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皱鼻子,她才不是什么听话的人。
他的话有道理,她听他的,他的话没道理,那不能听。
怎可让白痴指挥操纵聪明人?切!
强弩射出带着铁钩的飞索,众人悄无声息地爬墙头,许南身先士卒,一直往前往。
禾苗不甘示弱,身轻如燕,速度一直与他不相下。
他侧目,她得意洋洋,表示自己可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许南便也不再管她,而是加快速度。
砍瓜切菜,血液飞溅,禾苗有些微不适,许南砍死一个偷袭她的靖人,讽刺地说:“趁早回去吧,女人该留在家里绣花看孩子,瞎凑什么热闹?”
禾苗大怒,奋勇前,渐渐的也适应了。
来自血脉传承的狂热占据了风,她勇往直前,不知疲倦。
许南沉默地看着她,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眼里有亮光闪耀。
并不是一帆风顺,隆城里留下来守城的将士虽然不多,但是每个人都是拼死抵抗。
每个人都遭遇过意想不到的危险,许南曾经替禾苗砍死袭击她的人,她也曾替他和其他人杀死袭击他们的敌人。
他们从半夜一直杀到天亮,人也在急剧减少。
他们背靠着背,浴血奋战,忘记生死,忘记自我。
夺下控制权的那一刻,禾苗的胳膊沉重酸软到抬不起来。
许南从她身边经过,扔给她一把长枪,头也不回地冷声说:“丫头片子!这么点子力气也敢战场!”
禾苗累得半死,整个人都是晃悠的,将长枪当成拐杖,靠着墙壁滑坐下去,除了喘气还是喘气,完全没有心思和他吵嘴。
天亮,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有人大声喝道:“靖人来了!”
俘虏们骚动起来,许南冷冷地道:“靖人败了!”
紧接着,有人在城下大喊:“开门,开门!”
许南勾起唇角,大声喊道:“萧老狗!抬起你的狗头看看爷爷是谁?”
禾苗来了兴趣,打起精神站起来,看到绝望的靖人互相踩踏着,四处逃窜,而不远处,郦国的大旗迎着晨风招展飞扬,骑兵们潮水一样地往这边涌来,很快湮没了靖人。
禾苗看到她爹的银甲清冷如霜,看到圆子的金甲熠熠生辉。
她抿着嘴笑,却发现自己的唇溅满了血,满嘴血腥味儿。
她低头去看,看到鲜血早已糊满了她的手和袖口,凝结成一片,非常难受。
她有点担心会让圆子看到不喜欢,但是转念一想,这是她呀,她是这个样子的,他若是不喜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和幸存下来的那些将士肩并肩站着,昂首挺胸,等着胜利的到来。
城外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以隆城主将被圆子当场射死并被割下人头而结束。
城门大开,禾苗跟在许南的身后去迎接圆子等人。
何蓑衣的眼神能杀人,圆子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但是当着大家的面,两个人都表现得非常克制,圆子亲切地褒奖大家,轮到禾苗的时候,他的神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禾苗很紧张,渴求地看着他,松开一直拄着的长枪,双手合什告饶。
圆子皱着眉头,不情愿地说道:“不错。”
禾苗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回头看着许南笑。
圆子目光微闪,继续夸赞其他将士,只听后头一声轻呼,他回头,看到禾苗紧闭着眼睛,倒在了许南怀里。
她太年轻,还未长成,又是个小姑娘,始终不能与这些久经沙场的壮年男人相提并论。
几天几夜奔波,劳累不堪,拼尽全力做到这个地步,却是体力透支,真的撑不住了。
之前全靠一口气撑着,这会儿得到圆子的夸赞,她便泄了那口气,晕厥过去了。
她离许南最近,许南理所当然地抱住了她。
两个人都是一脸一手一身的血糊着,很有一种同生共死的味道在里头。
圆子很生气,气得差点疯了。
他还没抱过何苗苗呢,许南凭什么呀!
他想冲过去把禾苗抢过来,何蓑衣不动声色地前挡住他的去路,再前伸出手,平静地看着许南。
许南微微颔首,把禾苗交给何蓑衣,淡淡地道:“得罪。”
何蓑衣盯了许南一眼,沉声道:“多谢。”
说是多谢,语气却未见得有多感激。
谢是谢许南一直将禾苗护在身边,让她平安活到现在。
不感激,却是因为怪许南没有把禾苗绑起来扔在安全的地方,而是放任她跟着一起攻城杀人,一直战到现在。
但是女儿自己要战,并不能怪别人无情。
两个男人目光相接之间,已经明了彼此的意思。
许南昂首挺胸,表示自己再不是可以随便被捉弄,被扔下粪坑的无能少年。
何蓑衣垂下眼帘静默片刻,突地勾起唇角笑了一声,诚恳地道:“许将军,英雄出少年,何某佩服。”
许南坦然接受:“闽侯尚且不顾老病之身为国效力,许南不敢偷懒。”
何蓑衣抱着禾苗离开,许南也去清点他的手下。
圆子目光沉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但是当前的局势并不允许他去做其他事情。
他定定神,继续履行他的职责,犒劳安抚将士,清扫战场,清点俘虏和物资……一大摊子事情等着他,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此一役,前后持续三天三夜,靖打败,隆城主将被俘,隆城从此收归郦国版图。
圆子在此次战役之,表现出了很强的统率力和筹谋能力,得到老将与普通将士们的认可。
但他知道,这一场战役之所以结束得如此干净利落,许南的功劳不可忽视。
他给许南和顾轩一起报了首功,给禾苗算了个二等功。
嘉奖,是个见到心人的好借口。
圆子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席,慰劳他的将士们,祭奠那些逝去的英灵。
从靖人的库房里夺来的那些财帛宝贝,除却珍贵的需要贡给帝后之外,其余的全部摆放在现场,准备犒劳三军。
他给禾苗精心准备了一把长刀,然而禾苗并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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