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和沉渊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争执起来的，我已经不太能回想起来。

　　我只知道，他对我说他不会再管我的事了，然后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摔门离去了。

　　我买了些菜拿回公寓里煮着，手不断地搅着汤勺。

　　果然说实话也有错么。

　　要不是看瞒不住了，我也不会选择说实话啊。

　　我本来就是觉得跟冯远有什么渊源才下到凡界来的，我本来就是在接触了以后，更是觉得亲近得匪夷，所以才想继续留在这里看看的。我本来就是本能性地想要呆在他的身边，我只是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现象很奇怪，所以才拿出来说一说。

　　可是我又并没有想要伤害他啊，我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为什么却总是会得到这样子的结果？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狠辣的语气跟我讲话。他以前从来都是温和的，就算是我抗拒他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火气。这样的他让我觉得好陌生，让我突然觉着，这个人真的是我可以依赖的吗？为什么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为什么说发脾性就发脾性，为什么要用那些伤人的词语。

　　我一直以来，都不想麻烦任何人。我知道他不想我插手这件事，但我却有非要这样做的理由。他没有体谅我，我也不会觉着什么，也不会有所抱怨。可是，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事情，却还是被这样责备……

　　我扔掉汤勺，蹲下来将头埋在双臂之中。

　　“公主……”氏梓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不要难过了……”

　　“公主，不要哭了……”

　　我的肩膀又狠狠地颤动了两下。

　　我也不想哭啊。我不想哭的啊。

　　可是我觉得好委屈，跟受了几百年的苦痛相比较起来，还要感到委屈！

　　“沉渊来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你这个护法怎么当的？”我也知道将怒火迁就于他是一种无理取闹，但脑袋疼得发涨，什么理智的事情也思考不到，话就只能跟着情绪脱口而出了。

　　氏梓许是没有料到我会迁怒与他，震惊地看了看我，结结巴巴道，“属、属下办事不利……请、请公主……咳，请公主责罚。”慌慌张张地双膝跪在地上，恐怕是把惹我伤神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算了，你起来吧……”我也知道沉渊修为高深，哪里是普通仙子能察觉到气息的，就是当年的我，还不是被他逗得团团转。

　　我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将汤勺搅了搅，看着锅里的青菜煮烂已久，却还是固执地继续搅动。

　　氏梓站在我身边，尴尬地举措不安。

　　我心里沉闷，不愿意被别人看见，就道，“你出去吧，我在做饭呢，等一下若是菜煮坏了，可要赖你在旁边让我分心的。”

　　氏梓慌张地瞧了瞧我，赶忙道，“是，公主。”

　　我将厨房的门关好。又将锅里的菜倒入碗中，开始切起了土豆丝。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又爬上了心头，好像怎么也控制不住了般，委屈的心情愈放愈大。而我只能用一只手捂住嘴前，怕声音太大，被人听了去。

　　沉渊，我觉得好累啊，我是真的很累很累，你知道吗？

　　（7）

　　我抱着早点坐在马路牙子上面，氏梓隐了身形，在我旁边小心地安抚。我装作没有听见，只是耳朵抖了抖动。

　　“怎么坐在这里？”一抬头，远远地冯远朝我走来，眉头紧锁。

　　见我缩着身躯，便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我的身上。

　　“我就是给你送个早点，所以就不上去了。”我将手里的餐盒向他一推，避嫌似的站起身就要走。

　　“这是怎么了？”冯远拉住我的手臂。

　　“没有怎么。”我乖乖地站住了，只是看着地面不肯抬头。

　　“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你昨晚……哭了？”他轻轻掰起我的下巴，我却依然是垂着眼睛不看他。“是我昨天……说的话太重了是不是？”他语气温柔得就似在哄一个小孩子。

　　我摇摇头。却想到满嘴冷嘲热讽的沉渊，心里又一阵委屈涌上来。

　　冯远叹了口气，将我身上的西装外套又整理了一下，“你看看，眼圈都红了。”

　　“这里有点冷，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去，你肯定还没吃早饭吧。”我不说话，他只当我是默认了，拉了我的胳臂就往对街的拉面店走去。

　　我一看到那间店，顿时了然地扑哧笑出了声。是我以前喜欢的店呢。

　　他见我破涕为笑，神情也放松了些许，“你啊，一会哭一会笑的。这会儿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喜欢这间店。”一股温热的暖流好似缓缓倾入心口，我小碎步又往上跟了两步，离他近了些许。

　　“酸菜炸酱面！”我自来熟地冲伙计招了招手，继而对冯远说道，“你就吃我做的早点吧，嘻嘻。”

　　他宠溺地笑笑，“你一早就吃这么多东西啊。”

　　“嗯嗯，我吃的比较多！”方天儿，对不起了，希望你不是那种视身材如命的人。

　　事实上，我不太会使用筷子，几辈子都是一个姿态。我费劲儿地将面条绕成一个圈，一次性送进嘴里。

　　冯远看着我微微发神，眼睛里又是那分落寞的意味。“我曾经，负过一个人。”

　　嗯？有重点！我一边吸着面条一边瞪圆了眼睛等他的下文。

　　结果他却自顾自地喝起了草莓牛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是你说的那个人吗？那后来怎么样了？”还是我比较沉不住气。

　　他怔了怔，许久才道，“她死了。”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也太简洁了吧！这个我也知道啊。无奈，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真是抱歉啊……但是，你为什么说你负了她呢？”

　　“她对我很好，我也是明白她的心意的，但是我却告诉她我喜欢另一个人，令她伤心了。”

　　“唔……”提起这些往事，我也突然有些怅然，“可是，既然你不喜欢那个人，为何还告诉她你喜欢那个人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原来并不喜欢那个人，我总是被那个人吸引目光，我以为那就是喜欢……可是，在林落走了以后，我才意识到她对我有多么重要。”他抱歉地笑笑，“我说的是另一个林落。”

　　“嗯，我知道。”其实还不是我嘛。

　　“我的心从来没有那么疼过……就像，灵魂丢失了一半一样……”他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爱她……”

　　“她的离开，就好像把我的心抽走了一半。你不要笑话我，这就是我真实的感觉。以前我总觉的电视剧里说得太夸张，自己经历了，才知道原来真的是这样。心空了，你懂吗？”

　　我讷讷地点点头。

　　“心一直是空着的，直到遇到了你，才好像又被填满了般。”他苦笑地勾起了嘴角，“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忘记不掉自己负了她的事实。遗憾就是你从今往后无论再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的了。”

　　我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见到他沧桑落寞的神情，心脏，好像也禁不住地，抽痛了一下。

　　冯远，我该拿你怎么办？明明你谜团丛丛，我却依然本能性地，想要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