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看着他们的死斗，冰目瞪口呆地看着势均力敌的双方。“为什么……大家都已经伤成这样还要打，明明这样的状态连走路都不行，还是能够这么激烈地战斗……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的啊！”
“这是信念。”晞日默默地说，“想要取得胜利，不管是骨折的手，出血过多的身体，还是逐渐模糊的视力都在提醒自己，要赢，绝对要赢。为此靠意志继续指挥着这样糟糕的身体战斗，我虽然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师傅，但是我觉得可以理解他，师傅他……一定会胜的！”
两位重伤的刺客相隔十米分立两侧，不约而同地沉默，互相凝视着对方，他们都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了，下一招，就是最后的胜负。
在最后的时刻，他们的神情竟一样地平静而严肃，冰屏住了呼吸，她的泪水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停下来过了。
“我真的……不明白啊……”
“……师娘？”
“我知道，他明明是……一直尊敬着神的……可为什么还要置他于死地……”
晞日咬着牙忧伤地摇了摇头：“我原先，也是这样坚信的啊。”
“你不明白……神也不明白……他明明那么温柔，这样的人，心意怎么会随便改变……”冰说着抱住双膝，把头埋在臂弯间，她真的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不想看见任何一方倒下。
神最后一次地，摆出他最擅长的招数的姿势，他已经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想要杀死那个背叛了自己的信任，夺走了自己的一切的曾经的兄弟，他大声地吼出了那四个字。
“——夹！我恨你！！”
与此同时负伤的夹也已经向他冲了过来。
“——黑暗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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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黑暗挡住了旁观两人的视线，神的眼前忽然漆黑一片。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他感到对方的拳刃从暗处再次毫不留情地劈进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声音就在耳边，轻轻地掠过。
“把您该拥有的都还给您，谢谢……”
黑暗消失了，神刹住脚步，呆呆地愣在原地。
“……神？”
“——师傅？！”
他发愣地看着手上沾满鲜血的拳刃，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双手，是自己的。
神回过头，夹已经倒在血泊中。
“……大人，在您做出决定以前，请听一下我的话。”
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深深地行礼。
“我一直在忍，但是现在已经结束了，我不想替他永远保守他这样做的秘密，那对夹不公平，对大人也不公平。”
冰突然地意识到当时在会长室里放她出去的声音，这是氓的声音，难怪会觉得如此耳熟。
神没动，氓低沉地往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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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刺客工会的会长室里，红发的刺客百无聊赖地趴在办公桌上，身边的文件叠了一堆又一堆，他已经看得不想再看了。
“咦？会长大人，您身体不舒服吗？”进来替上司送文件的橙发青年疑惑地问，神稍微动了一下，还是懒洋洋地不愿意起身。
“我闲得慌而已。”
“……可是这么多文件？”夹汗颜地盯着那一堆纸山。
“这些东西发点狠很快就结束了。”他闷闷地说，“除了干这个，我还能干什么？无聊啊~~老坐在这儿有什么意思，都没有刺激点的事，这儿是刺客工会，为什么就我不能接点儿任务……无聊啊……”
“……会长大人，我们还比较希望任务少点，老是跟死神打交道可不怎么有意思的。”
“是吗？我还蛮喜欢它的。”
神天真又认真的表情让夹瀑布汗了几秒钟，看来前辈们传言的关于会长大人从前最爱执行高危险性任务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连晞日大人有时也在感叹师傅现在看起来好可怜。神侧过头，幽怨地盯着那些文件。
“再这么下去，连本能都要退化了……”他没精神地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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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躲在工会本部某个角落的房间里，夹看着手上的血难过地露出了笑容，强笑让他又剧烈地咳嗽了很久。
“……夹？？”
门口的氓惊讶地叫道。
“……”
“喂！你躲在这儿干嘛？我们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毛病！”
夹擦去嘴角的血，把手背在身后，弯腰向氓行礼。
“氓大人，请不要告诉别人我这样的事，算我求您。”
“……多久了。”
“……似乎我的心脏本来就不太好，最近几年，好像活动太多了吧，它开始向我抗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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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忧虑地撤离了隐藏的地方，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休息的房间，很巧地，氓也在。
对这样的表情刺客们倒是司空见惯，也知道不该刻意询问，所以氓没有追问他理由，他问了另外的事。
“夹，你真的决定不去申请高层资格测试？”
“恩。”
氓叹了口气：“何必呢？只有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为什么不把你拥有的实力让众人知道，你明明一直很想当上会长的。”
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胸口，垂下头。
“就算当了高层又怎么样，我这条命，还能撑多久呢？即使是当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情况变坏，从高层开始就是牵扯到工会运作中枢，不能出一点差错，我不想以这种身体去当，这是对工会的不负责任。既然这样，我还是做好基层却重要的中层工作，这样就够了……”
“你的心看来不是这么想的啊。”氓无奈地说，把手搭在夹头顶，他不甘心地咬紧了嘴唇。
“我……真的不甘心啊……！我每次看着氓大人、晞日大人、子元大人您们，看着会长大人的时候，我都想，我也想像您们一样地，爱着工会，并且有能力为工会做很多的事……！我也想知道啊，自己究竟能做到多少，可是我已经失去机会了……在我达到目标前，我一定会死的……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夹挣开氓的手冲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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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日大人。”
晞日疑惑地放下手上的工作：“有事吗，夹？”
“恩，我没什么资格直接对会长大人指手画脚，所以只能请大人帮忙，会长大人他最近好像都没什么精神，有很多工会里的事都懒得去理也懒得管啊。”
晞日愣了一下，严肃地注意了一下周围有没有旁人，他示意夹别再继续往下说了。
“这事跟我说就算了，到处宣扬对你没有好处。”他压低了声音，“我只能跟你说，会长大人差不多也是在闹别扭，工会现在缺少年青人才（晞日理所当然不把自己算在里面），会给接下来的运作造成很多隐患，也让他只能忙会里的事，都没空去想自己的事，他也没处抗议。”
“……既然他是会长，只要他想，是完全可以随心所欲的呀。”
晞日苦笑：“师傅太负责任了，在个人和工会两边选择，他肯定会放弃自己的。”
夹小心地看着晞日的脸色：“神大人喜欢的又是什么？有那么难实现？”
“虽然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不过师傅是相当享受生死的战斗，化解绝境这些事的，最近太和平了，他不适应。”
“……呃，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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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被忧郁的夹叫住，跟他一起走出工会，来到梦罗克沙漠的偏远角落。
“氓大人，我下定决心了，我想在死前做最后一件事。”
“恩？”
“我会用我知道的所有手段夺取神大人现在的位置。”
“……什么？！”氓吃惊地叫道。
夹的语气里没有儿戏：“大人过于安逸到失去了平时的洞察力，在工会里，有很多人对他是虎视眈眈的啊。那天我无意中还发现一部分人在商量怎么除掉他，可是大人应该没有发现吧？我敬重大人，所以不希望看见他这样迷惘找不到方向，如果他喜欢刺激，我希望能让会长大人再享受一次他所期望的充满危机的人生。”
氓不语，差不多算是默许了他的话，夹看着自己身上紫色的制服。
“牧师说，我活不过3年，如果再逞强继续战斗，可能连一年都撑不住。既然就要死了，我也想最后任性一下，我觉得我有能力担当更高的职位，哪怕只有几天也好，我要去体验一下工会会长的生活，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现在可能发生反叛的危机，我想在最后证明我自己，这样，我就满足了……”
“你打算瞒住所有人？”
“当然。我只想知道自己的能力，而且我要做的事，是对不起所有人的，我不想要他们同情，我宁愿把他们都当成对立方，考验自己的能力。”
“夹，你打算死了？”
“……”
“做了这么大的事之后，神大人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夹笑。
“如果他能杀到我面前。我从没有见过会长大人认真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不是那么简单的，我要逼迫他，让他无路可退，我想在最后和他做真正的生死决斗，想要超越他，虽然我觉得这很难。会长大人他，一定会恨我的，因为我背叛了他，我知道他一直希望我能一步一步地接近他。我对不起他，所以我愿意被他杀死以谢罪，然后带着这最后几天的经历去冥界报到，结束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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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听众都沉默，氓握紧了拳，咬住牙。
“我不能阻止大人杀死他，这是工会章程，但是我衷心希望大人不要再恨他，我看见他作出决定的时候，是真的在伤心自责的。”
“氓，让开。”神面无表情地说。
高层干部缓缓地退到一边，神一步一步地走向已经气若游丝的夹，弯下腰，伸手一把拽起他胸口的制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血洒了一地，刚才的战斗这个身体所受到的打击早已超过了极限。
“得了绝症？呵……”他诡异地轻笑起来，“哦，那个啊，不就是，隔三差五吐点血而已？”
“大人，您也呆过夹的身体，您应该知道他的情况——”
“闭嘴。”
久违了的熟悉的杀气，神直直地盯着毫无意识的夹，表情森然得像是修罗，他粗暴地拎着他往外走。
“叫你多管闲事，别指望我会轻易放过你！”
他把夹丢在工会驻守的牧师们面前。
“把他弄醒，然后来通知我。”
神抓起一直和晞日与氓一起跟在后面的冰的手，拿了两瓶伤药冷然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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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坐在会长室内厅的椅子上，抚着神换下来的沾着血迹的制服，里面浴室的水声终于停了。
看见若无其事走出来的丈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巫师心痛地闭上眼睛，不等愈合就直接用水冲洗，光想都知道有多痛，神轻轻地把手拍在她头顶。
“我没事。真是，这点儿伤几乎没感觉的，果然还是自己的身体比较好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神坐在冰旁边，把最严重的几处伤随便处理了一下，其他的直接无视，再套上了衣服。
他拿起桌上那叠文件，一张一张地开始检查，冰安静地搭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神知道她终于安心了，所以终于能把这段时间的疲劳表现出来，他没有破坏这样的气氛，就维持着原姿势也安静地审核文件了。
“神，你很高兴呢……”
“呃，可能是吧。”
“他一直强迫自己激怒你，也只是因为他在为你担心……”
神放下文件，轻笑。
“这小鬼……真不简单，一早就发现他很擅长想办法，大半个月竟然无人找到他的破绽，所有日常事务都没有堆积，呵，甚至借我的手暗地里除掉了大半想叛变的人，说是来追杀我，结果是来送给我杀，真是给面子。”
“他也……一直很照顾我……”
“恩，我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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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打开门，夹还躺在病床上，虽然幸运地保住了一条命，不过牧师们说他伤得太重，有很多个月都不能自由活动。
“你不杀死我，留着我这条将死的命，这只是让我徒受折磨。”
神站在床边低头盯着夹苍白的脸。
“无聊，什么叫就要死了，没死就是没死，既然没死，乖乖思考在活着的时候能够做些什么就好了。”
“但是我已经没时间去做了！”
神不耐烦地打断了夹的话：“时间的利用是由你来决定的！有时间搞这些事，不如给我去把高层资格测试过了！去锻炼你的身体，你在心里已经领悟到什么境地？借用我的身体，你可以使用所有我会的招式不是么？如果你没傻掉的话，应该是希望别人认可你本人而不是你冒充的人吧！”
“……我这身体，还能给它更重的负荷吗……”
神冷笑。
“说这话，在我听来，你明明就是怕死么，既然害怕又要求死，你这算是什么觉悟？如果你不怕，那就拼了命地给我去练习，死算什么？以前我还每天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研究部门的人今天说我活不过明天，明天说我活不过后天，但是我活到了现在。别人怎么说跟我没关系，我想活下去，我想变强，就这么简单。”
“……”
神把纸和笔放在夹床边。
“……大人，这是？”
“入会申请书。那个叛会的人已经被工会名册注销，我可没那么好心把这事一笔勾销。把这个填完交给我，从最底层再努力爬上来吧，我在会长的位置上等着你什么时候真正地威胁到我。”
夹闭上眼睛咬住嘴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很久没有玩得这么过火，连带还把你搞成这样——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神说。
“明明是我对大人不敬……”
“我会找到办法把你心脏的毛病治好的，把人情还给你。”神把夹的话当耳边风，他平静地说完了自己的话。
“……”
“走了。你小心点，欺骗了全工会，有很多人想要找你算账。”
伴随着神离开房间的开门声外面子元他们的声音纷纷传了进来。
“夹！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