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许是因为晚上吹了风,第二天一早我就病了。发了高热。
以前身体好得很,三百多年来才病过两次。还要强得紧,连采药都是自己去采的。现下却跟个普通的成龙没有两样,病来如山倒,眼睛都睁着费劲儿。
沉渊过来看了我两次,每次我见到他来,都别过头去不理他。若是他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我就一副要气死了的模样,弄得他怕烦到我,便不好意思地出去了。
“您过来了就好,这丫头最近状况很不好,精神也不行,孤甚是担忧她呢。”沉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听到那句“精神也不行”,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刻蹦下床去找他理论。动了动,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只得作罢。
本身就发着高热,又成天被人当做爱出幻觉的精神病,真是无语问苍天。
“我去瞧瞧吧。”
他二人说着便推门进来了。我定眼一看,原来是把老君请了过来。我未料到沉渊这样大动干戈。太上老君乃上神,虽不属于上古神祗,却亦不在三界之内,当属无极,地位比栀枬恬荆他们还要高上一点。
我难得见到这位上神,自然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番。而老君见着我的那一瞬间,却微微怔了怔。
好似想要确定什么一般,他在我的榻前狐疑地坐下了,“我先给她把把脉。”
我动弹都费劲儿,由着他将我的手轻轻拉过去。只见他面容上青白不定,手顿了顿,又似乎难以置信般,重新把了把。
过了几分钟,他才好像确定下来,“真是怪了……”
我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却听他对沉渊道,“老朽还是跟您到外边去谈一谈吧。”
“您就在这里说吧。”我嘴干得很,喉咙也疼,说话有气无力,很是费劲儿。我用余光瞄了瞄沉渊,见他一副讨好的样子,心里更是来气。
“这……”老君似乎有些犹豫,他望了望沉渊,而沉渊则是一脸无辜的样子,深怕得罪了我。
我道,“您就当着我的面说吧,我也好知道知道。天元帝跟我没什么关系,跟他说了也没有什么用。”
沉渊面容红一阵白一阵,老君见我如此执着,反而微微有些踟蹰,想了想才说,“普通的龙类也是会染病的,这不足为奇。然,您的却较其他的更重。”
我微微点点头,这个我自己也有感觉。
“您脉象奇怪得很,倒像是……”他顿了顿,好似有些犹豫。
“没关系,您说吧。”无论是什么,不是都要面对么?
“倒像是,这身子不是您自个儿的一样。”
我脑子嗡地一声,全身便僵住了。
老君仍是自顾自地说着,“我确定了好几遍,都觉着……怎么说呢……好像这身子跟您不是很匹配一般,切合得不好,所以您平日里估摸着也比较虚弱了,再一染病,情况便要严重得多。”
我大脑一片空白。沉渊神色也不好。
老君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的模样,“我探你脉搏,感到你的灵体与肉身并不是因为什么咒语捆绑在一起的,这种情况下,身为一名神祗,按理说倒是不会发生。因为神灵的肉身本就是不可侵犯的。”
听了这句话,我似乎抓到了一点救命稻草,“是这样吗?”
老君点点头,“按理说是如此。除非……是同一个灵魂分割开的,肉体便不会有那么排斥。”他又笑了笑,“瞧老朽真是糊涂了,还是医术不够精啊,竟然判别出了这么矛盾的结论。”
我心中的念想却像病毒,越蔓延越大。
这不是什么矛盾的结论。龙神蛰熙,本就只是一个灵魂的另一半。
沉渊谢过老君,送他出了门。我则仍是心如死灰般地盯着天花板。
能够拥有蛰熙的记忆的,除了蛰熙本身之外,只有一个,但他却也不是什么都知道。能够与蛰熙共用灵魂的,亦只有一个,而他却是外人所不知晓的。
我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大脑转的极慢。却仍然止不住那骇人的念头。
原来,真正的我,可能是金寜。
沉渊不晓得有金寜的存在,所以他不会认为自己是认错了人。而我,亦是不知道身为金寜若是幻化为原型,是蛰熙的模样,还是其他什么模样。可是,曾经蛰熙与金寜共用了几百年的身体,这倒是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那么,如果他不是与蛰熙同一个模样,还能是什么样子的呢?
沉渊很快回来了,道,“你莫要担忧,我已命人去煎药了。”
我温顺地点点头。
沉渊坐到我旁边,见我手仍是露在外面,便抓到手里紧了紧。我顺势将他的手带起来,贴近我的面颊,轻轻地蹭了蹭。
我是这样贪婪他的温度,这样贪婪他的温柔。
只对蛰熙一个人的温柔。
禁不住,都让我有些嫉妒了。
那么就暂时,让我小小地占有一下,可好?反正,你也不在这里了……
沉渊掐着时间,出去端了药。我病得难以良好地思考,只能说服自己日后再说。
很快,便有人扣了我的房门。
“母上大人。”
我微一思付,还是本能性地无法对他冷淡,便道,“进来吧。”
玖然像只受惊的兔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母上大人,我做了这个送给你。”他双手一伸,我定眼瞧了瞧,原来是一罐好看的纸鹤。
我将瓶子拿了过来,发现他一个一个折得很是仔细。见他还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模样,便心生不忍,柔和道,“坐吧。”
他坐下后,双手揉搓了一会儿,才说,“母上大人,是不是我惹得你不高兴了?”
我放下纸鹤,虚弱地笑道,“说什么话呢,你这么听话,怎么会惹我不高兴。”何况也许真的像是沉渊说的一样,我那日只是做了噩梦。
“那,母上大人,您讨厌玖然吗?”他还是垂着头的委屈样子。
我摇了摇头,“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讨厌你,竟说傻话。昨晚也是做了个噩梦,醒来后有些担忧你罢了。”
他果然还是个孩子,听我这样说,才恢复了点精神,“真的吗?”
我对他微微笑了笑。他也天真地笑了,道,“母上大人,这纸鹤还喜欢吗?”
我点点头,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做的很用心,我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