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君哥哥。”
慕逐君抬头,眼神是那般的温柔,“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昨晚你太累了。”
“不了,太阳照屁股了睡不着了。”
“好,那等我把这琴修好我就带你出去玩。”
季无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妹,你昨晚给我做的醒酒汤实在是太好喝了,简直是酸甜爽口,让人痛不欲生啊。”
云绣眨眨无辜的大眼睛,“是嘛,大哥喜欢以后我多做几碗给你喝下次加点巴豆好了。”
“……”季无衣满脸黑线,“我会被你吃死的,你知不知道。”
“反正都痛不欲生了,帮你解脱啊。”
季无衣甩了甩扇子,做出一派大义凛然状,“唉,只要你舍得,毒药我也吃。”
“噗—”云绣正在喝茶,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不巧的是泼在了静安的脸上。
“姑娘,对不起。”云绣急了,全身上下摸索一番却是没有找到一块手帕,慕逐君伸手入怀递了一块手帕给静安,“姑娘先擦擦吧。”静安微笑着接过,“多谢公子。”
正准备擦拭,慕逐君突然道,“姑娘,这帕子你怕是不能用,不好意思,这里还有一块,用这块吧。”静安一愣,一块帕子有这么讲究么,慕逐君换回帕子叠好放回怀里。
“我说慕逐君,你一个大男人身上带那么多帕子干嘛,还这块不能借那块可以借?”
云绣白他一眼,“都是你啊,说话那么肉麻干嘛,害我把水喷出来,静安姑娘实在是对不住。”
季无衣哼了声,“都是我,是你自己说的嘛,现在都来赖我。”
云绣也撇过头去不理他,静安见场面一时冷场,就想找点话说。
“慕公子,我见你刚才那方帕子上绣的花很好看,似雪似絮却不知是什么花?”
“合欢。”慕逐君自怀中取出帕子,递给静安。
“可是《生查子》中的合欢?”
“是。”
静安抚摸着手帕上的花,喃喃道,“世间原来真的有苦情之花。”
“苦情花?”慕逐君语中不解。
“合欢也称苦情花,说来这也是个典故。”
云绣也来了兴趣,凑过来,“逐君哥哥,这不是那块…”
慕逐君红了脸,“确实是你送我的帕子。”
云绣也尴尬了,静安道,“原来是姑娘送给公子的帕子,难怪公子如此珍视,刚才却是静安的不是了,姑娘的刺绣手艺真好。”
“静安姐姐谬赞了。”
季无衣听不下去,“你们别腻歪了好不好,这花为什么叫苦情花,我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说起这苦情花,确实是有很长的一段来历了。”
“相传古时候,合欢花并不叫合欢,而叫苦情,苦情花从不开花,有一日,一位秀才要进京赶考,临行前,妻子粉扇指着窗前的苦情树对他说,夫君此去,并能高中,只是京城乱花迷眼,切莫忘了回家的路!”秀才应允了,从此却杳无音讯。粉扇在家等过了青春年少,韶华不复,青丝变成了白发,秀才还没有回来,在她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之时,粉扇来到她和丈夫发誓的苦情树下,发下重誓,“如果夫君变心,从今往后,让这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同心,世世合欢!”发完誓粉扇就去世了,第二年,所有的苦情树真的都开了花,粉粉的,像一把把小团扇,真是应了粉扇的名字,花带着清香,只是花期很短,只有一天,朝开暮谢,自那以后,所有的叶子都随着花朝开暮谢,人们为了纪念粉扇的痴情,就把苦情花改名为合欢花。”
云绣听着入了迷,“那最后那个秀才有没有回来?”
静安摇摇头,“谁知道呢,人都已经入了土,回不回来着实没有什么差别,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粉扇真可怜,要是知道那秀才在哪里,我一定去给他两个巴掌。”
静安却一笑置之,“自古从没有人能评判这中间是非对错,男女风月之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伤了,也便怨不得别人负心,只怨自己所托非人罢了。”
云绣却说,“其实我娘亲最爱的就是合欢花,她对我说,合欢花寓意男女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没想过里面还有这样凄美的故事。”
“看个人吧,每个人都是别人故事里的看客,也许我看到了苦情树下怨恨的灵魂,你看到了合欢树下相拥的璧人,世上的事,本就是两面花开。”
云绣还想再问下去,却听一声商调起,“花缺月圆云中摇,梦里花开长安调。昨夜东风雨潇潇,今朝散发弄长篙…”慕逐君手指在七弦琴上弹播,随性而歌,是那首《逐云调》忽而抬眸对云绣一笑,少女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会弹琴吗?”他问。
云绣摇摇头。
慕逐君微微起身让她坐在自己胸前,手握住她的手,琴音又起,“花缺月圆云中摇,梦里花开长安调。昨夜东风雨潇潇,今朝散发弄长篙…”琴声凄婉悠扬,忽然一阵空灵的箫声加入,满城风雨潇潇,季无衣白衣而立,吹奏着感伤的曲调,却是不自觉的开启了卜算未来的能力,幽冷宫苑,曾经明媚的少女面如死灰,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就站在屋檐上,就这样看着,心好痛,好痛,站了一夜,一夜露水,竟是这样的白头…
心惊头痛,强行运功将血气压下,箫声已是断断续续。
云绣察觉到他的异样。
“无衣,你怎么样?”
季无衣勉强挤出一个笑,“没事,有点晕。”脸色却是白的吓人,他本就着一袭白衣,此刻脸色惨白,当真是让人担忧。
“是不是昨天的宿醉还没好?你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别过来。”季无衣吼道,云绣看他摇摇晃晃,不放心,走过去,“无衣你没事吧。”
“别过来!”季无衣捂着头,越来越痛,心的跳动也是那么痛,痛不欲生,无衣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郴州古道,一个红衣女子策马而来,马蹄过处,带起阵阵尘沙,“公子,等我。”
慕逐君请了大夫来看季无衣,大夫看了只是摇头,“这位公子脉象很正常,没病啊。”
宓云绣想这估计是个庸医,换了个大夫来,依旧回答,“这位公子没有病啊,是不是睡着了。”
云绣气的把大夫打出去,“他要是睡着了我找你干什么呀。”
大夫几乎是逃出去的,“泼妇啊,悍妇啊。造孽啊。”
云绣围在季无衣的床边转来转去,“绣绣,你不要急既然大夫都说诊不出什么病来,就是没病啊,你看无衣整天蹦蹦跳跳的,说不定真的是累了。”
“但是逐君哥哥,你不觉得他最近的脾气很奇怪吗?经常突然就大吼大叫的,然后头疼的晕过去。“
“许是他脾气差导致气血上涌。”
“有道理。”
云绣不通医理,觉得慕逐君的话非常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
“等吧,让他多休息休息,就会好的。”
两个人整整一天在旅店看着季无衣,从早上到晚上,除了吃饭一整天都陪在床边,两个大活人四只眼睛,几乎是要把躺在床上的男子看穿了。
大半夜,似乎是终于忍受不了两人的目光,季无衣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看够了没你们俩!不要因为我长得好看就对我见色起意,小妹就算了,毕竟她是女的,慕逐君你的眼睛给我放远一点,我再说一遍,我对断袖没有兴趣。”
云绣开始还很高兴他醒了过来,听到他说的话,顿了一瞬,伸手去捏他的脸,“你胡说什么八道呀,逐君哥哥会看上你?!还有,就算我是女人也不会看上你!”
季无衣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宓云绣,“嗯,作为一个女人你确实小了一点。”云绣捂住胸口,“登徒子!”愤愤然站起来,刚迈出脚又转过头,“就是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的!”季无衣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嗯,这样最好,但是不管你看不看得上我,你还是小。”
云绣从手边抄起一个水杯,举起来想朝他砸过去,一想,杯子砸了会碎,只得放下来,“你给我老实点,不然不给你饭吃。”说完就离开了屋子。
房里只剩慕逐君和季无衣。
“你到底怎么了?”慕逐君问。
“没什么,一点旧病,我们族人一般都有这个病,不要命的,不碍事。”
慕逐君也没有多想,季无衣也不怕他多想,绝情散是季氏一族的秘药,没有人知道这药是如何配制的,也没有人知道怎么解毒,绝情散不会要命,除非,动情…
季无衣低下了头,难道他动情了?怎么会?
眼前又是那个种满合欢花的宫殿,少女披头散发半跪在地上,他站在屋檐上,整夜整夜的看着她,不知不觉就白了头发…
心痛,压制不住的心痛,头又痛了起来,季无衣运起一股清气打算把头痛压下去,脑海里却全是云绣抄起一个水杯,又放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