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凤凰，生于洪荒，感怀朝阳兮，瑞吐四方。

　　凤凰，凤凰，鸣于高岗，居高声远兮，何不翱翔？

　　栖于梧，食于竹。风扬扬兮，飞舞九天；风款款兮，落落回旋。”

　　时光流转如水漫青石，不自觉间，很多东西却已改变。此时的桐城又迎来了新一年的春天。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坐在江边放声而歌。她散发赤足浸在江水中，心里说不完的快乐。这首《凤凰歌》是她新作的，不想引来一群浣纱女的指点。

　　“喂！你知道她么？听说就是以前名动桐城的凰儿，都说小时候长的可漂亮了。”一绿衫女子低声对旁边的白衫女子说道。凰儿这些年来生得是一年不如一年，开始桐城里的人还争先恐后地提亲，后来便开始议论纷纷，到现在直接都是用嘲讽的语气说来。

　　“可不是么？可是现在你看她——”众女子窃笑。

　　“哈哈！她叫凰儿么？她还真把自己比凤凰了？”一红衫女子听着凰儿的歌声，嗤之以鼻。

　　“就是！也不照照自己！”绿衫女子很是看不惯凰儿。

　　“要说凤凰，我们南宣府的瑾小姐真是国色天香！听说早就定亲了，是个灵士子呢！”白衫女子开口说道，听口气是南宣府中的一个丫头。

　　“哇！真的！”那些女子一时感慨，纷纷讨论起来。

　　凰儿在江岸听得直摇头！自己绝不像这些女子一样，一辈子就等着嫁个好夫君。灵士子么？也不知道逍儿哥哥怎么样了。她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凰儿！”

　　凰儿回过身来，见是玄老道，便微微一笑说道：“师父！”

　　“凰儿——”玄老道欲言又止，立在她身后悠悠问道：“凰儿，你怨师父么？当年师父要不下咒就好了。”当年他给凰儿下了隐容咒，本来是想省却很多麻烦，但刚刚听到别人奚落凰儿，他心中很不舒服。这些年来，他待凰儿极亲，凰儿也将他当作父亲一般看待，他竟是享到了天界少有的天伦之乐。他有些后悔，要是当年自己不下咒，凰儿不知怎样的天姿国色，还会让这些人欺凌么？要是凰儿一辈子都寻不到真心爱她之人，这咒语却是永远也解不了了啊。

　　“师父！”凰儿轻轻一笑，知道玄老道的意思。她跳起身来，立在江岸，指着江中戏水的鸳鸯朗声说道：“师父！世间万物真是奇特。你说这鸳鸯，情之灵者，雄美于雌；再譬如孔雀，美之灵者，也是雄美于雌。为何偏偏世人都以为女子要比男子生得漂亮呢？红颜转瞬即逝，到时该怎样呢？”她说完看了一眼江边浣衣的众女子，高昂着头踏步而去，那些女子听到她的言语愣在那里。

　　玄老道微微一笑，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果然非比常人！小小年纪能看透这些真是大大不易啊！

　　其实凰儿生得虽不美艳，却也不似那些人说得那般难堪。她容貌虽然平常，一双妙目确有掩不住的光华！她和玄老道行在江边，两人俱是身形轻盈。凰儿凝视江水良久，缓缓对玄老道说：“师父！我想去外面走走！”

　　“是么？”你终于问出来了么？玄老道心里暗暗好笑。刚刚听凰儿的歌声，他就已经猜到了。也是该让她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她的路会走成什么样。他叹了口气，说道：“好！我去跟你娘说。”

　　“哈！多谢师父！”凰儿舒了口气，原来师父这么好说话啊！她面朝江水，迎着江风，任由风卷起发丝。哈哈！灵虚宫！我来了！

　　“道长！凰儿年纪还小，这样出去会不会有危险啊？”柔直颇有顾虑，这些年凰儿虽然跟玄老道学了不少，但是毕竟是个女孩，出门去难免不会遇到危险。

　　“这个你不用担心，凰儿的法力也有些修为了。加以时日必定成得大器。”玄老道对自己相当自信，对自己教的徒弟更是肯定。

　　“唉，我总归有些担心。”柔直心中不舍，她和凰儿相依为命多年，此刻凰儿要走，她十分不愿意。

　　“唉，可是你要知道，孩子总有自己的路要走，桐城太小，容不下她！”玄老道劝道。这话触动了柔直的心事，是啊！凰儿总归要嫁人的。可是看便桐城，竟是无人可以匹配。她想了想，便说道：“那好，我听道长的！”

　　柔直慢慢行至凰儿房中，看见凰儿正在收拾包袱。她忙过来帮她打理。

　　“娘，凰儿走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凰儿见母亲如此，心中感动，不由得滴下泪来。

　　“放心吧！娘会的。倒是你，在外面要小心行事，知道么？”柔直轻轻拭起凰儿的泪。毕竟还是个孩子，平时看着挺有主意，关键时候却是只知道掉眼泪。她笑着说道：“怎么？不是想闯江湖么？别人看到了还不笑话啊。哪有哭鼻子的侠女啊？”

　　凰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心中却想：那是她们没有您这样的母亲！她拉着柔直坐在镜子边上，说道：“娘，来，凰儿给您梳一次头吧！”她解开柔直的发髻，拿着梳子轻轻梳了起来。母亲当年的青丝现在已经参杂了些许白发，凰儿的鼻子酸酸的。柔直感受到凰儿的手在发上拂过，也不由得掉下泪来。

　　“凰儿，当年娘给你取这个名字便是希望你不要像娘一样。娘相信你一定可以过得比娘好！你可以走娘没有走的路，看娘没有看过的世界。凰儿，娘在这里等你回来！”柔直轻轻说来，泪眼朦胧，看不清铜镜里凰儿的面庞。凰儿早已忍不住，任由泪水滑落。

　　柔直转过身来，拉着凰儿吩咐道：“凰儿，娘更希望你爱娘不敢爱的人。天下有的是优秀男子，可是娘不敢爱。你不要像娘一样。”见凰儿点头，柔直继续说道：“但是，世事繁杂，真假难辨。你很难区分谁值得你爱，谁不值得。当年你阿婆曾对娘说过，一生只为一个男人流六次眼泪。娘没有听，结果为你爹流了一辈子的泪。你记着，一个男人伤你六次你就离开他，知道么？除非他是值得你为他付出的。”

　　凰儿看着母亲，一个劲地点头。母女俩聊了一夜。

　　第二日，凰儿在城外和母亲告别，玄老道牵了马给她。

　　“师父！凰儿走了！有机会再报师父再造之恩！”她翻身上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