怒了？”
颜色是、彩虹。
“……死……”
浓郁的杀意。
“去死……”
令人心寒的癫狂。
——好像……玩脱了。
不好的预感。
密托茨黛拉二话不说抱起莉莉安向尽可能远的地方奔跑。
“开什么玩笑啊！明明是占大优势还来这手？！”
现在浮在半空之中的已经不是小丑了，密托茨黛拉绝对不承认那会是一个给孩子们带来欢笑的小丑！
没有哪个小丑身上会让人看见万物的枯萎与衰亡，这个裹着滑稽图案披风，带着半哭半笑面具的小丑更像是一个散布恐惧的恶魔，让人无法升起逃跑之外的任何念头！
“克莉丝！逃！这个家伙要自爆！”
“妾身知道！”
当然知道。
有谁会比直面这吸引来周围的元素几乎掀起元素风暴的克莉丝更理解他的恐怖呢？
不过密托茨黛拉搞错了，虽然看上去非常像是魔法师自爆的常用手段——也就是聚集周围全部的元素然后“BOOM”。
但这个不是。
——【极大魔法】，【寂灭虹光术】，咒文创造者已经不可考据，特征为咏唱时形成的彩虹色光圈和同时作为防御手段与施法素材的元素风暴。
就目前来看，辨认错误的可能性为0。
——必须阻止。
分析结束，纯蓝光辉褪去的刹那，少女的身影刺入虹色的风暴。
【瞬动】。
迎着狂躁的元素，克莉丝，百夫长还有无头骑士中掌握了【瞬动】的几位骑士不约而同的冲进元素的风暴。
“克莉丝！”
莉莉安的声音，在进入彩色的风暴之后就听不到了。
——真是鲁莽的行动，一点也不像妾身呢。
元素的风暴本身就是攻防一体的壁障，如同在泥石流中踱步，支起的护盾容量顷刻间见底。
也许自己会死一次。
但如果不阻止，无头骑士们会永眠，村民们，学徒们还有密托茨黛拉都将被狂暴的元素撕碎。
也许小丑也会，但克莉丝不相信她会没有保命的手段。
确定可以活下来的“人”，只有莉莉安——只有《告死灵书》之主而已。
所以，【虚空瞬动】！
——！！
剧痛。
重新支起支离破碎的抗元素护盾，少女摸了摸脸颊。
原本在那里的血肉连带着一只耳朵消失了。
平滑的断面上，还有冰冷的气息蔓延。
……不只是令人寸步难行的元素风暴，还利用混乱的元素干扰感知的特点布下剑幕吗？作为阻止前进的手段还真是合适。
运气差一点失去的可能就是头颅或者半个身体，即使是真祖要恢复也会很花时间。
——离开，从长计议。
《告死灵书》魔使的本能立即判断出当前最合理的做法。
可那样，无法带来好的结局。
“也该尝尝，【死亡】的味道了呢。”
停留与思考的短暂时间里，冰霜在血雾中消融，踌躇和迟疑都是不需要的东西，所以。
【虚空瞬动】
千百年来为了对抗神出鬼没的魔法师，一代又一代武者呕心沥血研究出的，至高的武技！
尚武的达人赞誉其以凡人之身拟造魔法之秘。
吟游诗人口中的英雄们因其矫健如猎豹独狼。
素来眼高于顶的魔法师，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与魔法师最核心魔法之一的【闪现术】相媲美的技法。
中距离上，即使称之为最速之一也不为过。
在计算中小丑与自己的距离，这一次的【虚空瞬动】就可以拉近到不足一米。
“上！当！了！吧！”
小丑的声音里，哪里还有意识的恼羞成怒和癫狂？
如同戏耍着可怜老鼠的猫儿。
两度使用【虚空瞬动】突破元素风暴克莉丝看到了。
“？！”
轰鸣的雷霆。
为什么魔法师只承认【瞬动】和【虚空瞬动】只是中距离上的最速之一？
因为真正的最速，从来都不属于人类。
虹彩的雷电在千分之一秒间落下。
在魔力的注入下变得不稳定的元素卷入那诸神审判的巨锤，在一系列的爆炸中与混乱的轰鸣中。
坠落。
无法避开雷霆的克莉丝，如散落的晚樱坠落。
就像玩笑一样，元素的风暴消失了。
那个令人恐惧的身影——不，已经看不到那惹人发笑，又令人恐惧的小丑了。
披风，衣服，还有其他的能够证明它是一个小丑的东西，都已经只剩下焦黑的残片。
出现在那里的，是纤细青涩的洁净身体。
苍白的肌肤上，连一粒尘埃也没有。
“……输了呢……”
唯一完好的，只有那个大的不像话的，一点也不像小丑的面具。
以及手上拿着的，虹色的短刀。
“元素风暴用来欺骗妾身吧，阻止骑士们，让妾身以为你要使用【寂灭虹光】而不顾一切的去阻止，还特意在风暴中布下剑幕，但真正的杀招，是【震怒的托尔之锤】吗？完全被骗了……咕！”
血雾和夜影已经稀薄的几乎看不出来，西斜的血月悄然隐没。
长长的黑发已经彻底消失，连带着半个身体一起。
女孩完全失去了可爱与令人迷醉的美丽。
注视着这样的女孩，小丑手舞足蹈的叫嚷着。
“啊，好危险好危险，要不是【虹光之羽】一天一次可以制造出防御元素性质伤害的护罩，我也要完啊，可惜了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了！”
手舞足蹈的小丑，根本不像是想出这种陷阱的家伙。
但事实就是，自己踏入陷阱，一败涂地。
“我的目标从开始就是你呢！你说错了一件事哦，我的确在用【寂灭虹光】呐，想着如果是真组应该知道这个魔法有多可怕的，强行中断差点把我也卷进去，真该感谢这被诅咒的血统呐——”
猩红的瞳孔微微的张大。
“……你果然是个疯子。”
“阿拉，被夸奖了，好开心呐！”
不知从哪里，带着小丑面具的女孩拿出了一面漆黑的镜子。
~\(≧▽≦)/~
像是要展示镜子上这个奇妙的符号，她赤果的小脚向前一步。
狠狠的踩进了克莉丝身体的断口中。
“？！”
正在修复着少女身体的血液，瞬间失去了活性。
“是真祖真是太好了哦，我的收藏品里还没有真祖哦，怎么样？发誓永远成为我的奴隶，我就放过其他的所有人怎么样？呐？呐？包括那些死脑筋的骑士哦，包括那些尿裤子的村民哦。”
身体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但女孩的声音高傲一如至高的胜者。
“妾身只属于莉莉安主人，永远。”
“阿、拉、啦，那就没办法了哦。”
扑通。
分开的双腿，禁锢已经无法动弹的双手。
黑色的镜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拥有扭曲的Z字形剑刃，染尽不详深紫的东西。
“……那个最伟大的小丑，连这个也吞下去过吗？”
【破却万法之符】
“对哦，就是这把【背叛者之吻】，它才切断了与下界恶魔的契约，不论你和那个小公主的羁绊多么牢固都可以切断的好东西哟！你也不希望这样吧，那么，再问一次。”
“成为，我的东西吧。”
称之为告白未免过于病态。
称之为掠夺未免过于深情。
真是可笑，【幽魂主脑】居然在这种时候，****到了诚挚的【爱】。
“……”
克莉丝闭上了眼睛。
“是吗……那就只好，由我亲手把你夺走了呢。”
在这句话说出之前。
背叛的宝具，刺入了女孩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