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各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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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元龟六年冬季,初步解决近江的小争端之后,坐镇京都的平手义光遇到的第二个具体任务,是给织田信长修建墓所。

  随着明智光秀在大和筒井家落网,信长的尸骨终于得以保全。委屈他老人家在河内国的高屋城呆了一会儿,等待外界的闹腾平息下来之后,送往了京都。

  这又是个惠而不费的任务,出篓子的几率约等于零,稍微办得像样子一点就能大出风头。当然实际操作的时候,名义上总要拉着织田信忠、织田长益他们一起来才好。不过大家都知道织田家是戴罪之身,不方便行事的。

  初步决定是,在京都附近的本能寺,建立一处塔头,作为埋葬尸骨的正式墓所,此处是信长每次来京最喜欢的居所,也是生前所信仰的日莲宗本门流的大本山。

  其次,临济宗有些宗派跟信长关系不错,而且是整个室町时期跟上层武家关系最近宗派,高野山的真言宗则是历来在人们心中有特殊宗教地位,涉及丧祭无论如何绕不开,所以也要修建这两个宗派的灵庙,供奉衣冠和盔甲。

  然后也不能只顾唐土传来的佛教,而忽略了本土的神道。信长以前挥师上洛时,曾在船冈山今宫神社祈福,又曾在洛东稻田神社落脚过,那么这两地少不了也得新建分社。主祭物就以信长用过的太刀和弓箭来担当。

  最少要有五处香火,是平手汎秀的要求,其余的,只要扯得上关系,就让儿子自行发挥,便宜行事,宗旨是不怕花钱多,就怕花钱少,以此表示虽然不得已反目拔剑作战,但还是深深顾念旧情的。

  而且一文钱也不让岐阜城出。

  至于织田信忠在美浓、尾张搞几处菩提寺,那是他自己的事。反正也不可能有平手家出手这么阔绰。

  这段时间,德川家康给平手汎秀写了五封信——其中两封名义上是给足利义昭的——终于从字里行间,寻章摘句找到“乱党一日不平,天下毕竟难安”的话语,将其展示给左右近臣,挥泪叹道:“虎毒尚不食子,奈何今日别无他选!”于是命德川信康和筑山殿自尽。

  顺带一提,就在此前仅仅三日,他在连续生了几个女儿之后,终于又由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妾产下第二个和第三个男性子嗣——没错,是孪生兄弟。

  骏河、远江、三河一带,向有嫌弃双胞胎的陈规陋习,纷纷谓之不祥。德川家康只取其一抚养,另一人宣布送入寺社出家,将来不会成为武士。

  当然大家都知道,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僧侣和神官也是可以随时还俗的。

  德川家对尾张下四郡的占据似乎稳定了下来,没有受到太多反对。

  这可能是因为织田信忠表现得过于恭顺——他宣布要幽居三月闭门思过,并且要求林秀贞、前田利家、佐佐成政、梁田广正、毛利长秀等人都一齐照做。

  然后国政被非常儿戏地委托给了平手汎秀的妹夫织田长益,和女婿佐佐秀成。而前者又因为讨论信长的墓所之事,去了京都。雪千代也因为想要安慰母亲的原因,难得回了娘家,佐佐秀成孤身在岐阜城。

  结果正好此时,有个法号“道清”的和尚上门,提出“氏家卜全勾结奉行,伪造安堵账册,私自圈划土地,侵吞本寺领地”的举报。

  经由查实,地界确实与账册不符。佐佐秀成果断下令,被侵吞的一百八十石寺社领物归原主,并向氏家卜全没收等额的知行地作为惩戒。

  至于那个不值一提的小奉行,只是知行五十石,管理十来个村的低级武士而已,打算是直接处死,连切腹的机会都没给。

  毕竟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对这个时代而言,倒也是无可指摘的正确处理方案。

  新任为名代的佐佐秀成有岳父在背后撑腰,此时说话可能比织田信忠还有效,理论上说是没人敢不服的。

  但氏家卜全立即叫屈,说那一百八十石土地并非私吞,而是以前老主公信长大人口头承诺赏赐的。

  “因为讨厌那间寺庙,所以剥夺其一半的领地,交给鄙人。当时没有立下字据但很多人都亲耳听到。”

  ——氏家卜全原话是这么说的。

  确实信长这人经常冲动行事,又厌恶法度和规矩,懒得留下明文,这样的事不少。

  没办法,佐佐秀成只能找了一些当事人了解。

  结果有的人信誓旦旦说“信长大人确实将此地剥夺出来,赏给了氏家卜全殿”,也有的人断然否认说“全无此事,鄙人没有任何印象”。

  佐佐秀成大感窘迫,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双方争执不下,终于惊动“幽居”中的家主,官司打到织田信忠那里。

  信忠当时还带着佛珠串,闻言双手合十叹道:“此刻我因戴罪在身,无法亲手令先父安息,已是愧为人子,更不愿听到他老人家打扰安宁的事。请二位看在鄙人薄面上,各退半步如何?那一百八十石所争之地,就划为两半。同时从公帑取出金一百两,二位各得五十,作为补偿如何?”

  两边见他态度诚恳,又拿出真金白银,便表示接受。

  同时织田信忠又道:“不妨统治下去,领内但凡有此类争执者,请一月之内提出诉讼,过后不再受理。”

  接着对佐佐秀成说:“欲彻底平息此类事件,恐怕需要不少花销。但岐阜城已经捉襟见肘,能否委托您向平手家求助呢?”

  那种形势下,佐佐秀成感到无法拒绝。

  ……

  几日后,求助的信件传来,平手汎秀见了其中描述,既叹又笑。

  叹是觉得织田信忠仿佛一日之间变了人似的,果然不经风雨人是很难成熟的。笑是因为女婿如此智商,雪千代这鬼丫头将来肯定不会受欺负了。

  ……

  再说竹中重治带着南近江诸人去了越前,过程也是颇不平静。

  原本石川合战时,越前各余党之中,朝仓景健支持西军平手氏,朝仓景镜支持东军织田氏,二者争执不下,难分高低。

  后来信长身死,近畿局势渐渐明朗,朝仓景健一方也自居为胜利者的一员,而朝仓景镜一方不战自乱,军心溃散。

  竹中重治拖着病躯,按照平手汎秀之命入越前,朝仓景健虽然不高兴,却也不敢明着拒绝,只能搞小动作而已。

  朝仓景镜却是趁机经由竹中重治的路子,请降希望保命,也得到了正式的应允。

  然后朝仓景健依然只能捏着鼻子同意。

  景镜孤身来到景健的居城,签订了和睦的约定。

  但当天夜里,景镜便忽然口吐污血而暴死,尸检怀疑是中毒所致。

  这令越前气氛忽得紧张起来。

  许多人对这种公然出尔反尔的行为不满,自发联合起来,趁朝仓景健慌乱之时将其绑缚擒获,推举竹中重治来收拾局面。

  竹中重治声称不敢接受,致信京都询问如何定夺。

  平手义光自然难以做出判断,又转交给了平手汎秀。

  平手汎秀干净利索回到:“既然是众望所归,自然责无旁贷,日后北陆之事,便皆问于足下。”

  义光还随信提出疑惑:“竹中殿如此偷天换日手段,为何在对阵我家的时候无法使出嗯?”

  汎秀则教导说:“所谓调略之道,岂可逆于时势?总是敌将先有离心之意,而后为人所趁。我辈战于美浓,未闻竹中殿寝反一人,惟见丹羽殿屡建殊功,盖因彼时织田富慷,斋藤贫吝,如是而已。”

  ……

  西国也有消息。

  是小早川隆景致信给平手汎秀,说现在浅井长政与宇喜多直家已经联合在一起,对“天下大义”造成严重的威胁。

  信中详细分析了最近几年西国的一些变故,怀疑这个宇喜多直家是很多阴谋诡计的幕后操纵者——因为他往往是最终得利者。

  还暗示说,荒木村重也可能与宇喜多直家有关。

  最后就是说明有意跟平手联合起来,一起在来年攻打这个大毒瘤。

  ……

  讲到荒木村重,还有个逸闻。

  说是他在城里,搞了一副平手刑部大人的绘像,问家臣应该挂在哪里。某个人提出可以跟荒木家父祖辈留下的纪念物放在一起,结果荒木村重大怒,拍案说:“平手大人是何等英豪?我们家祖祖辈辈加到一起,也不够他老人家的万分之一,岂可同日而语?”

  然后专门建了一间新房子,只安置一幅画像,还时时入内叩拜。

  此事传开,人人鄙夷,都说他为了溜须拍马骂自己祖宗,实在无耻得很。甚至有不少人说不屑于与他同席参加茶会了。

  不过荒木村重的名声已经因为数次倒戈不能黑成竹炭了,债多不愁。

  极少数有识之士指出,这厮大概是故意装成一个滑稽的笨蛋,来减轻大众印象中的威胁程度。

  ……

  畿内及近畿的各处,除了大山群绕之中,丹波丹后自成一体不受外界干扰之外,就属若狭武田元明、北近江京极高吉那里最安静的。其他人都在各显神通。

  可能是由于集权度太低,下层对领主的变更就不太敏感了。

  京极高吉将女儿送到平手家之后,武田元明也送了个堂妹过来,可能是怕显得不和谐。

  对此平手汎秀十分头疼,却也不能厚此薄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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