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恩·米德加尔特王国的猎人工会总部建在王国东南广茂的斐扬森林中,每年修炼到一定水平的弓箭手都会凭着自己的能力和箭术独自寻找到隐蔽得极度高超的工会会址,进行转职成为猎人的考核。
在四处潜伏着危机的斐扬森林里,难得能见到的人影,往往不是匆忙赶路的弓箭手,就是兴高采烈踏上回程的新任会员。
原先,在斐扬地域还会有善良的斐扬村民忙忙碌碌地生活,可是那个村落最近突然被毁,村民几乎全部遇难,现在,这片原始森林里,人迹已几乎断绝,唯一还能了解这里一切的,也许只剩下猎人工会里那些以工会为家,负责维持工会日常工作的资深会员们了。
这几天一个与森林有关的消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首先是有会员偶然在比较靠近斐扬村遗址的地方发现了一名弓箭手的尸体,那简直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完整的人,因为他身上大半的血肉都被森林里的野兽啃食,他被抬到工会的时候,几乎无人敢正视他的样子。
只是这一个也就算了,因为猎人工会地址的特殊性,经验不足的弓箭手总有死在野兽和魔物手里的时候,虽然这样的情况很少,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可惜事情并不像猎人工会想象的那么简单,过了约半个月后的第二具类似的尸体和两个月后一个回工会办事的猎人的尸身被抬进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得不开始考虑起这一系列事件来。
身为一个猎人,是不应该丧命于斐扬森林中魔物的手上的。
在仔细重开坟墓检查过他们的身体后,猎人们发现了一个恐怖的问题,这些人,或是脑后被什么钝物施以重击,或是脖子上显出紫色的淤青。
换句话说,他们不是被森林里已知的野兽或魔物杀死的。
颖箭缓缓站起来,脸上的郁闷无以复加。为什么麻烦事发生在现在?为什么要发生在他这个副会长在工会本部当值的这半年里嘛……
在翻来覆去看了那些个尸体近一小时,倒掉了好几天的胃口后,他不得不承认杀死两名弓箭手一名正式猎人工会成员的,是一个未知的存在。他先前怀疑过竹林里的鬼女,但不久就否决了这种猜测:鬼女是不会用掐人这种攻击方式的,她只会单纯地用随身带着的密银匕首刺人而已。
最近几年怎么老有怪事发生在斐扬森林啊?先是斐扬村被毁,隔了一年多一点又出连续杀人案,这个村子里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
“那么,还是人为的可能性大喽?”旁边一位负责监考入会转职考试的猎人问颖箭,他点点头,指指一具尸体颈上的淤痕:“这个很明显是人的手干的啊,可是在这个森林里除了我们,还没有见过谁在出没的样子……”
“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事!”那猎人有些激动地说,“前几天,我们会里有个人在斐扬村遗址附近的一棵树下面发现了一个新建的坟,那个地点距离三个遇害者的遇害地都不远,而且那是个相当奇特的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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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箭听见天空中传来猎鹰尖利的叫声,就在那边!他灵巧地越过交织的树网向前方赶去。
一片很小的,森林里难得一见的空地,他的搭档依格正绕着一棵树低空盘旋,见到自己的主人,依格一收翅膀,准确地停在颖箭左肩上。
“在这里我遇见了你,并且发誓永远守护你……”他读着墓碑上的文字,自言自语道,“亨特说的没错呢……”亨特就是刚才说出这个事的人。
他围着墓碑转了一圈,这墓看来建了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除了墓碑,没什么特别的。这个墓的墓碑不是用普通的石头做的,而是一块晶莹饱满的明黄色琥珀,那上面除了写着两句不明不白的话以外,还插着一把银色的法杖,颖箭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它。他还注意到了一点,墓碑底部放着一束鲜花,很新鲜,看样子绝对是今天放的,那么,肯定有个不知名的人来这里祭拜过了。
依格的叫声打断了颖箭的思考,猎鹰突然一蹬他的肩展翅飞了起来,又向着右后方向猛地俯冲,它发现了什么!
颖箭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猎鹰突然停止了前进,它在树杈间穿进穿出,发出了疑惑的叫声,颖箭满头大汗地赶上来。“怎么了,依格?跟丢了吗?”
猎鹰沮丧地叫了一声算是回答。
颖箭皱皱眉头,是谁那么神通广大能甩掉依格?它追踪目标可是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刚才光顾着追拍档,现在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是在哪儿了。
他苦笑,转身射翻了一只正准备扑上来的大脚熊:“得了得了,走到哪算哪吧。”他自嘲地说。
所以当他看见眼前一幢小木屋的时候,颖箭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这个鬼地方也有人住?!
伴随着轻微的摩擦声,小屋的门开了,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提着水桶走出来,他的目光正好跟颖箭的目光撞在一起,小伙子猛地停了下来。
两个人大眼蹬小眼地站着,至少过了五分钟。
“你是谁?”他们同时问道。
“我是颖箭,你好。”颖箭不愧是大工会的副会长,他很自然地自我介绍道,“我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这是我的拍档依格。”他指指猎鹰。
小伙子愣了愣。“你跟你的拍档很要好,”他说,“以前,我有个朋友也很爱她的猎鹰。”
“她是个猎人吗?”颖箭感兴趣地问,小伙子点了点头。“她叫什么,也许我知道她哦。”所有通过考核的新会员名单都会复制一份交给他,他当然对这些了解得比较清楚。
“不用了,反正现在我跟她也不再联络。”他淡然地说,手里仍然拎着水桶。
“朋友,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以后我怎么称呼你?”
“没有什么以后……”他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你真要叫我,那你叫我——悔……就可以了。”
“按照你刚才说的,你的真名不是‘悔’喽?”颖箭一边看着小伙子给屋后的菜园浇水一边问。
点头。
“你是后悔什么?”
“很多,多得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悔你为什么要搬来这里住?我记得一年前这里肯定没有这座小木屋的,你是那以后搬来的吧?”
“……我要离开外面复杂的世界。”
颖箭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坐在菜园的栏杆上,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悔,是因为那个墓里的人么?”
悔抬起头来:“什么墓?”他用疑惑的表情看着颖箭。
“离这不远,大约就十分钟的路,一个有漂亮墓碑的墓。”颖箭继续试探道,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的悔身上肯定有那串串事件的线索,也许他就是那个凶手呢?可是他刚才这样问的时候,悔一点惊慌或不协调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神以前可是以出了名的冷静和心计而闻名于刺客工会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哦,你是说那个。”他浇完了水,挺直了身子看着他,“那个墓有什么问题么?”
“我刚才经过那里,我觉得刚才还有人去祭拜过里面的人。”颖箭说,“我以为是你,你看,这附近只有悔你一个人住着。”
他点点头:“恩,墓上的花是我拿去的,我不想让里面的人感到孤独,鲜花总能陪陪她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话里带着笑意,可是悔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微笑的踪影。
“你认识墓里的人?”颖箭惊奇地问。
“认不认识,很重要?”他反问,“我只知道要尊敬死者。”
“啊,是。”他赶紧点点头,从栏杆上跳下来,跟着悔向小屋走去。
奇怪的人,看上去神神秘秘的,但从他的举止和神情来看他又像是一个普通的自给自足的村人,这个悔,是像他所表现的一样平凡,还是身怀绝技?
颖箭决定冒险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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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能认识你也是缘分,我请你一顿好吃的吧,你吃过熊掌么?”颖箭热情地说,他看见了不远处的大脚熊。
“啊,没有。大脚熊我可没本事一个人弄死它。”他还是淡淡地说,“它们糟蹋过几次我的菜园了。”
“你看那边。”颖箭指着树丛后闲逛的大脚熊,他有意移了几步,退到了悔和熊连成的直线后面稍微偏一点的地方,“看我怎么对付它。”
“你们猎人都很能干。”他说。
颖箭笑笑,把箭搭在弓弦上。
松手。
悔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划痕,细细的血珠涌出来,跟他的头发一般颜色,他惊恐地坐在地上瞪着颖箭,说不出一句话来。
“啊!抱歉!我失误了!”他急忙跑过去扶起他,他用手擦了一下脸,接着看着手背上的暗红色,有些站立不稳,颖箭看见他的眼神有瞬间的迷茫。
“哦不,”他晕晕乎乎地说,“我有点晕血。”
“对不起!”他真心地说。肯定不是这个人,悔的反应完全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如果是武艺高的人,再怎么着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会不自觉地条件反射躲开攻击,可是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不可能是杀人的凶手。
颖箭射杀了几只大脚熊,做了好吃的烤熊掌作为赔礼送给悔,然后告别了他回到了猎人工会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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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工会的副会长么……如果我这么容易被你看穿本来面目,我以前还能在工会混下去?
你还是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你们都远离这里,这里是我们两个人的圣地啊……
我怕我会再次控制不住自己……
“悔”走在回木屋的路上,黄昏的时候正是野兽们的用餐时间,可是,没有一只向他发动攻击的生物能存活下来,他轻易杀死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