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相思听了师父这句类似反悔的话，心里生出些小小的委屈。
“您之前可是考过我，还夸过我来着，我可没骗您。”
听了她低沉委屈的辩解，方凌倒是被逗乐了，夹起一筷子菜，招呼默不作声有一会儿的几人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不吃真凉了。”
云相思在她明亮的目光催促中，也拿起筷子，不情愿地扒拉一口米饭，不知滋味地嚼着。
方凌叹笑着摇头，边吃边说。
“你呀，还委屈上了。不提别的，我就问问你，你想做演员吗？”
云相思愣了愣，没有正面回答。
“我不明白。”
方凌又笑，表情和缓如常。
“我今天跟你相处半天，才摸着一点你的性子。像我之前说的，你确实有许多优点，但也有许多对于演员这个行业来说，算得上致命伤的缺点。”
她指指左手边关系出格的丈夫跟学生。
“换你，能行吗？”
云相思目光复杂地看她，坚决地摇头。
“这种事情怎么能做！”
她忍着心口火气，只说了这么一句，相信聪慧的师父，肯定已经明白她的愤怒与对师父的支持了。
方凌又笑笑，大大方方地说：“我想到哪去了。念君是个好苗子，下部戏要跟明生合作。可惜念君这孩子入戏慢，怎么都找不到感觉，我们就想了个主意，叫她尝试着多多练习。”
云相思听着这出乎意料的答案，嘴巴张得老大。
有必要这么，这么……
她也想不出合适的词儿了。
章霖轻哼一声，嘟囔一句：“瞧着是个有灵气儿的，没想到蠢成了根木头。”
云相思只当没听见，微微有些慌张地看看对面神态亲密，几乎看不出作戏的男女，脑子里一片混乱。
演戏要投入热情，她能理解，可需要投入感情吗？
不是，她的意思是，需要假戏真做吗？那戏杀青之后，要如何收场？多么残忍！
方凌他们怎么就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甚至推波助澜！
她觉得有些寒心。
云相思沉默着，也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彻底没了胃口。
“相思，剧本从来都不会完全依照某个演员的意愿修改，除非你自己写的剧本。可就算是你自己写剧本，你也要知道，剧本反应的还是生活，还是真实的人性，那么就不可避免地要包括男女之间的感情，甚至亲热。”
方凌淡淡说着，胃口很好地吃饭。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应该想得到。拍戏从来不是演独角戏。”
这却是回答她上次在宫家夸奖云相思演戏有天分的事了。
云相思更加沉默。
她不笨，后经历了更加开放随性的后世，懂得后来的影视潮流，武戏上房文戏上床，从来不只是一句哗众取宠的噱头而已。
“看来你想明白了。”方凌有趣地看着她，又添上一把火。“这些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克服，要不我们这些老师做什么用的？你更大的问题是，哪怕你硬着头皮拍了戏，敢给人看吗？”
云相思难堪地咬住嘴唇。这句话却是对应她之前强调的对象爱吃醋的问题。
是呀，她想得还是过于简单了。她一向习惯于隐身于电脑屏幕后头，冷眼旁观整个世界。要她冲到荧屏，接受万千观众的审视挑剔，她真的有这个决心吗？
魏安然。
他确实醋劲大，她也烦恼着，更多的却觉得这带给她极大的安全感，代表他在意她，不会随意抛弃她。
她喜欢他，想霸占这份在意，有他在，她会有家的安定感。
无需抉择，她肯定会弃其他冲突而就魏安然。
毕竟这是她向往已久的家，能陪伴她一生一世的家人。
或者，真依照他说的那样，写军旅题材的剧本，做男人戏里面的霸王花？
云相思暗暗叹口气。
她做演员，不过是因为答应了老师，要亲自出演青年时期的宫如玉。
唔，这其中可操作性也大，只演暧昧戏之前的部分，也算是践行了对老师的承诺。
她还是可以依照本心写剧本，做导演。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嘛。
云相思瞬间想通所有关节，长出口气，轻松笑着回答方凌。
“师父，我想报考导演系。”
这个答案显然也大出其他人意料。
方凌连眨几下眼，没觉得生气，颇有兴趣地问：“这么快就改主意了？真想好了吗？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否则，你学什么都学不成。”
章霖又轻哼一声，显然还在记仇。
云相思笑眯眯坦言。
“不瞒师父，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演戏，写剧本拍戏才是我的兴趣所在。之前我想给老师写剧本，跟她提过后，老师非要逼我答应参演，才肯任由我胡闹。”
她叹口气，满脸无奈。
“老师明白我志不在此，担心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学成她的本事之后锦衣夜行，一辈子不演戏，所以要逼我一把。后来您就全明白了。”
方凌理解地点头，放下筷子，碗里饭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没剩。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我也明白如玉的心事。见到你这样一块璞玉，谁不想好好雕琢一番？偏偏你这么懒。”
她极为自然地喝下陆明生喂过来的一口汤，毫不避讳地问：“那既然你已经答应你老师了，准备怎么完成师命？”
她语气放轻了些，这点不显著的变化没有瞒过云相思灵敏的耳朵。
云相思轻易从方凌的话里听出一丝危险的味道，心微微一提，随即失笑。
“您想哪去了。老师对我恩重如山，老师就要求我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怎么敢抗师命而不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是，您对我而言同样是。”
她不等方凌继续发问，主动坦白。
“我跟老师提过，我怕演不好给老师抹黑，所以只会出演青年时期的老师。”
她狡黠地眨眨眼。
“当然，剧本由我写，电影由我拍，戏份的长短当然也由我说了算。”
她耸肩摊手，一副无可奈何又得意非常的小模样。
方凌又被逗笑，差点喷了茶。
章霖又轻哼一声：“巧言令色，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