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夜风冷冷地吹，渐渐冷却下来的不止是病房里那具不动的尸体，还有灰衣人的心情。

　　月色下的灰色风衣随风飘舞，发出猎猎的声响，他心里忽然有一些不安，这件事似乎出人意料得过于顺利了些。顺利原则上是好事，可过于顺利便显得有些诡异了。

　　为什么一路进出他只遇到过她？这本身便极为可疑。

　　“谁？”灰衣人蓦然顿住脚步，眸光一凝，用极为沙哑难听的声音对着除了虫鸣便是斑驳树影的虚无夜色里沉声轻喝。

　　“我以为你至少会在一分钟前就发现我的，真是意外。”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自灰衣人身后的黑暗里缓缓走出。

　　“果然......”灰衣人并没有回头，他微微仰面，沙哑的声音里似乎有丝淡淡的唏嘘。

　　“是呀，果然......”他身后的声音显得有些温吞，有些散漫，似漫不经心，又如云淡风轻，竟颇为惬意，“你还是大意了......”

　　灰衣人转身，见了来人，顿时有些愕然，“是你？”

　　“是我。”那人淡淡地说，“那你呢？你又是谁？”

　　走近的身影的月色的照耀下渐渐显得清晰，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身材修长，尽管夜风清冷，他却依旧轻轻摇晃着一把白玉折扇，月光泼洒，在上面反射起一层薄薄的乳色莹润光晕，将上面一个大大的隶书“笑”字映衬得格外鲜明，一如他微翘的唇角，飘扬刘海下一张不变的笑脸，可亲的面目与灰衣人惧人鬼脸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来人竟是......韩笑生！！

　　“你知道我是谁？”灰衣人惊愕地神经只一瞬之后便回复了冷静，鬼脸面具下的一对黑瞳闪烁阴冷的幽幽目光，“紫流枫落难，我以为你会乐见其成的。”

　　“人生少了位对手岂不无趣？”韩笑生微微摇头，俄而眯起眼睛，“至于你嘛......我自然知道？”

　　“谁？！”灰衣人袖口的拳头已经微微拧紧。

　　“当然是杀人凶手。”韩笑生笑道，“我可是亲眼所见呐！”

　　“亲眼所见，却见死不救，这便是你们自诩高尚的正义？”灰衣人鬼脸面具下唇角牵起一个冷冷的不屑笑意，“领教了。”

　　“你不用迷乱我的心情，那不过是徒劳。”韩笑生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毕竟不是我杀的，而是你，你说什么都没用。我自以为你比我懂得更多这个世界的法则，牺牲，往往是为了得到更多。”

　　“强词夺理！”灰衣人冷声道，“不过即便你亲眼所见又如何？一面之词能有多大说服力？”

　　“错。”韩笑生看着灰衣人脸上丑恶的鬼脸面具，却仿佛孩童看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玩物般，笑得极为开心，“第一，你陷害紫流枫又有什么证据？也不过陈飞的一面之词，尽管有七大学院的压力在作祟，但这足以说明一些有趣的事情；第二，你觉得比起素来受人敬爱的学生会长紫流枫，一个我口中出现的神秘杀人凶手，大家会选择信任谁？第三......抓到你，岂不是就是证据？”

　　言罢，他满含笑意的目光遽然一凝，根本没有给灰衣人反应的时间，突然出手。

　　手中的白玉折扇猛然甩出，极速的旋转是它变成了一团清冷的白色圆盘，一个大大的墨色“笑”字则是圆盘中心的一点别致。

　　这样一招我们早在之前便已见识，能够轻而易举切开大铁球，想要削断人脆弱的脖颈岂非易如反掌？

　　灰衣人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但心中仍旧惊讶于这个笑起来格外灿烂可亲的男人心中的那一抹狠辣，当下不敢怠慢。

　　灰衣人目光一寒，手臂一挥，掀起灰色的大风衣，在空气中张开飘荡，若是陆湘云此刻在这里，想必会很情不自禁地想到蝙蝠侠吧。

　　只听灰衣人沉声一喝：“空爆！”，随后平空里“砰”的一声，玉扇滑翔至半的时候竟遭遇了空气爆裂，产生的冲击波令它一滞。

　　不过这显然只是韩笑生的先手，他的人早在折扇飞出的瞬间便弹射而出，疾若骤风，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平日里总是慢悠悠的他竟有如此迅捷的速度。

　　万流山学院在诸多学校中也是最为特别的之一，这是一个只招收体术学生的学校，精研体术，认为人类最为强大的能力便是身体本身，而韩笑生作为万流山学生之首，被陆湘云认为是和紫流枫一样有些莫测的高手，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腾空的身体接住悬空的折扇，一个优美的半空折身，下一刻韩笑生已经逼近灰衣人，手中折扇一滑，直切灰衣人脖颈。

　　灰衣人目光一凛，大喝一声：“气刀！”，头后仰，眼前的空气竟然凝实出一把刀的模样，狠狠砍在折扇边沿。

　　照理说，被到一劈，折扇必然分成两半，此刻却只听“铿”的一声，竟如金铁相击一般。韩笑生手腕一翻，折扇平贴刀刃，掩面下滑，身体随之下躬。

　　灰衣人正要一脚踹向他印象中此刻要直击他腹部的韩笑生，却陡然心生警兆，猛地侧身一让，韩笑生竟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一掌向他后心拍出。

　　灰衣人险险避过，眼神左右一看，目光一凛，竟然前后都有一个韩笑生。

　　怎么回事？幻觉？

　　但韩笑生显然不会给他这样遐想的机会，打偏的一掌竟又一折，继续向着灰衣人击出。

　　灰衣人避无可避，一掌迎上，口中沉喝一声：“气震！”

　　掌掌相贴，只听“轰”的一声，空气自两人掌心震开，强悍的气流波将两人震开，灰衣人则趁势一跃，腾空，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两个韩笑生合成一个，他握住白玉折扇站起，却并没有再去追，对着空气大声喊道：“你跑不掉的，你中了我的赤血掌，不出十分钟，手臂就会变得赤红。自然是要不了你的命，但无论多么高明的医术，这样的症状都至少要持续两天。”

　　寂静的夜色里除了呦呦的虫鸣没有丝毫回应，夜风冷冷地吹，皎洁的月光照在韩笑生的脸上，令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依旧在笑，手里依旧轻轻摇着那把折扇，只是，却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