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连教会的牧师们也对前几天满身是伤跑来的新病患十分没有办法,他就是不愿意好好躺在床上休息,迫于无奈他们只好准许他到院子里去晒晒太阳,不过仅限半天。
“神,可说好了不许太乱来啊!”跟他同病房的少女认真地叮嘱道。
“嗯,没事儿的。”他使劲点头,看着少女不放心地跟着她的主治牧师走开,她今天还得要接受一次检查。看见他们消失在建筑物里,神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用手遮住额头抬眼看着阳光明媚的天空。
他看看四下无人,坏笑。
“我应该很厉害吧?嗯,我肯定很厉害~”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蹲下来把两手撑在地上,一使劲。
“——哦哦!真的能做到!”他倒立着赞叹道,全然不管病号服什么的都乱糟糟地挂下来的样子,他在院子里倒立着走了几步,似乎觉得很新鲜有趣,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减淡过。
神尝试着放开一只手,改为单手倒立,竟然完全没有问题,他更开心了,带着一脸挑战的样子再松开一只手指,两只手指……
“……先生!!”走到院子里的一个牧师冷汗直冒地对他大叫道。
“嘿嘿~快看!我超厉害吧?!”青年用一只手指点着地,倒立在草坪上用另一只手向牧师招手,牧师汗如雨下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拼命跑过去抱住他。
“先生!您的伤还完全没有康复,请您不要再乱来了!!”
“啊!你抱着我我站不稳了啦~~哎哟!”他手滑了一下,脑袋直接砸到草地上,牧师手忙脚乱地帮他转过身体,神揉着头郁闷地坐在地上瞪着他。
“要是我受伤更严重了,那绝对是你的错!”他赌气地冲牧师吼。
“先生,您以为您是哪里的武功高手吗?这么危险的动作请千万不要做!那都是戏里演的,不要随便模仿,剧团里的人可都是练了几年十几年才有那功夫的!”
神斜着眼睛看地面:“……我还说不定真是高手呢。”
牧师把神扶回院子里摆放着的座椅上,回过身从草地上端起刚才丢下的托盘,把盘上的杯子递给神:“您今天中午又不记得喝药,请您也稍微听一点我们的话吧。”
“话说我以前没见过你啊~”
“我是今天起一起负责照顾您的。”牧师无视神扯开话题的行为坚决地把水杯塞给他,神被迫接过杯子,他苦苦地看着药水。
“不好喝啊,这个。”
“良药苦口,您也想快点出院吧?”
“嗯,那倒是……”他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把水杯放到嘴边,仰起头。
“——神大人!!不能喝!!!”
神喝了一半被从屋顶传来的大吼声呛到,杯子翻倒在桌上,他大声地咳嗽起来。
子元焦急地从梦罗克城的民居屋顶上一路狂奔向教会医院的院子,他认识现在站在那个青年身边的牧师,他根本就不是教会的牧师,他现在也正看着自己冷笑呢!
“呃,怎、么了……”青年开始感到头晕眼花,子元明明刚才还在视线内,突然能看见的东西一下子飞出了视野外,天空被大地取代,蓝色变成了黄绿色,他从椅子上摔下来,恍惚地趴在地上。
“咦……咦……?”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意识已经开始时断时续,他迷蒙地望着子元从屋顶跳下,在刺客身后,旁边还有另一个影子……
“子元……后边……”
“晓!你竟敢——”子元愤怒地冲向穿着牧师制服冷笑着注视着他的同僚,他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看着自己冲过去竟然还是镇定地站着没有动,他到底给那孩子喝了什么?!是剧毒?就算自己会死,能够拖着害死魔大人的人一起陪葬也够本了吗?
“子元大人,您也上当了哟。”从身旁响起的另一个声音嘲笑地说。
子元惊觉到晓没有摆出迎战姿势的理由,他刚在空中急转过身,另一个刺客的拳刃已经插进了他的身体。
一道红光,高层干部被冲力击出几米外,撞翻了牧师和青年身边的桌椅,还在往桌边滴着药水的玻璃杯碎得四分五裂。
“~~~~!!”子元按着侧腹的伤口努力地想从桌椅堆里再站起来,但是又一把拳刃袭来,他咬着牙抓住旁边神的病号服拎起他使劲地跳出攻击圈,但腹部的伤一阵剧痛,他头晕地跪倒在地上。
“大人,埋伏可是我们很擅长的事,您只要一不注意,就会像现在这样哦。”晓也抽出了拳刃轻笑着说。
“哼,这次算你们得手。”子元摇晃着站起来,挡在神前面。
“你们那边的高层人员,少一个对我们都是大好的消息呢。”
子元回以同样的冷笑:“想干掉我?再去练几年吧!”
“神大人,我一定会救您的,请坚持住。”
他的腹部伤口一直在往草地上滴血,这样的要害部位受伤,根本就不是还能逞强打斗的状态,何况还是二对一,虽然平常肯定没有问题,但现在的情况子元也明白对自己十分不利。对面的两个刺客也没动,他们也不是傻子,也知道要寻找时机,两边就这么对视着,等待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
神已经即将昏死过去,但是子元被击落在身旁,他的血洒在自己脸上,他趴在他身后,看见红色的液体顺着自己红色的头发滴落眼前,还有面前更远处一滴滴洒下来的鲜血,他渐渐睁大了眼睛。
好重的血腥味,别人的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保护我……”
“……”
“我已经不是……刺客了啊……”
“对,您已经不是我的领导,但您是我会永远效忠的人,我以自己的意志追随您,就算我们已经在不同的世界中。”
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是谁害他流血……为什么人会流血……
那些鲜艳的红色仿佛在面前召唤着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抽动。
血。
神恍然地对着地上那滩血缓缓伸出手。
胸口那东西,那欲望——
好久没有这么近地感受到了,那颜色,那触感,那气味……
是血。
子元感到身后的动静,他突然觉得背上阵阵发凉。刺客小心地回头。
那个青年在发抖,他缓缓地看着手上的血液,又缓慢地把手凑近自己的脸,倒在地上用舌尖轻舔了一下那些红色的液体,他的瞳孔都放大了,跟身体一样在不停地颤动。
“大人!神大人!”
青年机械地转过眼珠像翻白眼似地仰视着他,他沾满血的右手在慢慢握紧。
对面的两个刺客趁着子元回头分心的大好机会迅速冲了过来。
子元刚想回头应战,一个巨大的力量就把他推到一边,他只看见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越过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在电光石火间又一个刺客被打飞到另一边。
神跟晓面对面地站着,他用双手死死掐住了对方握着拳刃的手腕,他胳膊上的绷带断落,脸上也多了新的伤口,但是青年没有在乎这些依然慑人地压制着对方,晓无论怎么使劲都丝毫不能动弹。
“不许再对子元出手了。”他用空洞的声音逐字逐句地说,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晓脸色惨白地扭过头,发出了轻微的悲鸣,神一直掐到他的手使不上力气松开拳刃,才放开他,看他害怕地后退几步离开自己。
“……你也是。”他用右手捡起地上的拳刃,转过身盯着冲过来的另一个刺客,把手臂猛力地挥了下去。
那个刺客双手的拳刃直接被截成两半。神掰住来不及刹车的他的肩膀,把他和晓丢到一起。
“你们要是再敢打我和我身边的人的主意的话不要以为我会给你们好果子吃。”
他的样子就像从前在工会时那样,那张冷酷的脸和冰冷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心寒。
“趁我没有发更大的火以前立刻走。”
“……是,是。”
神一路盯着两个刺客胆怯地撤退出他能感觉到的范围,才转回来看着一边的子元。
“……”子元也不知道该用怎么表情面对他。
“……那个,我以前,差不多是这个样子的吗?”他突然不好意思地轻声问道。
“——哈啊?”
“我不知道刺客是怎么样的,我只能模仿冰威胁我时候的态度……好像出乎意外的有效?”他窘迫地挠着头。
子元愣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很有效。”
您真的不知道,哪怕是同样威胁人的句子,从您口中说出来的压迫感可是会比普通人强几倍的,您装得真的太认真了,逼真到连我也没敢轻举妄动。
“啊,哈哈,我果然是很厉害的人?”
“是的,大人,我又被您保护了。”子元苦笑着拿出伤药开始给自己做应急包扎,说实话这个伤还是挺严重的,要是打起来再撕裂一点估计还真可能挂掉,不过比起自己,应该说那孩子的抵抗力还真的是太好了吗?明明就不知道被喝下了什么药,竟然还能爬起来再防卫。
“大人,您不要乱动,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不过药力扩散了肯定不好。”
“哦……”他晕晕乎乎地坐下来,又再看着手,“……子元,子元。”
“有什么吩咐?”
“能把这个擦掉吗?我好难受,看见这个就……”他盯着血的表情还是很古怪,“不弄掉的话,我一直会想看见它,这个,很漂亮……这个,该要多一点……真的……”
子元用擦干净血的手从后面蒙住他的眼睛。
“……好点了吗?”
他僵了好一会儿,终于疲惫地点点头。
“现在把眼睛闭上,想点开心的事,我帮您弄掉。”
“嗯。”
刺客一边清理他身上和现场的血迹一边关注了一下那些碎玻璃片上残留的液体,不是什么危险的毒药,麻药而已,看来当初他们是想再次把他绑走留着慢慢修理的,神这次倒是乖乖地靠着椅子腿任凭子元检查,麻药的药力让他昏昏沉沉的。
“大人,没事了,您睡吧。”
“……真的?”
“嗯,希望您体谅我们工会的情况,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大人,我该走了,虽然今天您给了他们教训,不过还是请您适当提防一下他们的暗算,我很感谢您今天再次庇护了我,我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你,要走了吗……不来看我了吗……?”
“大人,您已经不需要再当一个刺客了。我们不会再见了。”子元站起来,退后几步。
“……不要……我们、我们是朋友啊……”心情放松下来以后,神彻底地抵挡不住药力,他别说想去拉住子元,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刺客听见他失去意识前最后微弱的话语,他在几米外再次向神行了一礼。
“我会记得您这个朋友的。”
刺客工会怎么样都好,只要您平安就够了,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希望的。
直到死为止我们都是您的部下。
所以请您带着您的感情好好感受光明吧。
永别了,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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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你怎么又把自己搞伤了?!”
“呃!对不起!我、我这是那个……呃……啊对了,我想实验倒立结果失败了撞坏了桌子又打翻了杯子,被碎玻璃划伤了,呃,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我都跟你说了不许乱来!你是不是很想尝尝我的怒火啊?!”
“……我错了冰!求你不要把怒火撒在我身上……”
青年脸色苍白地缩在椅子里牙齿打架地向站在对面的少女求饶道。
“我们靠自己重整工会吧。”子元在昏暗的厅堂里和其他人一起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