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亿来进行了突审，下半夜的时候，他终于交代了犯罪事实，因为除了逃跑之外，还在他的门房床下搜出了带血的榔头，经鉴定，正是张家五口的血迹。

　　亿来承认张朝阳一家五口都是他杀的，起因是张晓美和这座房子。

　　张朝阳一家从搬来后就租他的房子，当时讲好房租是一年四千，每年三月份交款，上打租，概不拖欠。

　　第一年的房钱张朝阳交了，第二年张晓美搬来了，一见多了个人亿来要求涨房租，每年五千。

　　张朝阳不干，说说好了四千就是四千，再说他也没这么多钱。

　　张晓美年轻，还颇有姿色，亿来一见起了歹意，说要是张晓美能陪他一宿那一千块钱就免了。

　　没等张朝阳说话张晓美却答应了，他留宿了一晚，这一晚让他对张晓美开始痴迷，并说要是她答应嫁给他就把这座房子过户到她的名下。

　　张晓美未置可否，那时还没有动迁的事，她在衡量是否值得。

　　就这么过了一年，等他第三年又去催要房租的时候张晓美问他说过的话还算数不？

　　他说算数，只要她答应他就把房子给他。

　　张晓美说那就签个协议，等他俩正式结婚的时候再办理过户。

　　亿来相信了，俩人签订了无偿赠与协议，那年的房租自然也没有了。

　　一心等着结婚的亿来后来发现张晓美不提不念了，并且又交了一个男朋友，这个男朋友不仅比他年轻还有工作，于是他去责问张晓美是怎么回事，张晓美说她反悔了，但亿来和她要协议她却说撕了，没有了。

　　这时他听说了动迁的事，这才反应过来一定是张晓美事先知道了，想要霸占房产才想出来的招数，并且也得到了张朝阳和尤玲的支持。

　　亿来恨得牙根痒痒，但他还抱有一线希望，房子没有过户，他以为还是他的。

　　上个月一个来配种的客户说了他们村的一件事，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他这才知道协议是有效的，过户不过户他都失去了这座房屋的所有权，赔偿的时候他一分钱也拿不到。

　　如梦初醒，他知道自己掉进了圈套，他开始琢磨如何挽回自己的损失。

　　后来他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拿回那张协议，然后撕掉，这样就没事了，于是他开始寻找机会，想把那个协议偷出来。

　　2月24日那天，张朝阳和尤玲都加班，张晓美也抱着孩子出去了，他认为时机到了，于是翻墙跳进了院子，他以为协议会在张晓美那，结果翻了一通什么都没找到。

　　那就一定在正房里，可正房的门是锁着的，亿来寻摸起东西来，想找个东西把正房的锁砸开，反正今天他必须得到那张协议。

　　交代到这的时候亿来说那时脑子里就这一个概念，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了。

　　其实他早就中了邪了，他不中邪也不会跳进人家的圈套里。

　　在杂物间亿来找到了一把榔头，铁的，他掂了掂分量，很合适，但就在他要出去砸锁的时候张晓美回来了。

　　不但张晓美回来了，王强也跟进来了，吓得亿来赶紧藏了起来，躲在杂物间里。

　　好在张晓美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她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和王强打情骂俏着，这让亿来又勾起了怒火，心里暗骂张晓美就是个娼@妇。

　　之后不久尤玲回来了，她和张晓美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她在厂里吃了，问张晓美吃没吃，张晓美说吃了，和王强一起吃的，说完尤玲把孩子抱走了。

　　孩子一走张晓美和王强开始亲热起来，听得亿来是欲火难耐，他握紧了手里的榔头却早已忘了来干啥，只盼着王强早走，之后他也能发泄一番。

　　张晓美和王强终于完事了，但张朝阳又回来了，他把王强送走后插上了大门。

　　之后张朝阳把张晓美喊到了正房，亿来这才出来，他蹲在窗户跟底下把屋里三个人的谈话听了个大概。

　　原来当初尤玲在老家的网吧打工时被老板强奸过，如今这个老板又找来了，并且就在她下班回来的途中又把她强奸了，张朝阳找张晓美商议要不要报案。

　　当初就没有报案，网吧老板赔了他们一万块钱私了，所以张晓美一听还是主张私了，说这回多要点，至少三万。

　　达成一致后张晓美和张芳回到厢房，这边张朝阳、尤玲领着小儿子也准备睡觉。

　　但说说话张朝阳和尤玲又吵了起来，张朝阳问尤玲小儿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尤玲说是，张朝阳不信，气得尤玲出来跑到了厢房，让张芳去正房睡，她和张晓美睡，正好说说话。

　　张芳于是出来了，小孩子眼尖，她发现了躲在阴影里的亿来，刚要喊被亿来捂住了嘴，并且被挟持着来到了正房，临进卧房的时候亿来想，自己一松她肯定叫，那就让她闭嘴，于是抡起榔头把张芳砸在了地上。

　　张朝阳在等张芳，他听见有异响，刚要下床亿来冲了进来，又是几榔头把张朝阳也砸死了，张成太小，不明白怎么回事，亿来开始没想杀他，翻了翻之后没找到协议，他一想留着张成是个祸害，将来说不定房子还得归他，于是手起锤落把张成也杀死了。

　　厢房那边尤玲正和张晓美诉着委屈，突然满身是血的亿来闯了进来，俩人都吓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亿来进来前就想好了，这俩人不能都留着，都留着他们要是发起疯来自己也不一定弄得过，于是他二话没说先把张晓美砸死了。

　　供述到这的时候文山问他：“你为什么选择了先杀死张晓美，而不是尤玲？”

　　“她在外边，还有她刚和王强干过，我嫌她埋汰。”

　　刚才他说偷听张晓美和王强做爱时还欲火难耐，现在却又嫌弃起张晓美来，文山摇摇头，他知道他没有说谎，只不过他始终没弄清自己的情感，与其说他喜欢张晓美还不如说找不到替代她的人，尤玲被强奸的时间也不长，只不过他没有见到，所以选择尤玲替代了张晓美。

　　这是情感方面，恨的方面他当然最恨张晓美，所以先杀她也是内心驱使，但假如没有尤玲在，可能事情会发生诡异性的变化，说不定最后他会放了张晓美或者再一次被张晓美欺骗。

　　亿来是个蠢人，没有文化让他选择了听信别人，包括那个到种牛站配种的老农的话，多年的独居生活让他鲜与人交流，由此也封闭了他自己的感情世界，这是酿成这一悲剧的根源。

　　杀人后又让他的内心世界扭曲，他强奸了尤玲，像那个网吧老板一样，但又觉得不畅快，于是把张晓美的衣服也扒掉，他说他是看着张晓美的尸体强奸完尤玲的，所以最后他把尤玲杀死也顺理成章，尤玲本就是张晓美的替代品。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没有团伙也没有更复杂的社会关系，但把专案组引入歧途的是横生的枝节，是没有预谋的思维定式，还有谎言，一个接一个的谎言。

　　莫常胜的谎言是为了掩盖另一个罪行，但他把自己套了进去，如果真凶不落网，他即使说出真话也没人相信了。

　　他当天没走是因为怕尤玲告发他，至于他为什么在相隔三年之后又来找尤玲还故技重施已经不重要了，他的行为是否对亿来造成影响也无法考证，因为亿来自己也说不明白。

　　但案件审到最后文山都有点哭笑不得，亿来说他逼问过尤玲协议的事，尤玲说真的被张晓美撕了，他们本就没打算赖他这个房子。

　　这也与现场的勘查结果吻合，现场没有找到什么协议，至于亿来的脚印，他是报案人，自然会留下的。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悲剧文山无法总结，他能想到的，就是一群无知的人在干一群无知的事，他们的世界或许你无法理解，但中国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他们的世界很小，眼光也很狭隘，没有很深的心机却总认为别人在算计自己，苦悲的心态造就了苦悲的剧情。

　　这是一群值得怜悯的人，也是一群要加以改造的人，否则这样的事还会不断地上演。

　　苍琼参与了整个案件，女人细腻的心思让她问了文山一个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你在去之前就想好怎么问他了？”苍琼问文山。

　　“没有，我本来想说我们找到一个什么协议，关于房屋买卖的。”

　　“那你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

　　“他手里拿着钥匙，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没有想到？”

　　“没人想得到，因为那扇门本来就是开着的。”

　　“不是张朝阳插上了么，怎么是开着的？”

　　“是他自己开开的，只不过他忘记了。”

　　“那么如果他回答对了是不是我们就无法认定他是凶手了？”

　　“不会，总有漏洞留下的，比如一个吓昏的人怎么可能在屋里乱走，他的**虽然被莫常胜的混合了但是他的他永远赖不掉。”

　　“这些回头看都是漏洞，但为什么当时就没人想得到？”

　　“人都是这样，所以有事后诸葛这句话。”

　　“那你现在能不能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要砸这俩个女人的胸部？”

　　“无法解释，事后诸葛也不代表什么事都能解释清楚。”

　　“那就是说也有你考虑不到的地方？”

　　“当然有，我不是诸葛，更不是事后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