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坐在椅子上,语气冷然:“准备两份口供,一份就说是突厥人派人行刺本宫,想要报复大唐,另一份就把那个刺客刚刚的招供写出来,都让那个刺客画押!两份,给本宫一起送到长安呈给圣上御览!这件事,你们给本宫记住,是突厥派刺客行刺了本宫,其余的事,不该你们知道的,你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给本宫烂在心里头,明白了吗?”
“是,殿下!”那些参与审讯的侍卫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些皇子之间的事,不是自己该知道的,知道得越多,将来就越危险,还不如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呢!
“未免夜长梦多,明日就回长安!带上那个刺客,别让他死了!”李承乾当机立断道。
“可是,殿下,你的伤!”长孙冲有些担心。
“军医不是说了嘛,只是皮外伤,不妨事!”李承乾摆摆手,“明日起我就不骑马了,给我准备一辆马车!”
当晚,一只灰色的鸽子被放飞了,向着长安的方向飞去。
长安终南山中一座看似破败的隐秘山庄里,一双手接住了那只鸽子,送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房间里的一个平凡无奇的男子从它红色的细腿上取下一只细小的竹管来,从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只有几个蝇头大的小子,那个人看过之后,立刻将纸在油灯上烧毁,沉声道:“吩咐四号,可以发动了!”
那边,太子归途中遇到突厥行刺的事情已经宣扬开来,长安一片哗然。长安的平民依旧记得当年长安被围困,朝廷不得不屈辱的送上财货换取他们退兵的耻辱,现在,那帮已经被打得龟缩到大漠深处的突厥人还敢放肆,实在是不想活了!还有那些对每年掠夺突厥青壮做奴隶的文臣也愤然起来,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军方也开始激动了,侯君集,李绩等人纷纷上表,要求请战,要把那些胆大妄为的突厥人一网打尽。
李世民坐在太极宫的书房中,看着手中的那两份供词,他当然知道,哪份供词更为可信,此刻却恨不得确实是突厥人行刺了太子,可是,事实上,却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刚刚他安插在魏王府的眼线已经传来了确切的消息,魏王府中,招揽了大批悍勇的军士或是游侠,很多就是从那些突厥奴隶里选出来的,反正,几乎每天都会有突厥奴隶死亡,这些奴隶都是直接火化,实在是很容易做手脚,这给了李泰可趁之机。
长孙皇后见到李世民的神色有些疲惫,带着悲凉之色,上前问道:“陛下,谁又让您生气了?”
李世民将手中的供词递给了长孙皇后,长叹一声:“老天,难道是朕的报应吗?朕杀死了自己的兄长与弟弟,登上了皇位,如今这老天也让朕的孩子自相残杀吗?”
长孙皇后很快看完了供词,手一松,那几张薄薄的纸飘落在地,脸色惨白:“陛下,会不会是那个刺客胡说八道,青雀,青雀他不会这么做的!承乾是他的嫡亲的哥哥啊!”
李世民惨笑起来:“朕也希望不是真的啊!可是,算上这一次,青雀已经做了多少错事了!朕真的不能再包庇他了,承乾看在兄弟的情面上,已经退让了这么多次,再退让,真的要让青雀回不了头了!”
长孙皇后一愣:“青雀还是个孩子啊!”
“他只比承乾小两岁!而且,他做的那些事是孩子做得出来的吗?”李世民一把将桌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笔架、砚台还有一只茶杯落到地上,发出几声脆响,外面有太监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李世民大喝道:“滚出去,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书房五十步,违令者,斩!”
李世民此时还不到四十岁,已经显出了几分老态,他疲倦的在椅子上坐下:“观音婢,你也坐吧!”
长孙皇后收拾了一下散落在地的那几张纸,一向美丽高贵的脸上也有了憔悴的颜色,她抓着那几张纸也坐了下来,低声道:“青雀那孩子,怎么可以这样!”
李世民有些喘息,大声道:“他怎么不会这样!尚药局的那个给承乾下毒的学徒,那匹发了疯的马!难道跟他没有关系吗?朕就是太放纵他了!以为他是年纪小,不懂事,受了手下人的蛊惑,做出这等事情来!可是,现在呢!”
李世民更加激动起来:“他那个魏王府,现在养着接近五百个死士,都是军中的翘楚,江湖上的游侠,还有突厥那些已经沦为奴隶的武士,这次刺杀承乾的,就是一个本来应该在扛石头修建长安城墙的突厥奴隶!他以为,用了一个突厥人,这事就查不到他头上了!这个愚蠢的畜生,他居然伪造了兵部的文书,这是突厥人能做到的吗?”
李世民一下子站了起来:“青雀他总是自以为是,喜欢耍些小聪明!朕一心要打压那些山东士族,他倒好,和一大帮文人成天混在一起,不知道那些人都是那几家里出来的吗?朕当初即位,想要清洗当年隋朝的老臣,可朕不敢,因为,朝堂上几乎全是山东贵族的人,没了他们,全国大部分郡县都要瘫痪,朝政也不能运转!朕要通过科举选拔寒门士子,可是,青雀,他为了在朝堂上安插亲信,通过科举,提拔上来的人是些什么人?都是些纨绔子弟,最多只会写点狗屁不通的文章,自以为是人中俊杰呢!”
李世民越说越气:“这次是承乾命大,要不是当初出征,给承乾他们配了手弩,那承乾还不凶多吉少!要是这次再饶过他,朕怎么向承乾交代!”
“陛下!”长孙皇后泪水流了下来,“青雀也是承乾的弟弟啊!承乾一向关爱几个弟妹……”
“观音婢,你就是太心软了!”李世民放低了声音,“承乾做得对!他将来会是大唐的君主,前几次不计较是宽宏大量,这次再轻轻放过,那就是软弱可欺了!朕当年还是秦王的时候,只是最初的一次退让,建成、元吉他们就步步紧逼,才酿成玄武门的那场祸事。若是承乾这次真的退让,他还有什么资格坐稳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