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蛰熙？”他小心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这次换我背部一僵。

　　“认识的吗？”栀枬一头雾水，打量了古怪的我又打量了陌生的冯远。

　　我苦笑道，“你不是说挺喜欢逄远的么……喏，”我下巴一抬，“这就是本人了。”

　　冯远看上去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一直盯着我看，连眼睛都不眨，许久才道，“我没想到真的会遇上你。”

　　别说栀枬听得一头雾水，我也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原来蛰熙真的认识冯远，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看来我的失忆症要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以前顶多是发现忘记了事情，现在则是连人也忘记。

　　“你是……怎么认得我的？”我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疑问。

　　他笑笑，“说来话长了。”他看了一眼栀枬，栀枬倒是识趣得紧，耸耸肩道，“你们聊，我随便逛逛。”

　　其实他走的也不远，估摸着是打算保全我的安全。只是保持了一个听不见我二人说话的距离罢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往秋千上一坐，晃荡起了两条酸痛的腿。

　　他思付了片刻，问，“你认得我吗？”

　　这又是一个古怪的问题，我一怔，想了想该怎么回答。末了还是老实道，“我认得你，因为我是林落，我们认识好几世了。”

　　结果他倒是比我还要震惊，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似乎真的感受到了颠覆。我与他信息不对称，所以我不知道他脑子里所思所想，也不知道他所知道的事情。而他也不知道我脑子里的所回所忆，更对我告知的内容表示不可理解。于是便出现了现下这样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景象。

　　“你没死……”他抓住我的胳膊，“不，应该说，你竟然是蛰熙？”

　　我看他是真的糊涂了，只得理顺，“是这样的，我呢，本身是一个上神，名字叫做蛰熙。然后我被人陷害，转世成了凡胎。身为凡人的时候我并没有作为神仙的记忆，和大家一样正常地生活着，而我凡人时代的名字就叫做林落，与你以前是同事。顺便说一下，我们七生七世都有接触，所以也算是老朋友了。”

　　“唔……”他看上去似乎很是挫败，软塌塌地坐到了我旁边，独自一人沉思着。

　　我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更是破天荒的信息，“对了，前一段时间我借用了一个叫做方天儿的女孩的身体下来过，还见了你，我那时候告诉你我是林落你还不信。”

　　“唔……”他背部一弹，很快又软塌塌下去。似乎完全无法接受我所说的内容。

　　我见他神色哀伤，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伤个什么劲儿，只得安慰道，“你要不要……”

　　“你怎么这么残忍。”

　　“额……？”我反应不过来，错愕地看着他。

　　“既然走了，都不吱一声，我……”他竟然在埋怨。

　　“不是这样的，我当时被仇家抓住了，差点又要死一次了呢！没来得及告诉你……”虽然我说的不全是实话，但善意的谎言有时候也是必要的。

　　他木讷地点点头，回头看我，语气温和，“那现在，还要不要紧了？”

　　我摇摇头，咧嘴一笑，“你看，我有护花使者呢。”手指一点，只见栀枬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个人蹲在地下端详着紫色的花丛。

　　“唔……”他盯着栀枬半响，“你过得不错？”

　　“嗯？”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只得岔开话题，“对了，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我从小就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的人就是你，你经常跟我说话。但我一直都以为这只是一种幻觉，是我自己的一种想象，没有想到你真的存在……”他认真地看着我，“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人吗？为什么无论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我都这么喜欢你。”

　　我微微愣住，如果我是你梦中注定的人。那沉渊要怎么办？沉渊……我胸口无可抑制地沉闷起来，那人对我忘恩负义，我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可，我还是希望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会是他。只是他。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拉过我的手，“蛰熙……不，林落，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喜欢我，现在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心意了……”他顿了顿，脸红了一半，“我、我爱你……你还爱我吗？”

　　我背部一僵，冷汗就微微冒了出来。说实话，我最不擅长处理这样的问题。早些时候沉渊向我表白，我都是觉着尴尬慌乱。这下来了个不能在一起的，岂不是更加麻烦？然，我又实在不想伤害他，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等了我这么长时间……不对。

　　“你不是都要跟何湾结婚了吗？我上次看到她戴着戒指……”

　　他略微有些诧异，“何湾？我早就拒绝她了啊……戒指的事情我不清楚，几年前我就拒绝过她了。说起来，还是因为她跟你长得有些相似，我当初才会被她的外貌所吸引呢。”

　　冯远一说，我顿时恍然大悟。何湾的模样长得确实跟我龙神时期有些相似，都是吊梢眼，瘦骨头。

　　“唔……”我的脑中一闪而过，似乎要能够抓住什么了，“对了，你刚刚说你在梦中总是跟我说话……”

　　“是你总是跟我说话。”

　　“嗯？”我一怔，“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因为你好像不能够随便跟我说话……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也不主动跟你说话。”他似乎在慢慢回忆，“就好像……很奇怪的，我像是一直活在你的心脏里，没有自己的行为。我很难以描述出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只是一个器官……哎，对不起，这么奇怪的形容。”

　　“不。”我愕然地望着他，“不……不奇怪。”

　　我终于能够明了事情的种种。原来，这就是我的金寕。怪不得我见到他会觉着这样亲切，怪不得我们七生七世纠缠不清，怪不得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他都能爱着我。我们本是同一个灵魂，又怎会不相近相亲？他本是我的龙珠，又如何会不彼此吸引欲求靠近？我们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他又怎可能会将我认错？

　　这就是我的金寕，伴随了我几百年的另一半灵魂。多么可喜可庆，你终于完成了你的梦想。整整七生七世，丰富多彩，无悔无憾。

　　“你是神仙，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我笑了笑，“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我只是轻轻地拥住了他。

　　就这样就好，只要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能够快乐地活下去。身为一个人，独立的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那么也许，我真的是蛰熙。那个沉渊深爱着的女子，那个顶天立地的女神，那个被刻入历史的名字。

　　你是金寕，我是蛰熙，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