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揉了揉额角，进了东宫原本自个儿的那间寝室。

　　“回来了？”沉渊竟坐在桌子前在等我。“怎地面容这样疲惫？”

　　我勉强扯出了一个笑，“今天难得热闹了一次，有些乏了罢了。”

　　他走过来接过我解下的斗篷。

　　我坐下，替自己和他倒了杯茶水，道，“怎么今天要跟玖然说那样的话？都吓着他了。”

　　沉渊坐到我旁边，翘起他那对猫般的嘴唇，“你觉着，做一个帝王有甚可觉着高兴的么。”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就让玖然去做？”

　　沉渊笑嘻嘻地拉过我的手，道，“玖然还年轻，历练下也好。我是希望四海宫能够有一天跟九天统一起来，而玖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是我的义子，由我带大，我让他继承无可厚非。而且他又是你的亲子，与四海的联系也是紧密无双的。”

　　“哦，那你想干嘛去？”我斜眼瞧着他，这个做了几百万年皇帝的人。

　　他笑得一脸得意，“我啊，我想跟你随便去哪里都成，我们找个地方定下来，然后不要管这里的事情了，好不好？”

　　他说的我也很是心动。说实话，若是早早能把担子放下也是好的。可玖然还太小，接管四海宫并不合适，我虽然厌倦了此间的一切，却也不能如此不负责任，“但是玖然年岁还不够呢。”

　　“我知道，”他见我不逃避，笑意更是深了些，“我就是说，若是他到了三五百岁之时，我们再出去。反正我们的时间多得是，不差这一点。”

　　“嗯……你说得对……”我也傻呵呵地微笑了起来，“可是、去哪里好呢？”

　　“嗯哼！”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放心，我自是知道一些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我的那几个老朋友们可是会找地方，你瞧瞧，那三个家伙有哪个被人家知道了底细的？”

　　他提到这个我来了兴趣，趁热发问，“那其实他们是去了哪里？”

　　沉渊不答反笑，只道，“你若感兴趣，我带你去会会。”

　　“对了，”他谄笑道，“你我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总得给我个身份吧……”

　　我瞪圆了眼睛看他，这算是……求婚？

　　他见我愣神，好笑道，“其实我做了这个东西……”他从袖子里取出了只四方的小绒盒子，我一看那大小，便知道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他打开那盒子，只见一只小小的戒指躺在其中。戒圈是用稀有的罗兰金制成的。这种金属是由罗兰仙子将其养殖的未成灵的紫罗兰仙花磨成粉末，再加入纯金粉炼制而来的。就是在这九天里，一年也不会有多少产量，其特点便是金里泛紫，紫金相照，却永不失辉。这种罗兰金与凡间的紫金或紫铜还不一样，是一种深颜色的魅惑的紫，艳而不俗，雅而不酸。

　　“哇！”我受宠若惊。

　　“咦？这是什么？”我指了指那颗雕成月牙形的浅黄色宝石。

　　“哦，这个，”沉渊凑过来，认真地说，“旁边这些碎的就是普通的紫钻和白钻，中间这颗么……是源寜星石。”

　　“哦？”我也感兴趣起来，“这么说，不就是跟我是同宗的了嘛。”

　　“嗯，我取到这个不太容易，一共就弄来这么大点，都做给你了。”他啧啧地看着我笑道，“你们那儿真是不太好去。”

　　我亦知晓源寜星的力量，沉渊肯这样下心思，已经是不得了了。“谢谢你。”

　　我接过来，细细瞧了瞧，不愧是百闻却不见的源寜星石，好似本身就是一个能量团般，暗暗发着光热。

　　很漂亮的众星拱月环。

　　可是，为何我隐隐间觉着不安宁。好像是那种……夺得了别人的东西般的，愧疚感。

　　“来。”沉渊替我戴上了戒指，大小正是合适。完毕后，沉渊又拿出一枚戒指，同样的罗兰金，同样的紫钻配白钻星星点点，却不见星石立于其上。“给我戴上吧。”他把戒指放到我手里。

　　我接过来，一边给他戴上，一边好笑地问他，“怎地你这枚戒指只有星辰不见月亮？就是拿其他宝石镶嵌上去也不是不可以吧。”

　　沉渊冲我笑了笑，柔声道，“我不需要镶嵌月亮。”

　　“哦？”

　　“我是星星，你是月亮，以后我来点缀你就好。”

　　“蛰熙，你是我的月亮，一明一暗，都会牵动我的。”

　　（6）

　　“蛰熙，你是我的月亮，一明一暗，都会牵动我的。”他握住我的手，我却心中一惊，忙把手抽了出去。

　　我心下忐忑，他问我，“又是怎么了？”

　　我反握住他，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嗯……我不是蛰熙呢？”

　　沉渊一惊，很快却恢复了神色，“怎么说这样的话，你不是蛰熙还能是谁。”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蛰熙呢？”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连我自己都开始疑惑了起来。我有蛰熙的记忆，这是没有错的，但是我的记忆又不完全。而且，这九天之上，要移驾记忆也并非难事。更何况，我自身就有够多的谜团了，而那些谜团是以往的蛰熙不会有的。比如，蛰熙并不认得冯远，也没有跟任何其他什么人有过瓜葛。比如，蛰熙是从来都过目不忘的，不会有记忆的缺失。

　　沉渊好笑地看了看我，“你不是还能是谁。”

　　我一怔神，我是谁？

　　他摸了摸我的头，道，“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蛰熙。”

　　“可是，我问的是如果，假设我不是蛰熙呢？”

　　沉渊神色古怪地看了看我，“这个假设很难成立，你就是蛰熙，我要如何假设。”

　　这简直是无以沟通，我也急了，拉住他的衣袖，“我是问，如果我不是蛰熙，那你还爱我吗？”爱我这个人，这个灵魂，而不是蛰熙的身份。

　　他哈哈笑了两声，一脸有趣的样子，“那我问你，你也给我答答：如果我不是沉渊呢？你还爱我吗？”

　　我一愣，古怪地望着他，“你这个假设根本不对，你不就是沉渊，我喜欢的沉渊就是你啊。”

　　“嗯，”他还是好笑地看了看我，“那就是了。我也一样啊。”

　　不，不一样的。

　　沉渊拉过我的手贴近他的面颊，“灵儿，放心，我是不会认错的。你就是那个我爱的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说，怎地会有人连自己爱的人都不认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