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刑房,青凤彤被整个绑缚在一方木架之上,才一天未见,原本俏丽的面容已经苍白的憔悴不堪,破烂不堪的外衣上血迹斑斑。
这时,暗室的门被推开了,两个身影闪了进来,那身影对青凤彤来说再熟悉不过,因为那正是自己原本满怀感激的吴江长崔俊臣,还有那个令自己切齿的落魄道人冯六。
一见到这两个人搅在一起,青凤彤在心中暗恨自己看走了眼,错把贼人唤恩人,崔俊臣来到青凤彤面前,不怀好意地问道:“姑娘可好啊?还记得在下吗?”青凤彤声音干哑地道:“记得,怎能不记得,你这个狗官!”
冯六愤愤不平地呵斥道:“残花败柳,清白都没了,还敢这么跟大人说话!”青凤彤冷冷地道:“哪里有你这等走狗说话的份儿!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弄不好被被这狗官弄死还不知为何!”
冯六被青凤彤气的吹胡子瞪眼,却说不出话来,崔俊臣也不动怒,只是虚伪地道:“其实这也非崔某之意,只是要想引出文子逸来,就必须要让姑娘吃些苦头!”
青凤彤闻言立刻就明白了崔俊臣的心思,敢情是要用自己作饵,设计陷害自己的心上人!青凤彤只恨自己不能动弹,要不然这个小妮子一定会以自己的性命保全文子逸!万般无奈之下,青凤彤只得狠狠地道:“无耻狗官,休要做梦,文家公子不会来送死的!”
崔俊臣也不答话,只是面带狡黠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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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逸来到大宋这么久,还真没听过有关江神之事,就连以往在古书中也未有提及,看着焦躁不安的小婢,文子逸尽量平复着心境问道:“别急,别急,你且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再做定夺也不迟!”
小婢点了点头,将那日离开文府后如何被那落魄道人纠缠,又被吴江长所救连带之后的种种遭遇说了一遍,文子逸听的眉头紧蹙,在心中已经猜详了七八分,一听说崔俊臣也搅在了其中,心中更是明白了所有!
文子逸问明了所谓祭神的时间,便叫梅儿将青凤彤的小婢安置在了厢房住下,而自己则沉吟地站在正堂门口,一个时辰过去了,文子逸还在若有所思地踱着步,一边性急的马威沉不住气了,走上亲前开了口:“兄长若是无法可想,今夜便带上府中家丁去把青姑娘劫回来便是!”
文子逸无奈地苛责道:“贼性不改!有崔俊臣在,此事万万莽撞不得!”吉云一见哥哥碰了钉子,再加上兄长举棋不定,心中也是如火如荼,迎着文子逸开了腔:“莫非兄长怕了那厮不成!”
文子逸深知这两位结拜兄弟的性格,所以并未言语,只是暗自在心中道:“四面树敌非我本意,我也不是怕事之辈,你们在这儿逞匹夫之勇,那崔俊臣也未必就是省油的灯!”文子逸确实没有惧怕过崔俊臣,而且始终也没有畏惧过任何人。
那冯六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所谓孤掌难鸣,他一个外乡来的落魄户也未必就能唱出这么绝的一出戏,除非他有后台,如果有,那就一定是个很有威望的主儿,在这吴江之上,再有能力的商贾也没胆量谈及祭神大礼,一个小小的陈员外更不用想,有此实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老朋友’崔俊臣。
陈员外那张臭嘴文子逸早就有所耳闻,此时又与崔俊臣出现在一块儿,两浊相碰,不用寻思也能晓得其中的猫腻。
文子逸在心中暗暗寻思着:自己无意中杀死了崔俊臣的弟弟,换做是谁也不会善罢甘休,有了前车之鉴,恐怕这次祭神是假,除掉自己才是真!
徐韵一直沉默不语,文子逸明白这位文武双全的弟弟是与自己心照不宣地思考同一个问题,只要他品出了其中的端倪,自己就无需多言了。
是夜,文子逸在自己的居室中辗转踱步,莫茜儿也很是乖巧,见自己相公眉头紧锁,知道事情一定很严峻,便将自己心中的不悦暂时放在一边,一语不发地坐在榻上。
文子逸沉吟半晌,转身来到了莫茜儿身边,俯下身子,握住了莫茜儿娇嫩的玉手,有些歉意地说道:“娘子一定还在心中责怪为夫吧?”莫茜儿忙说道:“夫君多心了,茜儿知道夫君有自己的苦衷!真的没有一丝责怪之意!”
文子逸知道这小妮子是不忍打扰自己所以才道出如此说辞,但此时实属万分危急之时,说不定几个时辰之后,恐怕自己与娇妻就要天人两隔了,到那时可能连文府都要在这吴江之地消失!
其实文子逸早已决定趁此机会与崔俊臣拼个鱼死网破,一了前尘恩怨,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万一自己有个什么不测,这个娇妻怎甚安顿,总不能让她为自己守一辈子活寡吧?文子逸想到这儿,终于开了口:“茜儿,不管为夫以往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都无需怨恨子逸,若是为夫身死,你就马上离开这吴江之地,忘了为夫,找个好人家颐养天年,为夫也就安心了!”
莫茜儿原本心中确实有埋怨之意,但却还不至于至此,一听文子逸此番说辞,顿时惊恐起来,以为自己的举动让相公伤了心,便一把扑到了文子逸怀里,紧搂住文子逸嗔道:“茜儿知错了,相公千万不要休了茜儿!”说着眼中的玉泪也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
文子逸在心中叫苦不迭,连忙解释道:“娘子想到哪去了!子逸怎么可能休了你!只是后天生死未卜,相公担心留下娘子孤苦伶仃,于心不忍,才叫娘子早作打算!”
莫茜儿的泪眼更加模糊了:“不会的,不会的,相公吉人天相,不会死的!茜儿即已嫁入文府,便是相公的人!不管相公怎样,茜儿都只为相公一人守身!”
文子逸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有些小题大做,在心中暗悔不该说这些话,看着自己娘子哭的跟个泪人儿似地,文子逸连忙捧着莫茜儿的小脸儿亲昵地道:“嗯,相公不该说这些话让娘子担心,相公说错话了,别哭了,呵呵,你看你,一哭起来就像个孩子,为夫都手足无措了!”文子逸说着帮莫茜儿擦拭着面颊上的泪花。
莫茜儿再次禁拥在文子逸的怀里,文子逸舒了口气,紧紧地搂住了茜儿柔软缠mian的身体,心中思绪万千........
还有一天就是祭神之时了,文子逸将几个结拜兄弟叫到了文府正堂,并叫文管家和几个下人紧紧把住门口,不得让女眷入内。
紫檀木桌旁,文子逸轻啖了一口茶,对坐在身边的三个兄弟说道:“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我已经有了打算!”
马威和吉云一听眸子一亮,徐韵看到文子逸极其复杂的面目表情,已经知道了文子逸所指的打算是什么含义,文子逸接着说道:“我细细斟酌了两日,那冯道人定与崔俊臣有所关联,恐怕这次祭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如果为兄如有不测,几位兄弟大可不必相救,只要帮子逸照顾好茜儿和家人便可!”
马威和吉云原本还以为文子逸要带着自己去劫神祗救美人,没想到却是这种含义,马威顿时怒火中烧,也不顾其他人,开口道:“既为兄弟就要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兄长此时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莫非是不信任我等兄弟?”
文子逸连忙道:“马兄弟错意了!子逸与那崔俊臣早有嫌隙,实属私人恩怨,子逸不想牵连众兄弟,更不想有人为我而死,文府家眷是我最大的心结,如果三位兄弟帮忙照料,子逸心中不胜感激!”
“兄长不必多言了,我马威是个粗人,不懂大道之理,只知道与兄弟同生死共患难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照顾家眷的事兄长另瞩他人吧,马威这条贱命是为兄弟生的!”“可........”文子逸欲言又止,吉云心直口快,也开口道:“兄长不必说了!如果这样,那当初对天盟誓结为兄弟又有何用!”
徐韵见文子逸与马威兄弟争执不下,连忙劝解道:“几位哥哥这是做什么!明日之事也不一定就如我等所想,天理昭彰,草菅人命之事老天怎能不管!几位兄长应该静下心来想想对策才是!”
文子逸点了点头,自己这种从小养成的‘预测失败’心理有时候还真的就很让人难以接受,马威和吉云两兄弟也点了点头。
文子逸沉吟着,心中的爆发yu望愈演愈烈,而他自己也在拼命抑制着!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时值正午,吴江虹桥边早已搭设好了一座方台,上面那位冯道人正照葫芦画瓢地摆弄着那些自己一窍不通的法器,四周矗立着几个身型彪悍的武士,四周围观的黎民百姓看着装模作样的冯道人都深恨不已。
而在不远处,崔府家丁也已经搭造好了一方祭台,在木架台底摆放了数根木柴,祭台上边的十字木架上绑缚着一个憔悴不堪的女子,显然是这两天被蹂躏的苦不堪言,但那女子不卑不亢的神情仍然十分让人敬畏,飘零的双鬓掠过面颊,显出一丝别样的刚毅,那人便是青凤彤。
崔俊臣端坐在神态旁边,满面正色地看向远方,他正在等待着自己最希望赶来的人——文子逸,而崔俊臣也为文子逸安排好了见面礼,那就是在周围埋伏的刀斧手。
这会儿,那位与小丑一般的冯道人看向了崔俊臣,崔俊臣见日上三竿,按常理来说也是时候了,便点了点头。
冯道人暗诺了一声,对着所有人喊道:“时辰已到!祭神开始!”紧接着,这位傻乎乎的假道人便开始操演了起来,那副似懂非懂的架势着实让人感到好笑,听着那声如松鸦的念咒声,连崔俊臣都耳根发麻。
终于挨到了最后一项,冯道人高声喊道:“燃火祭神!”崔俊臣的面色也越来越凝重了,眸子直直地盯着远方,木架下的家丁已将火把对准了架下的干柴,崔俊臣眼见着假戏就要真做,不觉在心中暗思道:“这个文子逸还真沉得住气!难道真的被那个娼妓说中了?”而被绑缚在木架上的青凤彤正经自若,在心中暗暗寻思道:“文郎,你千万不要来救我,要不然定中这狗官的奸计!”
就在家丁将火把触到干柴之上时,“嗖”的一声,那家丁直觉手臂一麻,一支飞箭已将手中的火把射落在地,崔俊臣见状一惊,送目像远处望去,只见远处白绫招展,冥币漫天,白绫下方,一伙身着麻衣白袍、头缠白布的人正缓缓地向自己这边走来,最前方有两个男子一左一右挥洒纸钱,身后二十多个身着孝服的汉子正抬着一口巨型木棺,崔俊臣定睛一看,那两人正是文子逸与吉云。
崔俊臣当然不知道文子逸这是再耍什么猫腻,还道是文子逸为自己和心上人准备了活葬,心中不由一喜。
但马上,崔俊臣便不这么认为了,因为他分明看到,在大队人旁边,有一个身着素白长袍的男子持枪背弓趋马前行,座下那匹马正是自己弟弟崔俊虎的青鬃马,这人正是徐韵,那杆明晃晃的金枪更是让崔俊臣觉得熟悉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