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混沌不堪,邺城惊魂未定,地方郡县运作不畅,纷纷上报各种困难,导致整个的冀州系统,就像是一堆屎山代码,一运行起来就是各种报错,到处都是鲜黄色,或是亮红色的警告,就算是勉强运行下来,也未必能得到什么正确的结果。
冀州靠不住了,于是压力就转移到了豫州这里,导致豫州自然更加的吃力起来。
一核有难,八核围观。
CPU上的3.3伏供电,都快烧炸了……
对于上层统治者来说,就像是夏侯所能想到的一样,本能的就是先顾及自己,以及自己屁股底下的本阶级,至于底层的民众么,大多数的时候只是停留在嘴上的同情而已。
因此在面对曹操再度敦促粮草的号令,到了士族层面的时候,山东士族子弟们都沉默了。
沉默的原因很简单,荀也翻脸了。
之前程昱出动了,最先被抓了杀头的,就是荀氏家族里面的人,而且还跟荀有亲属关系……
于是豫州的士族子弟们很快就坐下来商议,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再苦一苦百姓吧!
豫州士族子弟一脸悲怆的离开会场,各个都在坐上华盖车的时候仰天长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百姓苦啊……
可怜啊……
苍天啊……
随着士族子弟对于百姓的悲叹,真正悲惨的事件很快的就开始上演了。
从感慨变成现实,就是这么的直接,简单。
杂乱的人声骡马声在村寨之前停了下来,然后很快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嘭!
低矮的院门被猛的踹开,陈旧的门扉撞击在院落的矮土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院内的农夫急急奔到了门口,却看见一个锦衣官吏正带着几个兵卒衙役从院门之中昂首而进。
什么?
私闯民宅?
这是为了公务!
何来私闯一说?
老爷,军爷,这是要做什么?
农夫急切的问道,试图拦在这些闯进来的不速之客面前,但是很快就被拨开。
对于最底层的这些农夫来说,这些人谁都是爷,谁都是他惹不起的角色,即便是这些人嘴上喊着要为百姓谋福利,要关心民生。现在这些爷就来关心这农夫的民生了。
领头的锦衣小吏根本连多看一眼农夫都欠奉,只是淡漠的挥了挥手,旋即便是有兵卒带着衙役直接冲进了土屋之内。其中有一个衙役和农夫认识,在经过农夫身边的时候隐蔽的给了一个眼神,似乎是在告诫农夫一些什么……
几人翻开屋里的粮柜,一看里面是空的,但是几人根本没迟疑,又是在屋内其他地方搜查起来。
这年头,谁会将粮食放在粮柜?
在村子里面,有一户算一户,所有人的粮柜,就算是耗子来了,都是要摇头的份。
这家农夫的粮食是藏在床下的。
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到处都是缺乏粮食,所以即便是平日淳朴的百姓,也难免会被饥饿所驱动,作出一些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来。
当然,这样的行为在某些士族子弟眼中,便是下等贱民,天生贱种的最好诠释。
反正士族子弟是怎么都不明白,人为什么可以为一口吃的,就不顾廉耻了呢?
今年收成眼见着都不怎么样,即便是最为乐观的农夫也不相信官府官吏天天宣传的明年会有起色的宣传。
官府说一切都平稳,粮食没涨价,大家要有信心,放心吃,大胆用!
可官铺里面的平价粮食只有少数人买得到,自由集市上的价格,远远超出了所谓的官方价……
眼瞅着饿死的人开始增多了,偷盗抢劫杀人各种问题也渐渐多了,所以绝大多数农夫都会将自己的粮食藏在自己随手可以检查确认的地方。
就像是这一家农夫,他会在睡觉的时候将粮食抱在手里,而且还要将棍棒放在床边,也打过几次偷偷摸摸爬墙头进来的小贼,但是他往往没想到,防得了偷窃,却防不住明抢。
农夫慌忙跪倒在敬意小吏面前,咣咣磕头,老爷,老爷行行好!小的家中没多少吃食了,老爷要是拿走了,小的一家子就没活路了!
锦衣小吏冷冷站着,仰着头,翘着鼻孔,似乎跟这下贱农夫多说一个字,便是侮辱了他的门楣。
屋内传来妇人的哭喊声,旋即就是兵卒的怒喝。
农夫连忙跑进屋内,见到那藏在床下的粮食已经被轻易的找到,正提在一个衙役的手中。
而农夫的妻子正死死的抓着粮袋,哭喊着不肯松手。
孩他娘!放手!快放手!!
农夫看到那名兵卒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便是连忙上前,一边遮住那兵卒上前的的方向,一边去试图拉开妻子抓住粮袋的手。
农夫妻子的手抓得很紧,脸上挂着泪,孩子,孩子没粮吃,会死,会死的啊!
松,松手。农夫轻声道。
农夫妻子依旧在摇头,眼中多了几分的绝望。
他们的孩子已经死了一个了。
早些年缺粮,饿死了。
现在又缺粮了……
去年粮食收成就不多,今年瞅着也没能有多少,交了租税之后就是所剩无几。原本还说用麦麸等各种杂食勉强能撑一撑,等到今年秋收再缓一口气,不行再去借点高利贷,可是谁又能想到,官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征粮!
松手吧,我……这些人是真会动手的!我们死了,娃怎么办?农夫低声说道。
农夫妻子一惊,回头望向屋内。在土床上一个三寸丁,骨瘦如柴的正在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流着口水茫然的看着大人们。
趁着妻子回头松劲的功夫,农夫掰开了妻子的手指。
衙役便是连忙将粮袋子背在了肩膀上,一转身就出了屋子。
农夫妻子这才反应过来,还想要冲出去,却被农夫拉住,没用的,没用的……
之前征粮的时候,不也是有王老三死扛着不交么,结果就被活活打死了,然后没有任何人为王老三抱不平,村子里面的所有人都一声不吭。所以这一次,如果他们不交粮食被打死了,会有人开声么?
可是这依旧没完。
粮食被拿到了院中,过秤。
这不够。锦衣小吏瞄了一眼秤,每口三十斤,你家三口人,一共要交九十斤!你这才五十多斤,老爷我开恩,就算是六十斤好了,还差三十斤!
农夫上前磕头,老爷开恩,开恩啊,能不能……能不能先欠着?眼瞅着就要收秋粮了,等秋粮下来了,小的加倍还上!
秋粮是天子要的!这次征粮是丞相要的!人人都要交,你们交不齐你们受罚,我们收不齐我们受罚!我要是被砍头了,你能替我去死么?锦衣小吏冷哼。这种赖账的刁民他见得多了。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们再来,还差三十斤!到时候要是补不上,哼,别怪我们不客气!
锦衣小吏显然也懒得和农夫掰扯,便是带着人直接去下一家。
农夫跪坐在地上,痛苦且茫然。
村正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在离开的时候似乎朝着农夫点了点头。这让农夫心中又多了几分的希望。或许村正能帮助他?还有两个月就收粮了,只要能熬过去,或许就还有希望!
隔壁院子里面也很快的响起了哭喊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农夫听着隔壁院子的凄惨哭声,忽然觉得自己胸口的沉闷似乎少了一点。此时才从茫然当中回过神来,连忙进屋。屋内的妻子正在抱着孩子大哭。
农夫想要说一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院落之中重新响起了村正的声音,农夫连忙爬起来,奔了出去。
村,村正……
农夫期盼着看着村正。
村正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这是上头要征的粮,我们也没办法……
是是是……农夫点头,可是现在我们家没了吃食,这还有两个月,要怎么办啊?
再一会儿,你来我家……村正低声说道,我那边还偷偷藏了一些,匀给你三五斤,先撑一撑……
三五斤?农夫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他还差三十斤。
多了我真没有……你看隔壁的……村正叹了口气,你再搞些野菜什么的,怎么也能对付个一阵,等秋粮下来,就好了……
可是我还差三十斤……农夫呆呆的说道。
村正毫不在乎的说道:你不是已经交了六十了么,这就算交够了两个大的了,小的……小的顾不上,也就算了……这年头,能保着大的就不错了……大的活着,才能有小的……先这样吧,你等等,到了晚上天黑没人的时候你再过来……
村正走了。
农夫回过头,看见他妻子靠在房屋门口,目光呆滞。
农夫蠕动了几下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剩下了叹气。
他妻子靠着房屋的门,缓缓的滑落下去,眼眸之中不清楚是什么情绪,或许只是剩下了绝望。
屋内的孩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便是哇哇的大哭起来。
天渐渐的黑了。
或许从来没有亮过,即便是真的亮了,也是短暂的。
农夫起身,回头看了笼罩在黑暗之中,呆坐在房门处的妻子,还有那已经哭累了,睡着了的孩子的轮廓,吞了一口唾沫,便是出了门,往村正家中而去。
大概是一两刻钟的模样,农夫重新回来了。
一到院中,他就赶紧将那个破烂的院门关上,还拿了根木棍顶上去,这才小心翼翼的提着一小袋的粮食,宛如提着救命的珍宝一样,进到了屋内,孩他娘,我们有粮……
屋内土床上,只有他的孩子在有气无力的瞪着眼,却没有看到他妻子的声音。
农夫稍稍抬高视线,一双悬空的脚,出现在他的眼前。
缓缓的,轻轻的,晃动着。
农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旋即在安静的院中,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就像是在日间隔壁院子内的哀嚎他没有去关心和照看一样,现在农夫的哀嚎虽然在夜里,甚至更加凄惨,可是周边院落里面,也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人来……
……
……
哀求和乞讨,是得不到真正珍贵的东西的。
战争,并不是只有两个人,抑或是几个将领,又或是一两个地区的事情。
一旦战火纷飞,毁灭是无法避免的。
太阳高悬,晴空万里。
对于人类来说,太阳或许永远都会重新升起,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未必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了。
斐潜穿着一身精良打造的,带着闪亮花纹的盔甲,骑着马在土坡之上矗立。
在土坡之下,是他的人马涌动着,往前流淌。
没有什么太多的口号,斐潜就这么骑在马背上站着,而走过去的每一个兵卒在经过土坡的时候,都会仰头望向斐潜,并且由衷的感受到了骠骑大将军的雄伟风姿,昂然气势……
却不知道斐潜在闪亮的盔甲兜鍪下面,已经是汗流浃背,头发都粘贴到了头皮上,又痒又闷。
兜鍪都是不透气的。
精良的盔甲,上面有雕刻的花纹,有掐金银线的装饰,再配上大红的披风,简直是装逼利器,只可惜这套盔甲是在前年打造的,现在么,有些勒了。
真正作战的时候,斐潜是绝对不会穿这么一身的闪亮盔甲的,大体上来说,这玩意就像是礼服。作战前,穿给手下兵卒们看的礼服。
曹军安邑大营就在眼前,也是曹操在河东运城盆地之中最为重要的支撑点。
双方之前各有交手,试探,博弈,然后也都有损失和收获。
如果斐潜攻不下这个安邑大营,那么曹军就可以从容的调配兵马,或是进攻大河之西,或是转头回军,抑或是就在安邑和斐潜拉扯消耗,都是有可能的。简单来说,安邑大营就像是一个钉子,斐潜如果没能力拔除这根钉子,那就要碰一个钉子,看看是头破血流,还是腿脚受伤。
斐潜看着部队缓缓而过,旌旗飘飘,心思却飞到了另外的地方。他昨天收到了许褚上报的最新消息,说是在曹军大营之内,确实是有人作为内应,并且提供了一些原本斐潜和许褚都不清楚的情报。
安邑大营之内,确实是暗藏玄机。
曹操几乎将他历年战争的经验,以及山东廉价的劳动力的优势,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其中有一点是让斐潜颇为警惕的事项,就是在最新的情报当中,那人表示有看到不少的火油,以及闻到了一些硝石的气味……
水火,永远都是人类想要降服,却始终是无法彻底控制的两种力量。
大河的上游是控制在斐潜手中,所以曹操也没有办法在水这个方面上做什么文章,但是很显然,这一次曹操是要在火的方面玩一些花样。
斐潜想着,不由得有些感觉到了难以描述的历史巧合感……
难不成,现在自己成为了历史上的曹操一方,而曹军却成为了历史上准备放火的赤壁联军?
这真是……
火油,对于人马都会有比较大的限制,而硝石么,肯定就是火药了。
战争器物这种事情,是看人用的,也要看运气。
火油到了周瑜手中,便是可以烧得曹操胡子都着火,可是到了诸葛亮手中,却被一场大雨浇灭了……
斐潜兵强,但是人数少,大概只有曹军的三分之一,甚至还差一点。
曹军人多,但是整体战斗力反而较差。
因为曹军成份繁杂。根据许褚收集的情报以及真假投降的那些人的叙述,曹军大概分为三个部分,核心的中领军中护军,作为辅助的杂姓将领以及地方郡县兵卒,以及一定数量的民夫工匠。
之前曹军营地之中,还有更多的民夫,但是现在么……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也有人多的麻烦。
全部将这些人都杀了,显然不现实。
但是要接收这些俘虏,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更何况曹操已经将安邑打造成为了堡垒一般,若是不能以点带面,将曹军的大营卷动起来,一点点的去啃,打成拉锯战,同样也不是什么好的方案。
曹操的实力,确实是已经衰弱了不少。
夏侯渊身亡,夏侯被俘,几乎就是断了一只手臂,大伤元气。
可即便是如此,曹操依旧不退!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曹操退无可退,可是如果说曹操现在调转回军,多少也还能残喘一阵,未必立刻会暴毙。毕竟历史上曹操赤壁大战失败之后,依旧还能成为北方霸主,只不过就是在某些方面要做出更多的妥协罢了。
斐潜相信曹操也同样明白这一点,所以现在这个阶段的曹操态度,就显得非常的微妙。
斐潜感觉,除了火油和火药之外,曹操一定还有什么牌没出……
因为这牌还捏在曹操的手里,所以曹操觉得自己还不算没有彻底翻盘的可能。
火油火药这种东西,其实防备起来并不难。
所以关键还是看怎么用,谁在用!
斐潜为什么慢吞吞的来,而不是急切的在春夏之交就和曹军大会战呢?
当然是因为斐潜也要准备自己的底牌。
火炮现在已经只能算是明牌了,真要用明牌去打,肯定是要吃亏的。
斐潜忽然想到了庞统上报说朱灵自行研发了一种火箭……
这或许也是某种巧合?
火药,以及火药的衍生物,自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应该是战场的主宰,而不是仅仅用于达官贵人的嬉戏。
而想要让火药发挥出足够的威力,气候干燥就很重要了。
真要是在春夏之交和曹军会战,曹操不得笑得眼珠都看不见?
在春夏之交,那个时候谁知道那片云彩有雨?
而现在是夏末秋初,正是气候干燥,地面硬结,少雨少云的时候,不管是运输还是使用火药以及火药的衍生物,都是最好的时节。
斐潜正摆着pose思索着的时候,忽然见到远处有一个小队的传令骑兵,背插认旗急急奔来。
主公!曹军派出使者,携了战书,欲见主公!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