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6.你真的要我跟你走吗
那天清晨,梁姐没有和以往那样喜笑颜开、很高兴的看着我记得她的习惯,而是把我一把拉住,强迫我低下头来,掠开我那被鲜血凝在一起的一缕头发让她看见头上的那一道还没有愈合的伤疤。梁姐轻轻的骂了一声,还是小声的对我说:"嫩伢子,要么一个人逃走,要么决定跟我走,留在这里不被打死也会被打成残废的。"
我一声不吭的站在她面前等着她买单。
"嫩伢子,告诉你,我也是做餐饮这一行的,不说做的很好,当然比这里强得多;不说有多大,至少比这里好得多。"梁姐一边拿出一个大大的鳄鱼皮的皮夹给我付钱,一边还在小声的劝着我:"知道你人好,我把你当**看。到我那里去,在大堂里当伙计也行,在厨房里站墩子也行,如果嫌不好,走人也行,至少得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不是不会回答,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二嗲嗲大着嗓门叫了我一声,因为那天清晨的火势不好,总是没有火头,炒菜下面都很慢,就要我到外面把炉灶掏一掏。我答应着,把梁姐递给我的那碗包面钱塞在围裙的口袋里走了出去。刚刚弯下腰、拿起火钳就被人从我的身后把我踢了个狗啃屎,额头在贴了白瓷砖的炉灶上被蹭去了一块皮,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个被免职的副站长干的。
天还那么早,那个**就不知在哪里喝得醉醺醺的,连走路也有些东倒西歪,可是对我的那份仇恨却没有任何减少。他就像抓起一块抹布似的一把将我抓起,很响亮的给了我两耳光,这才心满意足地走进了小吃店里去。
那是一个因为从半空中摔倒地上的**的恼羞成怒,也是那个**对我采取的疯狂报复,根本不顾忌周围那么多双愤怒的眼睛的注视和我越来越高涨的反抗情绪的酝酿。副站长还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兔崽子,给老子下一碗包面,吃饱了好有力气继续揍你!老子过几天要把你的眼睛挖掉,看你这个王八蛋还能不能到处乱看!"
梁姐就站在小吃店的门口看见了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就像发疯了似的跑过来扶住了我,我看见她眼里的泪水在滚动:"嫩伢子,如果不**毒死他,你就得跟我走!如果不跟我走,就得自己一个人走得远远的,等长大了再回来报仇!"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走,只是用感激的眼光看着梁姐很不乐意的一个人离开。
我得把二嗲嗲嘱咐的事情做完,回到小吃店的时候,二嗲嗲不在,她有大清早跑厕所方便的习惯。我在给一个客人端去一碗红油面条的时候,有一个空碗从我的面前掠过,副站长的咒骂随即而起:"妈的,嫩伢子,你***活得不耐烦了,老子要的包面呢?"
小吃店里鸦雀无声,大家都被那样的情景惊呆了。正在这个时候,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在还没有天亮的天际下传的很远。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摘下围裙、把口袋里梁姐给的那些包面钱塞进了那个二嗲嗲装钱的铝皮盒子里,从满是油污的橱柜里找到了我放着二嗲嗲给我的零花钱的那个小本子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慈利火车站入站口的查票员都认识我,天天看着我在那里出出进进,当然也不会找我要票。我就一直向前走,在站台上走近了那个正在看着火车徐徐停下的梁姐的身边:"你真的要我跟你走吗?"
因为不想被那个残忍的副站长折磨死,也承受不了那样的压力,我就那么简单的跟着梁姐离开了慈利,离开了那些如同长城般耸立的山壁,离开了那座白天有些荒凉、晚上还有些热闹的火车站,离开了那个把我从雪地里救回了生命、也给了我一个安身之处的二嗲嗲,也离开了那一段时间很短、却很值得留恋的往事。
铁路上跑的慢车就是绿皮车厢的火车,现在在某些偏远地方还可以看见,相对于有空调设备的红皮车厢的火车而言,绿皮火车最大的优势就是车票低廉。虽然速度不快、逢站就停,可是因为价格仅是快车的一半,所以每一趟都是人满为患,就是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还是很受下层民众的爱戴。这与那些高速快捷舒适的**号里面空荡荡的车厢是一个很明显的对比,只可惜那些从事调研的专家学者全都视而不见罢了,这也是一种悲哀。
我和梁姐就是乘的那样一趟绿皮慢车。刚开始的时候,铁路线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峦之间绕来绕去,火车就在那两股道上转来转去、开开停停。慢慢的,天亮了,看得见朝阳的曙光升起来的时候,铁路线**到丘陵地带,火车的速度也似乎越来越跑得轻快了一些,可是那些因为早起、因为摇晃、因为单调的旅客都慢慢的睡着了,梁姐也睡着了。
梁姐把她的名字告诉了我,把她的年龄也告诉了我,这个28岁的女老板就是慈利人,老公是当地税务局的一名科级干部,也是属于有权有势也有钱的那种。不过就是不想在当地太打眼,也不想引起别人过多的注意,就让自己的老婆跑到122公里以外的武陵开了一家长风酒家,也是一种为行贿受贿而洗钱的掩护而已。
"那里是大城市,生意还行。"梁姐对我讲了那个历史上被称为黔川咽喉、云贵门户,现在是湘西北重要的交通枢纽、能源基地和政治文化中心的武陵。她知道那里曾经是湘西剿匪的指挥部所在地,她不知道二十一年后,这里又被称为是长江三峡和洞庭湖、南岳衡山和张家界黄金旅游走廊的十字纽带的结合部与中枢。她只是对我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经常在二嗲嗲的小吃店出现的原因:"家里还有一个男人嘛。"
我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一个女人照顾。
梁姐问了问我的年龄、捏了捏我的下巴,笑得很开心:"这么高的个子,真没想到你才不到十三岁。再等两年,你就知道女人的重要性,也会知道男人为什么要女人照顾了。"
我对那个男女之间的问题不感兴趣,我只是对车窗外移动着的景物很感兴趣。梁姐在不断摇晃着的车厢里很快就睡着了,烫成很多小卷的头就在我的旁边荡过来荡过去,最后就歪在我的肩膀上了:她肯定拔过眉毛,所以才会那么细;她的睡眠也肯定不足,有些好看的眼睛有些浮肿;她睡得很熟,把嘴也半张着,可以看见那一口不太整齐的牙齿和粉红的舌头;她脸上有些细微的雀斑,如果离得远一点就看不清了。
梁姐是一个胖女人,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脖子、圆圆的身材、圆圆的胳膊、圆圆的**还有圆圆的**。有一天,小翠和楚楚陪着我到武陵博物馆看展览,回来的时候我告诉梁姐,那里画的杨贵妃就和她长得一样。梁姐就屁颠屁颠的也跑去看了,回来以后乐滋滋的逢人就说:"还是嫩伢子慧眼识珠,说我就是杨贵妃!"
梁姐肯定没有杨贵妃那样美貌动人,可是因为胖就显得年轻,因为胖就显得嫩,因为嫩就显得白。她的肌肤很白、白**嫩的像豆腐似的,她也很胖,就像蒸笼似的到处都在冒着热气。**滚、胖墩墩的,厚厚的嘴唇、矮矮的个子。后来长大了一些,也喜欢看书了,在水溪中学的图书馆里借到《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集》,才知道她就是那个羊脂球似的女人。
可是那个时候我对女人还根本不感兴趣,就是不喜欢睡着了的梁姐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就一次又一次的把梁姐的头推开,她就一次又一次的把头又靠回到我的肩头。到最后我也疲倦了,也睡着了,到梁姐把我叫醒的时候,我的头舒舒服服的枕在她的**上。梁姐后来对我说:"就是因为那个动作,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孩子,而是当成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