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已经谈妥,为了能够尽快恢复生产,苏秦直接下通知召开全体职工大会,他必须要将分散各处的工人召回来,不然都忙着挖地种菜还怎么开工。
这种时候就显出李汉斌在工人们中间的威信了,虽然对于突然开大会疑窦重重,但大家还是按时赶到了星光厂的大礼堂,老旧礼堂已经两年多没用过了,即便找人收拾过了依然还能看到散落在各处的破木头旧玩具,角落里的蜘蛛网也还在迎风摆动。
职工大会在喧闹中开始,很快就有工人发现异常情况,主席台上副区长以及几位厂领导他们都认识,可那个坐在中间的年轻人是谁?年纪轻轻的哪来的资格跟领导们同席而坐。
当副区长说出星光厂被私人承包,同时李汉斌厂长退居二线由那个叫苏秦的年轻人接任厂长时,顿时在台下工人中引发了轩然大波,本已安静下来的礼堂再次炸锅,所有人都对这件事议论纷纷,有胆大的直接站起来当场质问,他们这可是集体所有制企业怎么能够承包给私人,那不就成了资本主义了吗?
有些揣着手看热闹的人嫌气氛不够热烈,私底下不停地鼓噪其他人,整个礼堂变得比菜市场还要混乱。
台上的一众领导都没料到事情会引发如此大的反应,眼瞅着群情激奋越闹越大,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让那位副区长说想甩掉星光厂这个包袱,他要敢说这话下面的工人非得冲过来把他生撕了不可,几个人都将视线集中在苏秦身上,看他准备如何解决。
如此树立威信的大好机会,苏秦是求之不得,拍了拍杂音不断的话筒道:“争吵辩论没有任何意义,请大家冷静下来听我说两句。”
“你算哪根葱?下面毛都没长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底层工人说话随性而为,直接捡自己最熟练的来。
“就是,真以为把当官的工作做通厂子就归你了?你想得美,星光厂归集体共有,你趁早从哪来回哪去。”
台下各种粗言粗语直奔苏秦门面而来,要不是他提前有所准备还真要出洋相,正当他准备继续说话时,耳朵边突兀响起的厉声爆喝吓得他浑身一个哆嗦。
李厂长你要说话用话筒啊,别吓人好不好。
李汉斌推开椅子豁然站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刚才叫最欢的几个人:“都给老子闭嘴,台上领导话还没说完哪有你们插嘴的份,乖乖给我坐好听苏厂长讲话。”
要是别人说这话或许还有人不服,但对于李汉斌这位任劳任怨的老厂长全场工人就没有不服的,整个礼堂瞬间雅雀无声。
苏秦自信可以说服所有人,昂首挺胸朗声说道:“我知道大家对于私人承包企业有看法有顾虑,认为我是侵占集体资产,是在走资本主义道路,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同台而坐的几位领导都觉得他这话太惊世骇俗更别提普通工人了,当即就有人喊道:“那你倒是说说什么重要?”
苏秦环视台下所有人说道:“这个问题问的好,到底什么最重要呢?我想这个问题大家应该比我更清楚。”
台下顿时嘘声一片,那人也似乎找到了感觉:“你糊弄谁呢?我们怎么会比你清楚。”
“没错。”有人附和道。
“是吗?你们真不知道吗?”苏秦疑声反问:“咱们星光玩具厂的职工以前是什么待遇,停产以后又是什么待遇,奖金没有,福利没有,每个月勉强靠着基本工资过活,日子过得既紧巴又拮据,甚至有些职工家里困难到吃饭看病都成问题,你说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最重要?有什么能比大家吃饱穿暖身体健康更重要!”
正如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中说的那样,只有当生理上的需求被满足,人类才有可能去考虑其他问题。
质问苏秦的那人哑口无言,其余躁动的工人冷静下来,旁边几位领导们也陷入沉思当中。
对呀。
这个小年轻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工人们开始反思起来,想想以前厂里效益好的时候,工资奖金按月足额发放,四季时令水果蔬菜没断过,年底更是少不了几斤猪肉,孩子过年穿的都是新衣服,再看看现在,用钱花钱那是能省则省,自家儿子想吃顿饺子想买个玩具都得犹豫半天,别人都是越过越好,凭什么到他们这就颠倒过来越来越差。
苏秦短暂发言就引发全场工人的共鸣,他们不懂姓资姓社有什么区别,但却知道千好万好都不如把日子过好,开始静下心来听苏秦继续往下说。
“姓资姓社调子太高,那方面自然有国家领导人去考虑去烦恼,用不着咱们瞎操心。在座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工人,现在连吃饭生活都成问题,还谈论那些不找边际的事情有什么用,不论我是报着何种目的来的,但其中有一条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带领大家重新过上好日子,不仅要吃饱穿暖还要兜里有余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苏秦说的慷慨激昂。
这段话得到了很多工人发自内心的认同,尤其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那些人,顶在肩上的沉重压力让他们倍有苦说不出,公有私有与他们何干,忙里忙外白天黑夜的干活,还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生活过的更好嘛。
可也有人不相信苏秦,依然对他抱有怀疑的态度:“说的到轻巧,我们厂停产两年多了,厂里区里甚至市里哪个没给出过主意想过办法,可结果还不是这破样子,难不成靠你这毛头小子随口说两句好听的就能把厂子给救活?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大哥你确定不是铁老大那位发言人转世吗?
李汉斌他们没说话,经历了刚才的惊人之语后,他们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知道苏秦如何说服这些不相信他的人,然而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苏秦居然没有选择驳斥这些人,反而要工人们开始选边站。
“该说的我都说了,愿意相信我的请举起你们的左手,不愿意相信我的请举起你们的右手。”
这是要玩什么花招,莫非是想记下名字打击报复?
全场工人们先是呆愣一下,左看看右看看,纷纷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结果让苏秦很是欣慰,星光厂的全体职工愿意相信他的还是占到绝大多数,不相信的就只有那么十几个人,大多都是些二十岁出头眼高于顶的年轻人,认为天是老大他们就是老二。
苏秦冲坐在最前排的熊飞道:“胖子,找东西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不知道你就问问周围的叔叔阿姨,免得他们跑了。”
“好嘞,纸笔我现在都随身带着的。”
没举手的那十几个年轻人顿时炸了锅,对苏秦怒目而视道:“你记名字想干嘛?你私底下打击报复是不是?”
“你们想太多。”苏秦呵呵一笑:“我已经说了是带领大家过好日子的,又怎么能干打击报复这种事情,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我以后还要跟在座的叔叔阿姨朝夕相处,打了你们我还怎么在星光厂待下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把名字记下来省的待会发工资的时候弄错人,因为你们不在发工资的人员列表里面……”
苏秦刚说到这就被李汉斌给打断了,他满脸惊讶地问道:“苏秦你现在就打算给大家发工资?”
“是的。”苏秦收起笑脸严肃地说道:“既然我已经将星光玩具厂承包下来,总不能光让大家干活不给大家发钱吧,再说大家如此信任我,我现在投桃报李这不是很正常嘛,至于发放标准考虑到生产还没有恢复,我暂时只能按照每人50元的统一标准来发放,从第二个月开始谁为厂里创造的利润高,谁获得的额外奖金就越高。”
要发工资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选择支持苏秦的工人们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半分多钟后才爆发出震天撼地的欢呼声,特别是当他们听到后面还有奖金,欢呼声简直能把礼堂的房顶都给掀翻,对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按时发放过工资的星光厂职工来说,能拿到实实在在的工资比任何花言巧语都好用。
这下旁边坐着的几位领导都服了,尤其是那位张副区长,如果不是苏秦太年轻他真以为对方就是官场中的老手,先用画大饼的方法调动所有工人的积极性,然后再恰到好处的放出实际利益,精神和物质双管齐下,这些工人不支持他又支持谁。
这一手玩的真是高明,连他一时半会都没想到,看来这小子应该是别人推到前台的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