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还有近三个月才到临盆，月婵却见红了。

　　这天早上起来，小丫头正伺侯月婵洗脸，忽然惊叫道：“奶奶的裤子！”月婵低头一看，惊骇地发现月白的裤子**正在渗出殷红的血迹，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此时佟鹏已经离开去柜上了，檀香立刻扶着六神无主的月婵躺下，嘱咐切莫乱动，一边急命小丫头速去请郎中。

　　一柱香的功夫，郎中来了。一进门，先吸了吸鼻子，微微地向四周看了看，接着细细地诊了脉，沉吟道：“奶奶有早产之兆，如今我先开个安胎药，吃几副看看效果。如果吃上三副还是血淋漓不止，那，。。”

　　“那便怎样？”月婵瞪大了眼睛，声音因害怕而微微发抖。

　　“那恐怕腹中胎儿就保不住了。。。”

　　“啊！”月婵惊恐的叫了一声，泪水迅速蓄满了眼眶。

　　“大夫不是说了要吃三副药不管用才会保不住吗？你先不要急嘛，咱们这就抓药去。”檀香赶紧安慰她。

　　开好药方，檀香吩咐丫头出去按方抓药，顺便把大爷请回来。郎中又使劲儿抽了抽鼻子，警觉地嗅了嗅，问道：“奶奶，家里可是在熏着香吗？”

　　“熏香？没有啊”月婵一愣。

　　“那这一丝丝的香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月婵也仔细地闻了闻，一时想起来了，便道：“我倒戴了一个香囊，你看看可是这个的味道？”

　　一边说一边背转身，解开领扣，从内衣里把脖子上挂着的香囊取下来递给郎中检视。郎中接过来，用手捏了捏，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脸上勃然变色：

　　“奶奶怎么会戴这个？这个是麝香，会让孕妇滑胎的！”

　　月婵听了，脸一下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说：“怎么可能？麝香好象不是这种味道吧？这只是一种驱蚊香料而已。我因喜欢它的香味儿，所以夏天过了也还没摘下来。”

　　“因它不是纯粹的麝香所制，我能分辨出来的至少是杜衡，、沉香、檀香、、白脑合制而成。哦，最主要的，应该还加了玫瑰油，香味复杂而浓郁，所以奶奶认不出也是有的。至于驱蚊，这个小医的知识有限，，一时倒说不清还加了什么有此效力。但是麝香在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常见，尤其孕妇是千万忌讳的，这个断乎不会有错。况且，从制作上来看，这个也非寻常市井所卖的寻常香饼儿，倒象有钱人家私制的。。。”

　　郎中还待长篇大论的搬出医书来讲解，却只见月婵的两道柳眉已然倒竖起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嘴唇微微哆嗦着，手里死死地攥着的一方帕子几乎要撕碎了一般，神情甚是可怕，吓得把剩下一半话也吞回了肚子里，茶也不喝，赶紧收拾药箱告辞了。

　　这里檀香也早把自己和小丫头身上所佩香囊尽数解下远远的扔掉了，见月婵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发呆，脸上神色实在恐怖，也未敢上前解劝，只是默默地端了茶水来放在一边桌上。

　　此时佟鹏已听得信儿，慌忙赶了过来，一进门便先慌得嗔着月婵怎么还只是坐着，还不快快躺下；一边又问究竟原因，一边速令丫头去熬药。月婵看到佟鹏，这才悲从中来，千般委屈涌上心头，那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般扑簌簌滚落下来。佟鹏便拍着她的手背，柔声安慰她不要惊慌，不会有事云云。

　　一时叫过檀香来，细问究竟，檀香便道：“就是上回几位奶奶来，大奶奶。。。”刚说到此，月婵便咳嗽一声将话头打断了。月婵笑道：

　　“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上次大奶奶送了我些小衣服，我想着可能不够穿的，这就快生产了，我一时心急，就忙着多做了几件，想是累着了，早起来就觉得肚子有点痛。。。”

　　佟鹏听说，便轻轻地打了月婵的脸蛋儿一下，佯怒道：“是衣服值钱还是人值钱？不够穿便去买去，或找针线姨娘来做就是了。要是我儿子有什么闪失，看我饶得了你？”

　　这边丫头熬好了药，送上来，佟鹏亲自端着碗喂月婵喝完，又待了一个时辰，见似乎无大碍，又见月婵昏昏欲睡，便仔细嘱咐檀香好生伺侯，便又回转柜上去了。

　　这里佟鹏刚一离开，月婵便睁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板。

　　檀香看她的样子，倒吓了一跳，轻轻唤道：“奶奶，这会觉得怎么样？肚子可还觉得痛？叫小丫头伺侯着再换换亵裤看看还流血不流了？”

　　月婵只是不语，半晌才咬着牙关，吐出几个字：“我好恨！”

　　檀香在月婵身边坐下，问道：“奶奶既如此说，刚才我要告诉大爷，奶奶为何又不让我说呢？”

　　月婵半晌才微微一笑：“说了又能怎样？大爷性子和顺，心肠又好，还会把结发十几年的妻子休回家去吗？那是万万不会的，不过白白说她两句就完事儿了。可是我们还是在明处，她见此计不成，心下记恨了，不知又会生出什么毒计来害我孩儿。还不如暂时什么都不说，她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反而能消停些。我暂且忍耐几个月，等我孩儿平安生下来，到那时你看我还会这般软弱吗？害过我们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我等，我一定会等到那天。”

　　月婵的声音清冷异常，一字一句的象在说别人的事，语调平缓，语气里无喜无悲，眼神中却有两簇压抑不住的小火苗，那是仇恨的火焰。

　　檀香听着此话，倒不由得浑身一冷。那个朝夕相处的温柔，美丽，怯弱的小女子，忽然变得有点点陌生。一天之间，那个虽然即将生产，但处处显得象个无助的少女的月婵，忽然变为一个头脑冷静，颇有心机的成熟妇人，这应该值得欣喜吧？但檀香却又没来由得有点失落。

　　从此后，月婵步步小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书不看，琴不弹，甚而除过吃饭，连床都不下，每日只是静躺着养胎。檀香和丫头们更是加倍精心伺侯。几副汤药喝下去，血便渐渐止住，看来已无大碍。

　　所有人都********巴望着冬天孩子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