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章、江涵春水圆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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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相道:“好啊,正饿着,吃过再跟你说。”诸农狠狠的瞪他道:“馍馍没了,只有剩粥。”刚相道:“阿弥陀佛,剩粥也行。”司徒千钟一手端坛、一手捏着葫芦,笑嘻嘻的上前道:“正好酒鬼也饿了,走走走,不要理他,跟我吃肉去。”说着,拉上刚相去了。诸农在身后喊道:“不要被他面向骗了,你看着,那一葫芦还不够他一口的。”

  司徒千钟笑道:“跑几百里送一葫芦酒过来,酒鬼领情的很,喝了又如何?”诸农呸道:“那是看我的面子。”司徒千钟远远道:“那谢啦!”只听刚相道:“和尚不喝酒,司徒兄有心,下次来时再去给你抢上一葫芦。”

  诸农不理这两人,转身再跃上高墙,望着四面工地。按目前这人手进度,再过几天,围墙便可造好,到时自己立刻下山去找那鄱阳帮的刘潇儒,不必去理会赵敏那小娘皮。眼看六月未到,加上汉水一线并乱,鄱阳帮定然要避过这一时才能动身,想是还来得及。

  他挥手叫过工匠的头领,问道:“我要先把中间那木屋盖起来住人,到时还能在周围续建石堡么?”那工匠姓刘,乃是造过均州城墙的,自称是刘秉忠之后,对建筑极为自负。诸农可不知这刘秉忠是谁,问过司徒千钟才知,原来是负责建造大都城的元朝光禄大夫,又看他确实内行,也就委以重任。

  这一月间刘工头指挥诸农做这做那,早以设计者自居,立刻回道:“这先前造的架子无论如何都不再合适,我这几天按大师给的新尺寸放线做标,重新量了基址,若要造房住人,还不如现在就拆了。这些木料可用在北墙下继续盖房,既有阳光,又不妨碍建堡。”

  诸农奇道:“可以造么,打不得地基,这城堡太高会不会倒了。”刘工头道:“此处山石坚硬开采不易,但有坏处也有好处。这好处就是下边的山石足够结实,除去一层浮土后,根本不必开基。大师要造的城堡方圆六亩有余,最高处也不过十丈,怎么会倒。”

  诸农眉花眼笑,喜道:“刘老大,现在先去北墙,造上几排够住的房子就行,然后一定要把城堡给我造起来。这工钱自不会少你,倒时在堡中还给你多分几个房间,快去快去。”刘工头听了自然高兴,马上找人过去拆架子。

  诸农回到帐中又叫过阿鲁,姜德,马容,黑刺,高铁哥儿五个骑兵头,吩咐一番,然后收拾一下背包转头下山。司徒千钟一旁喝酒正欢,没有注意,刚相却看到,大声喊道:“三师兄,你到哪去?”诸农远远哈哈一笑,道:“你先在这吃着住着,等我到鄱阳湖回来,那时再听你给我带的话不迟。”

  刚相一手抓起块鹿肉来,叫道:“等等我!”回头对司徒千钟道:“司徒兄,我先走了。”话音未落,身形已连过几个帐篷,穿过山道,向诸农追去。

  司徒千钟这才反应过来,喊道:“鄱阳湖!现在要去么?那来回岂不要要一个月,哎呦,别忘了带酒回来!”诸农道:“少不了你,帮我看着家吧。”声音已然响在耳边,人却去得远了。

  刚相在后边狂追不舍,嚷道:“三师兄,郡主要你去江南一趟。”诸农答道:“忙着,不去。”刚相不好直接大声说出是什么事,连声喊道:“不过是顺路,去趟又如何。”诸农道:“只顺一半的路,我今年还要回苏巴什佛寺呢。”刚相道:“那也顺路啊?”诸农道:“顺什么顺,一个东南一个西北,你找我怎么不往江南去?”刚相道:“差不多,你停下再告诉你。”

  两人口中说着,速度都是丝毫不减,绕过均州城,不多时已经一前一后到了汉水边。诸农望着身后追来的刚相,奇道:“果然进境不错,还能追得上我。”刚相紧赶几步,抢到诸农身旁,微微喘气道:“什么进境不错,在西域时刚颠轻功才是最差,你几时强过我了。”诸农左右张望,笑道:“我只用了五分力气罢了。”

  刚相道:“你在找船么?”诸农伸着脖子道:“不错,帮我找找。”刚相笑道:“我哪里帮你找去,郡主南下时,将江上所见的船只全部征用,襄阳或许剩了几只,你要坐船还是随我去要一条好了。”诸农道:“打渔的呢,摆渡的呢?”刚相道:“自然片板不留。”

  诸农怒道:“这小娘皮还真是可恶。”他几步赶到江边的树丛,左右挑了一会,才挥手一掌,将一颗大腿粗细的树劈成两段,那树轰然倒下。刚相吓了一跳,跑过去道:“你要做独木舟?山上不是有木工,这么急干什么?”

  诸农道:“做个屁,找块木头而已。”他迟疑下道:“不过等着天下平静些,在这里开个造船坞也是不错,可以直通到海。”说话中再击一掌,将木头打出一道裂缝来。手一运力,截下两米多长的一块,双手如风,转眼就去掉了树皮,只留两侧对称的一对短枝。又从包中取出一个碎刀片来,将圆木根部削成上翘的船头样式,。诸农起身走到江边,将木头根部朝前丢在水里,纵身一跃,稳稳的站在圆木中间,相刚相摆手笑道:“你去山上等我,以我脚程,不到一个月就回来的。”

  他话音未落,脚下木头一沉,刚相已经落在上边,诸农怒道:“哎呀,要翻了,那死丫头给你多少钱,阴魂不散的。”刚相道:“我来看你,你自个儿倒跑了,也太不地道,关郡主什么事?”诸农道:“哎呦,你还挺护着那个小死丫头的,我好悬被她药翻,也不关她的事?”

  刚相道:“这我听大师兄说了,不过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听她吩咐么?”诸农道:“那是哄她快走,我没收她的钱,她又不是我老婆,凭什么听她的。”刚相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做了事,自然会有钱。”诸农道:“她那些事儿,都风险太大,我才不去。”才正说着那圆木已经顺流而走,向江心飘去。

  刚相道:“你就这么去鄱阳湖么,按这速度来回要走上一年才行,还骗我说一月不到。”诸农道:“骗你做什么,站稳了。”脚下运力,内劲延展开来,周围水流一变,那圆木猛的加速向前行去。刚相身形后仰,连忙稳住下盘,方才站定。他左右看看,惊道:“大师兄说你已强过他,去天鹰教杀几个人应该没问题,果然如此。”

  诸农脚下劲力一变,周边的水流猛然前涌,在身前汇成一股,咚的一声,高高溅起一道浪花,那圆木猛然在水中停住。刚相不料去势又止,不及变化力道,脚下微屈,身形弹起,大袖飘飘中,越过诸农头顶,直落在圆木的前头。只听身后诸农叫道:“谁说没问题,有大问题了!那小娘皮自己怎么不去,天鹰教人多势众,一不小心就被射成马蜂窝,。”

  刚相回头道:“我只是传话,你停船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诸农轻轻滑到圆木后端,道:“有人站在后边我不习惯,这回让你打头,走啦!”刚相连忙站定,诸农脚下运力,圆木复又前行,顺着水流渐行渐速,谈谈说说中,均州城已经消失江天交界之处。

  诸农起先站在圆木之后驱动水流煞是生硬,过了一个时辰,竟然运用越来越纯熟。他自从天山下来之后,从未全力运功与谁相抗,此时借着江流之势全力运转周身内劲,那圆木越走越快,在江风吹起的水雾烟尘中破浪前行。刚相本来落在木头的一端,把那圆木的一大半都压在水里,此时所站的位置已经翘出了水面,宽大的僧袍迎风咧咧作响,不禁有些心晃神摇。

  在这烟波江上,两个和尚加上一根木头穿梭而过,水花翻腾中,已过万山。午后时分,襄阳城在前方遥遥在望。在这里江流绕了一个大弯,水流趋缓,圆木也逐渐减速,到最后只是飘在江上随波逐流。刚相缓缓松了一口气,回头道:“怎么慢下来了,按这速度,暮时便可到江陵了。”

  诸农白眼道:“你来啊,马达也要歇歇的。”刚相道:“马达哪派高手,难道比你更厉害?”诸农道:“马达乃西域的一个奇人,专吃火油,什么派倒是不知道,谁去管它。我们得到襄阳找些吃的去,就在这过夜吧。”

  刚相摇头道:“你不知道,这里比均州还要破败,根本没有开业的店铺。我前日来时,还是拿了郡主的王爷府中腰牌,在军营中住了一晚。”诸农皱眉道:“奶奶的,都打个什么劲,早知道背个帐篷过来也好。”他一指前边道:“那就继续走,到前面村子里去看看,抓些鱼烤着吃也好。”

  他其实此时还有余力,脚下微动,那圆木又突然加速,刚相身子一仰,怒道:“三师兄,你怎么总是不提前说一下。”诸农道:“你下盘功夫不稳,怪得谁来?”刚相道:“这是水上,我一时不太习惯。”诸农笑道:“所以让你练练,莫怕莫怕,肯定不让你被鱼吃掉,否则我吃鱼时也会恶心。”

  两人绕过汉水过弯处,一路前行,刚相突然喜道:“前边有条渔船。”诸农也已望到,是一艘篷船正在江心下网打鱼。诸农一笑,驭着圆木直奔那渔船。

  两个和尚站在木头上满面笑容的直撞过来,船上一个络腮胡子的渔夫也看到他们,一时目瞪口呆。待到近处,刚相当先跳了过去,诸农脚下一踏,也跳上渔船,那圆木在水中一沉,猛的弹起来,在空中甩了一圈,被诸农一把抱在怀里,笑道:“这个可不能丢了。”转头对那渔夫道:“船家,有吃的么?”

  渔夫这才缓过神来,退了一步,连连摇头。这船不太大,箩筐中装了半下的鱼,正在上下跳动。听见声音,船篷里又露出一个半大男孩来,只是外边已经没了站脚的地方。

  刚相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过去,道:“船家,你这船卖了吧?”渔夫抓住渔网,又稍稍退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银子,摇摇头道:“不卖。”刚相又拿出一锭金子来,也足足有十两,诸农瞪圆眼睛看那金子,暗道:“这厮混得可以啊,好像比自己还要有钱,不如答应了那小妞?”

  不料那船家仍是摇头道:“这年月钱买不来吃的,没船就要饿死,不卖的。”刚相道:“那鱼呢,总能卖上几条吧。”那船家迟疑一下道:“送两位师父几条也行,不用钱。”他转头对那男孩喊道:“小麻,抓着网,我给两位师父拿鱼。”

  那男孩挤出来,拽住渔网,渔夫低头从箩筐中抓起几条鱼,用麻绳穿了腮,要系在一起。刚相收了银子,突然出掌,打向那渔夫后脑。诸农一直看着他手中的金银,不由一惊,不及阻拦,手中移动,怀里的圆木已经扫了过去。刚相一掌击在木头上,和诸农的内劲一撞,立即收回,起脚踢那渔夫的腰腹。

  那渔夫已经反应过来,双手抵住刚相一腿,竟是会武功的。只听一声闷响,渔夫身形晃了一晃,嘴角溢出血来。旁边男孩一声尖叫,松开渔网转过身来,那拳头去砸刚相。刚相不理他,出掌再击。那渔夫突地伸手抓住男孩,用力一跃,两人一起跳到汉水之中。

  诸农转头对刚相道:“你怎么回事?”刚相道:“那渔夫会武功,定是藏起船来,没被郡主征去,又不卖我们船,刚好抢来。”诸农怒道:“你有毛病,人家藏船关你屁事,这些年跟那小娘皮学的倒都是好本事。”

  刚相一呆,他看诸农是真的发怒,只是不知为何。他倒不觉得这杀人夺物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年这三师兄捏人抢东西都是领头的,二十年不见,好像变了样子,心道:“这不是和郡主学的,倒有一半是当年同你学的。”

  那渔夫在水中托着男孩,游出不远,已经坚持不住。他武功本不甚高,如何承受的起刚相的一腿之力,胸腹都受到震荡,内伤不轻,勉力拖着男孩,沙着嗓子道:“一直往前去,游到岸上,别回头。”那男孩哭着抓他,渔夫用力一推,喝道:“快游!”男孩水性也是不错,终于松了手,在江水中奋力向前游去。

  渔夫挣扎了一下,只觉眼前发黑,一股江水直灌到口鼻中,再也无力游动,向下沉去。昏昏中突觉颈后一紧,人已被抓住脖子提了上去,他睁开眼睛,只觉自己悬在江上,直奔儿子游动的方向而去,心中大骇。眼角余光看去,提着自己的正是船上替自己挡了一下的和尚。眼见他近了,伸手一捞,又将男孩抓起,移动却是不停,直奔岸上。

  上了岸,诸农把两人放到一边,那男孩抱着吐血的渔夫大哭。诸农对这内伤是不会治的,只能运力看一下,内腹是否损伤,帮着疏通一下血脉。只听后边刚相在船上喊:“三师兄,我不会驾船啊。”诸农道:“不会用你抢来做什么,自己学吧。”

  刚相急道:“你不是会吗,让我来看看他伤势,这有治内伤的药。”等到诸农将他接回来,给渔夫看过伤势,那男孩在一边紧盯着他,眼中都要喷出火来。刚相也不理他,让那渔夫吃了伤药。渔夫自然不肯吃,被他手点穴道,强灌了进去。

  诸农也不客气,在旁边生了堆火,已经开始烤鱼。他问明这渔夫本是汉江帮会中人,汉江帮被明教孟海马和布三王所灭,这父子一直住在附近涂家巷。前些日子元军搜集船只运兵,村中除了他将船只搬到岸上修理外,全部被征用。加上近年战乱,这附近家家没有余粮,只能靠打渔为糊口,他打出的鱼最近被村中当作一半的口粮,所以刚相虽然给的钱多,也买不来船。

  诸农和刚相吃了顿鱼,再让刚相扔下银两给这父子算是赔礼,也不管他们收还是不收,两人稍作停留,仍是上了木头怪模怪样的赶路。刚相站在前边忍不住问道:“三师兄,当年你在西域也抢了不少,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需知这些南人即便杀了,在大元也不算犯法。”诸农不语,半晌才开口道:“我很久不干这活,不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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