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点醒云泽,如果要保住剩下的战士们,如果要全身而退,求和是唯一出路,虽然这条路也不好走。云泽深知,如今突城队被围,尽管有王廷相作要挟,但洪承畴不会轻易放突城队出城,如果不小心谨慎,很有可能中洪承畴的圈套。
云泽说:“好,我愿意求和,但必须让洪承畴出面相谈。”
曹变蛟说:“尚先生稍等,我这就派人去禀告大帅。”
云泽点点头,为了避免招来暗箭,他没敢在围墙上呆太久,给曹变蛟打了招呼,纵身跳回院子。
云泽把还能作战的士兵分为三队,轮着上围墙看着明兵。有王廷相在手,云泽也没那么紧张,无论洪承畴想打什么主意,必然要顾及王廷相的安危,要真死个总兵,恐怕洪承畴也没法给其余部下交待。
云泽把王廷相拖进一间屋子,用力向地上一扔,摔的王廷相一声闷哼,痛的直叫娘。云泽扫了屋里一眼,屋里空空荡荡,连根稻草都没有,墙上地上全是灰,屋顶挂满蜘蛛网,一片残破状。云泽哪里知道,几天前,梁梦姐弟就被带到这个院子,软禁在这间屋里。
云泽踢了王廷相一脚,冷冷说:“你说说,洪承畴会来救你吗?”
王廷相坐起身,无力的靠在墙上,叹气说:“谁知道呢,大帅的心思,哪是我能揣测的。”
“哦!”云泽蹲下身,盯着王廷相说,“据我观察,你与洪承畴关系很好,你为何如此悲观?”
王廷相一阵苦笑,瞥了门外一眼,喃喃说:“比起乌达海和周铎,我与大帅的关系远着呢,连那二将都可以舍弃,大帅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说到此,王廷相一脸感伤,心里升起一阵寒意,胆怯的、可怜的看了云泽一眼。
云泽哼了一声,起身说:“你放心,洪承畴会来救你的,就算他不亲自来,也会想办法救你的。”
向门口走了两步,又说,“当然了,至于你能否被救,那还要看我愿不愿意。”
王廷相先是一愣,接着翻身爬起,抢前两步,跪在云泽面前,涕泪横流说:“尚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条贱命吧,只要先生饶我不死,先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云泽说:“是吗,让你降清也可以吗?”
王廷相没有丝毫迟疑,磕头说:“只要先生饶我不死,我愿跟着先生走,从此效忠大清,效忠先生。”
云泽厌恶的瞥了王廷相一眼,真想狠狠给他一脚,脚都抬起来,又强忍着放下。
听说已将清贼围在一个院子里,洪承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这才如释重负的下了城墙。回到小屋,洪承畴一屁股软在竹椅里,一口气灌下一大杯水,然后抹着嘴,咬牙切齿说:“尚奸细,这回看本帅怎么收拾你。”
邱明扬跟着说:“把他们彻底消灭,不留后患。”
洪承畴说:“这是肯定的,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尚奸细脱身,否则真是后患无穷。”
邱明扬刚要接着帮腔,传令官跑进屋,行礼说:“禀大帅,曹总兵派人来报,说尚先生要见大帅……”
不等传令官说完,洪承畴把手里的杯子向地上一摔,怒声说:“他有什么资格见本帅,传本帅命令,让曹变蛟带兵灭掉这伙清贼,不得有误。”
“大帅,这……”传令官吞吞吐吐,一脸为难。
“这什么这,赶紧去。”洪承畴很不耐烦,瞪着传令官吼道。传令官没动地方,低声说:“禀大帅,王总兵在清贼手里,如果硬攻,恐怕王总兵……”
“什么!”洪承畴一下子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盯着传令官,声音在屋子里嗡嗡作响,“本帅亲眼看他跑走的,他、他怎么会落到清贼手里?”
传令官说:“这个卑职不清楚,卑职是听那小兵说的。”
洪承畴摆手说:“把那小兵叫进来,本帅要问个清楚。”
“遵令。”传令官应着,快步退出屋子。
小兵战战兢兢跑进屋,刚要跪下,洪承畴抢前一步,摆手说:“你详细说说,王总兵是怎么被抓的?”
小兵本来就很紧张,听洪承畴语气又急又凶,更是吓的浑身颤抖,怯声说:“回大帅,具体的小子也没看到,听别的兄弟说,王总兵与尚先生打了很久,后被尚先生用剑逼住,绑了起来,被清贼带走了。”
“狗屁尚先生,他就是个奸细,以后不准这么叫。”洪承畴吼着,唾沫横飞。
小兵吓的跪爬在地,一边重重磕头,一边说:“小子记住了,小子以后再也不叫尚先生了……”
“滚!”洪承畴气急败坏,狠狠踢了小兵一脚。
小兵连滚带爬的退出屋子,捂着被踢的肩膀,跑的都快飞起来。
洪承畴一脚将桌子踢翻,骂道:“王廷相,你真是个废物,居然连个蟊贼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资格做总兵,本帅真他妈不想管你。”
踢了地上的破茶杯一脚,又骂道:“尚奸细,本帅跟你没完,本帅非要活捉你,千刀万剐才解本帅心头之恨。”
见洪承畴如此动怒,邱明扬也吓的不轻,站在一旁,半晌不敢吱声,直到见洪承畴稍微缓下一点,才小心翼翼说:“大帅,让我去会会那家伙吧?”
洪承畴摆着手说:“那奸细指名点姓要见本帅,你去了也没用,反而会助长那奸细的气焰,说不定他还以为本帅怕他呢。”
邱明扬顺坡下驴,点头说:“大帅说的在理,那大帅打算怎么做?”
洪承畴说:“那奸细不是要见本帅吗,本帅就去会会他,看他还要说什么。”
其实洪承畴根本不想再见云泽,虽然明兵已将清兵包围,但他还是感到不安,生怕会遭受不测。经过前面的观察,洪承畴深知,虽然云泽带的兵不多,但战斗力极强,这叫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显然云泽有着详细的、周密的计划,如果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中圈套。
带兵这么多年,洪承畴还从未见过这么打仗的,更没见过这么突城的,这叫什么,这就叫以死换死,明摆着是来拼命的。
洪承畴多少有些后悔前面的多疑,如果不把云泽逼走,如果能将云泽留在军中,何愁不能坚守嵩山城,甚至打败清军也不是不可能。
洪承畴没有忘记,如果不是云泽提议尽快突围,如果不是云泽加入敢死队,大军能不能顺利突出重围,能不能进到嵩山城还两说着。
但后悔归后悔,遗憾归遗憾,如今双方结下仇恨,除了面对,除了拼到底,别无他路。
洪承畴令黄副将坚守城墙,一旦发现清军有所行动,立马报知,然后再几员大将的陪同下,向城中赶去。
“尚先生,洪大帅到了,请先生出来说话吧。”
听到喊声,云泽抬头问孙诺:“洪承畴真来了?”
孙诺在院墙上说:“是的,就站在街口上。”
“还算有点胆量。”云泽说着,起身向院们走去。
腾达齐追上两步,拉着云泽说:“军长稍等,我先出去看看,确定万无一失后,军长再出去不迟。”
云泽说:“没事的,那老匹夫伤不到我。”
腾达齐说:“那老匹夫是伤不到军长,但外面全是明兵,万一有埋伏怎么办?”
韩贺从地上爬起来,拉着云泽说:“腾达齐说的对,军长还是防着点好!”
见其余人围住云泽,腾达齐拉开院门,快步来到街上。腾达齐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然后看向洪承畴说:“洪承畴,赶紧令弓箭手退下,否则尚军长只能在院墙上与你说话了。”
洪承畴冷冷一笑,用嘲讽的口吻说:“怎么,尚先生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