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微微一怔，半响，温和而认真的声音才响起：“好。”

　　几乎在同时，便响起了一声突兀的响动。

　　“沉渊殿下，我来帮你吧。”

　　门口那人却慌乱地说，“不用不用，你下去吧，再去煮一碗来。”

　　我和栀枬几乎同时回头看向他。

　　沉渊神色不太好看，但却不是怒火，而是窘迫，“我刚刚端了药过来，没有想到药碗没有拿稳。我再去看看老君给的药引子还有没有剩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我本想叫住他，但理智却提醒了我。如果现在不戒掉，又要到何时。无论我是不是蛰熙，我都不能够允许自己的心中，会那样爱着一个人。那太危险了，不是么。

　　栀枬的脸色也不好看，我见他身子都僵了，只得安抚他，“不要在意，我跟他解释就好。”

　　他低下头，温顺地点点头。

　　接下去的时日便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我与沉渊面子上看来没有什么变化。这样也好，如果不说破，那么便不用面对那些复杂不堪的现状。他依然每日端药过来要我吃下，我依然对他在心里上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彼此相敬如宾，甚是安逸。

　　“这是什么？”我摸了摸脸颊。

　　“是方先供上来的红花膏，说是对养颜效果特别好。”他蹲跪在我面前，却丝毫没有感到羞辱，一手拿着玉盒子，一手沾着红花膏，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我的心脏抽痛了一下。却还是选择了神色淡然。就让我自私任性这一回也好。我宁愿保持一个心的距离，也不愿告诉他，我可能不是蛰熙。那样，也许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握住我的手贴近他温热的面庞，讨好地蹭了蹭。在我接触到他细腻的肌肤的同一刻，就好像触电了般，仿佛有电流冲入胸口，酥酥麻麻。我不自禁地想要将手抽回来，却被他紧紧抓住，一时挣脱不开。而我竟然感受到的不是甜蜜而是苦楚。不知是在心疼那个小心讨好的他，还是在无奈这个坐立不安的我。

　　“怎么了？”他用指肚轻轻划过我的眼眶。

　　我摇摇头，只是看着他，我紧了紧他的手。他似乎感受到我的力量，也用手回应了我。我说，“沉渊，对不起，我们分开吧。”

　　他似乎惊讶过度，一时间僵住，反应不过来般地看着我。瞳孔放大了一点，说话竟然也结结巴巴了起来，“这、这是，为、为什么。”

　　他的慌乱和软弱似乎也传染给了我，我拼命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的手没有了力气，他却紧紧抓着不放，“蛰熙，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你要告诉我。”他见我默不吭声，便还是自顾自地说着，“是不是那天你和栀枬的事情？”

　　我未料到他会直接提到这件事，怔了一下，还是毫无意义地摇着头。

　　他紧紧地抱住我，仿佛还有些颤抖，“不，我不在意就好，这件事就当我没有听到过，好不好？”

　　我贪恋他的温度，小小地放纵了自己，没有推开他。他却还是不安，未听到我的回答，就只能自说自话，“如果我哪里做得你不满意，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会改的……”

　　我将头低下，埋进他的颈窝。我想抱一抱这个惊慌的他，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拥抱。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五分钟，才听他无奈的声音响起，“你最近总是这样，好像在避着我，我不知道是哪里又惹了你厌烦，什么事都不敢做。但你还是对我不冷不淡，有意疏离，所以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你有哪里对我不满的，那么说出来就是了，这样算是什么。”

　　他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你是不是气我那日夜晚责备了你？我那还不是把你的儿子早就当做了自己的儿子，才会心急么……”

　　“我们分开吧。我觉得不适合。”我眼中毫无波澜，也算是调整好了心情，语调尽量做得没有起伏。

　　“是因为栀枬吗？”他苦笑道。我感觉他拥着我的手臂似乎也软了一节。

　　我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就是不适合，而且也没有意思。”我深吸一口气，便决定不再看他，毅然起身留下他一个人在屋子里。

　　“灵儿……”他想要拉住我，我却像是受了惊吓般慌乱地躲开了他的手，没有留下一个空隙，转身便关好了门。然后，门便将我与他完全的隔离开来，我再也见不到他面上的神情。那样小心翼翼的忧伤，只属于蛰熙一人的忧伤。

　　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如此铁石冷心。我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那里原本有龙珠的存在。是因为失去了它才会这般无情吗？可是，那为何，心的位置，还是这样地疼。

　　我似乎开始不舍得离开这个门，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仰视着它，不自觉地在那华丽的木雕门上用指肚轻轻地划过。

　　沉渊，你知道吗？有那么一刻，我很想就这样推开门，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和情绪拥抱住你，然后告诉你我其实很爱很爱你。

　　可是只有我才知道，也许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蛰熙。而我无法承受的便是，我在大声告诉你我爱你了以后，知道真相后的你仍会执意地去找当年你深爱过的那名女子。那样，我就真的太过无地自容了，不是么？

　　直到那一****才明白，你对我如此宠爱，是因为你认定我就是蛰熙，只是这样罢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好像有点憎恨这个模棱两可的我，嫉妒那个曾经真实存在的她。所以，你能不能爱着的，不是仅仅是蛰熙而已。而是这样一个我，也许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一无所有的，只是这个本身的我而已。

　　门啊门，你知道吗？你隔绝的并不只是厢房与庭院的关系。你隔绝的，是我和他的心。只需要一个转身，便是背道而驰，永不回头。

　　再见了我所喜爱的你。你要记得，我选择离开你，只是，仅仅是，我不想看到你离开我而已。因为若是住在崩塌的世界里，我会被摧毁的。而，只要你没有选择离开我，那么总有一天我会说服我自己，幻想也许你会一直爱着我，一直爱着我，直到梦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