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在即,场上的士兵顶着寒风在演武场列兵整齐,靠近高台清楚事情经过的,无一不用鄙视厌烦的眼神看着薛平贵。你说,这上战场的那个不是生离死别,百般不愿?就偏偏你薛平贵事多,自己都生死不知了,还要拖家带口,这可是上战场啊!就算要带着儿子去历练,干嘛要选在这时候呢?军令如山,就是监军延误军机也该军棍伺候!靠近高台的士兵,不是刀里来血里去的老将,就是出身富贵上战场谋个出身的纨绔子弟,最差也是某些将领的亲信私军薛平贵的行为无意中已经把这些人得罪个遍了。
一个薛平贵就把这数万大军拖在这里,即使他的举动多么的不得人心,但他算得很准,现下他凭着手上的砝码确实可以和王家叫板。进退两难。郭淑妃为首的韦家和郭家骑虎难下,而王家无论是为了面子或者其后的计划断不可能让薛平贵把王福峥带上战场,一时间底下两帮人的门下心腹一个个口若悬河、唾沫横飞使劲了浑身的解数,但是两边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却都漠然不语。
懿宗终于被两边的人马吵的头痛起来,挥挥手:“薛卿家说的有理,男孩子自然是要去历练历练的,让人唤那王福峥过来吧。”懿宗这话说的很漂亮,薛平贵的儿子是福峥。虽然是偏向薛平贵态度明显,但没把王家的面子给全抹干净了。
皇上开口了,这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薛平贵得意洋洋的笑着,丝毫不记得他儿子才八岁的年纪,哪堪得餐风露宿腥风血雨?
早早就有机灵的侍卫把事情往相府里传,妙英的王宅自然也是有人来传话的,听了少爷要上战场的消息,整个王宅都突然笼罩在一片的阴霾中,焦急不安的、骂薛平贵的、默念菩萨保佑必定不会让薛平贵奸计得逞的……
妙英想得则没这么简单,王宰相一心要让福峥走仕途,虽然没法日日来教导,但是每个几日就遣人把朝堂上的大小事情送来给福峥,并让福峥写出对人对事的见解,当作是课业。妙英陪着福峥做功课对朝堂上的风吹草动也算是了若指掌。
以懿宗对郭淑妃的偏袒,既然已经把军权交到了他们手上,那必定是一偏到底,薛平贵在这种时候提出要求,懿宗必定会满足他,事后也必定会补偿王家。但王家的面子丢了,必定是要找回来的,薛平贵打错了算盘,王贵妃可不在乎什么王宰相的孙子,她更愿意王宰相从他们那支的子侄辈中过继一个,继承香火。
如果福峥真随着薛平贵上战场,凶多吉少。妙英想明白了这些,心头瞬间闪过几个主意,带着福峥走?那宰相府众人怎么办?干脆取出三寒丹让福峥服下?福峥没有真气,冻伤了肺腑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行,都不行,这些方法就没有哪个不留后患的。
福峥抱着花花站在边上,看着妙英神色变换,心里恨死了薛平贵,难道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妙英耳力不凡,远远听到不少人朝着王宅过来了,想来便是宣旨的兵士。妙英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峥儿,去帮娘倒杯茶吧。”妙英从福峥手里接过花花,看着这孩子走出门去,轻轻把花花放在地上。
“躲起来,快,躲起来。”花花圆溜溜的大眼睛不解的看了妙英一眼,乖乖点点头,身子渐渐下沉,等花花整个身子都看不见了,地上了无痕迹。
来的是果然是奉了皇上口谕的侍卫,因着王宰相对妙英还是很客气的:
“把小公子的贴身衣物收拾一下随着我们走吧,十三万大军等着拔营呢。”
绕碧强颜欢笑的扶着妙英,一个侍卫给了一个红包。
“小公子他很快就出来了,各位大人请稍等。”
就在这时候,绕碧突然感到旁边的妙英突然一歪,绕碧也撑不住一个人的重量,跌在地上,她很快发现妙英的状态不对,似乎不是昏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绕碧震惊的朝边上的侍卫大叫,“快请大夫……”
这些侍卫也是油滑的很,要是宰相千金真出来什么问题,他们也是一身的麻烦,当下就有个跑着去请大夫。
前院的两个婆子赶快把妙英给扛上chuang,绕碧拉着妙英的手,只觉得妙英的手越来越冷,越来越硬,颤抖着手几次想伸到妙英鼻下探探,又几次收回来。
就在绕碧犹疑间,大夫到了,大夫可能是被满室凝重的态度影响了,只在妙英的脉间停了片刻,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府上节哀。”
“娘!”福峥听了这话,不可置信的爬上chuang榻,轻轻摇晃妙英,得不到反应,眼泪就这么涌出来。
王宝钏死了,这些侍卫是无论如何不敢在这种时候,带王福峥回去复命的,又是那个请大夫的小侍卫跑着去演武场请旨。
小侍卫硬着头皮走上高台,向皇上请罪,半天憋出一句:
“报……王氏宝钏,没了。”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小侍卫,没了?就在这当口?
王宰相身子摇晃了一下,不真实的感觉,没错,现在只要王福峥是戴孝之身,自然是没有上战场的道理,但是宝钏怎么这么糊涂啊,这是欺君的大罪啊!怎么可能瞒得住?
连王宰相都这么想,更何况其他人?
“宣贾太医,贾太医妙手回春,说不定还有的治呢。”懿宗也知道对不住王家,这话就是给了王家下台阶,治活了就是贾太医妙手回春。王宰相自是谢恩。
不多时,贾太医亲自来复命,还带着王福峥,贾太医亲自确认过——王宝钏的确是死了。
不论皇上如何的偏袒薛平贵,也不可能让戴孝中的孩子上战场。懿宗看着一身月白衣裳的福峥正想好生的慰勉几句,却见福峥稳稳的走向薛平贵。
“我娘是宰相千金,却在武家坡那荒凉之地等了你七年,你在云州贵为驸马,可有寄来只字片语?可有捎来半点银钱?我娘忠贞守约,你却是言而无信。此后三番两次谋害我娘,丝毫不念夫妻之情,糟糠之义,实乃禽兽不如。沙陀部待你不薄,你如今却要引着大军攻打沙陀。你背信弃义、罔顾冈常,丝毫不讲人情义理,你到底有何颜面在这里自称我王福峥的父亲?”
福峥红着眼睛看着薛平贵,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他娘。福峥说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大家知道的,现在薛平贵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亲生的儿子质问,轻视不屑的眼光逼得薛平贵羞愤欲狂,重重的一掌就要往福峥的脸上打。
福峥轻巧的一闪,避开了这个巴掌。王宰相怒吼出声,“竖子,我王允的孙子也是你能动得?”
贾太医和王家无旧,自然不可能替王家欺君,丧女之痛让王宰相恨透了薛平贵,见薛平贵居然还敢打他的孙子,竟然生平头一次的放下了斯文风度,看得满朝文武一愣一愣。
王宰相先是带着福峥向懿宗请罪,君前失仪此罪可大可小,切切不可留下把柄,女儿走了,孙子定要好好的保护。福峥低着头,哪有刚才怒斥薛平贵的气势,只是一个刚失了母亲的孩子罢了。
懿宗看着王宰相摆摆手,示意就到这里,看也不看薛平贵。就在薛平贵恍惚间大军拔营出城。
这种时候,薛平贵也知道福峥是不可能随他上战场了,而王家是必定不会放过他的,他的未来在那里?薛平贵打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