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妙英无法可想,只好用上下下策,死遁,这样虽然以后无法正大光明的替王宝钏尽孝,好歹能保住王福峥的性命。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胎息调气对她的伤势很有好处,只是这样时间便是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而且对外界也没有半丝的感知,自然也没有任何防护的能力。修士不是伤势太重兵行险招,或者在山门重地是断断不敢用胎息调养的。
胎息确实效果很好,等到妙英在棺材里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而花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她的旁边,见她醒来咧着几颗小白牙冲她笑。妙英吐出嘴里的白玉,棺木狭小,妙英也就是摸索着拍拍花花的头。
妙英确定四周没人了才开始顶棺材盖,她本来以为凭她的力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结果却发现,她是不是有点太高看自己了?宰相府采买的棺木自然是极好的,妙英只是刚刚脱离了胎息状态,稍稍的用了点力,就已经感到气息浑浊。这样的棺木用来保存尸身是再好也不过的了,但是现下却困住了妙英。
妙英不知道的是,她倒下的突然,寿衣白幡什么的好说,好的棺木却是极难求的,最后是王夫人把自己备下的棺椁拿出来。
王夫人是带封号的命妇,备下的棺木妙英用是有些逾制,但是在妙英这件事上,皇家多多少少是有些理亏,就算要打击王宰相,也没人会没眼色的在这当口做出头鸟。棺椁分内外两层,外棺为石质四角雕了富贵福寿,内棺是楠木制成,没有什么装饰,却契合的严严实实的,如果妙英不是修士,现在已经活活的闷死过去了。下葬之前,相府又把内外棺椁全用钉子封死,所以妙英没法破棺而出实在不是妙英无能。
难道就这么耗在这里?还是用真力毁了这棺材?妙英正比较着两种选择的后果,救星来了。
妙英原想这可能是守墓人听到动静,跑来查看的,就静静的躺着。没想到居然在她的头上动起土来,隔了两层的棺木,铲土的声音闷闷的,即使在一片的黑暗中,妙英也看到花花虎着肉乎乎的笑脸,太岁果然很讨厌被头上动土,这是习性吗?
有时候修士不是万能的,至少在特殊的时候是比不上技术娴熟的校尉的。妙英在棺中努力了半天纹丝不动的棺盖,就几下就被这些人给打开了。妙英也是听到了外面石棺推开的声音,才知道外面还有一层外棺。
外棺被打开了,内棺却没有这么快,妙英只听见外面细细碎碎的声音似乎是在收拾金银陪葬,妙英还在考虑要不要自己把内棺顶起来试试,这时这些校尉们总算是开始做正事了,吱呀一声,内棺盖就被掀开了。妙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墓室里的空气也是浑浊而且略单点土腥味,但是又比棺木中好了不知多少。
深呼吸对妙英来说自然是件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但是看在几个校尉眼里就是非常可怕的大事了,这时候他们借着月光还可以说是自己眼花了,但是随即妙英坐起身来,他们就完全没办法欺骗自己了。
“喝!”妙英轻巧的挡住了扑向自己的某个校尉,他那手里面是什么,毛茸茸的,驴蹄?
看着驴蹄似乎没用,盗墓的几个人一哄而散,花花看着这些人,虎着脸挥挥小手,我让你挖土,我让你挖土。
还剩下一个,手被妙英捉着,在旁边哆哆嗦嗦的抱着头,嘴里直念阿弥陀佛,妙英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打量四周。王宰相是人老成精,既然在棺椁上逾制,其他的事情便一切从简,妙英下葬的匆忙,也没有墓室只是挖了深坑,铺了石板,也就这样葬了。这样倒是方便了妙英,只见妙英轻轻的一跃,转眼间就从坑底到了地面上。
那个留下的校尉,隐约间看见这一幕,更是吓的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也让他平安到了家。
再说妙英,妙英穿着黑底白线绣满福寿二字的寿衣,自然是不敢往大路上走,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竟是直直的走到了寒窑,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
妙英一进寒窑就觉得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凝神一看,临行前设下的避尘阵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而血腥味的来源则是在灶边堆积的尸体。尸体一具叠着一具,有男有女皆是壮年,死因都是一样割喉放血,尸体边上黑褐色的血迹,虽然已经干透了,可是还是散发着邪恶的腥腻感。
妙英仔细的翻看,共是一十八具尸体,虽然天寒地冻尸身不腐,但是最后的那个也是死于多日之前了。有人在这里施过什么恶术,妙英心头一阵的怒火,她并非嫉恶如仇的正派修士,但是她隐隐把寒窑当作了自己的地盘,现在居然有人来这里撒野?
花花突然拉拉妙英的衣襟,手往尸体边上一个断刃的皮套上指,“哈~”
妙英捡起皮套,原来是系带断了才会被丢在这里,翻个面却看到一个极眼熟的图案,粗犷几笔却神似的狼头,这个她当初在耳房拿祜塔试药的时候可没少见,他们十个有九个在身上纹了这种狼头。
玳瓒,你好大的胆子!
寒窑是不能住了,但放着这些死人也闹心,妙英干脆把寒窑的门半封,里面放了把火。天地间唯有神魂不灭,留着什么都没有的空壳有什么用,一把火倒是干净。
看着寒窑里的火光,妙英还真就不知道能去哪里了。王宝钏到底还能去哪里?对了,王宝钏已经死了啊!世间哪里还有王宝钏这个人?
王宝钏裹足不前,茫然四顾,可是这天下妙英大可去得!我辈中人,天地悠然,何处不是家乡?
妙英轻拍自己的额头,做王宝钏都做傻了吗?脱去了王宝钏这个名字,妙英感到神清气爽起来,乡野中人闲云野鹤惯的,突然就成了苦情的大家闺秀,那气闷不是一丝半点。
妙英摸摸还攀着自己脖子的花花,甩甩衣袖,现在还是先换身衣服,好好吃一顿比较要紧。至于小虫子,妙英瞄了眼边上的草丛,管他呢。
妙英的性格倒是很有点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的不管不顾,现下没了顾虑自然也不耐去瞻前顾后深思熟虑,她还不知道就因为她急着换衣服吃饭造成多大的风波,也许就算知道了也不过就是感叹一声,我行我素。
妙英走后好久,草丛里才哆哆嗦嗦走出个人,仔细看看与那个被妙英挡下的驴蹄兄倒有几分相似。
严三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看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当时诈尸所有人一哄而散,他跑了挺远才发现,小四没跟上。严三严四是从小没了爹娘,相依为命长大的,严三对其他人是没心没肺的泼皮无赖,对这个弟弟却是真心实意的爱护。他在路上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咬牙往回走,要是就差一点点就能救回小四呢?
等回到墓前,小四和那僵尸都不见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严三也只好跟着痕迹走,于是他从门缝里看见了一身黑色寿衣的妙英和成堆的尸体。也是他的运道被花花小手一挥给挥没了,这严四和妙英就从两个方向而去,他愣是一条心追上了妙英,居然还让他追到了寒窑?
严三的霉运还没完,这荒山野岭最多什么?尤其他现在运道奇差……
再说妙英离开寒窑以后,就往山下的小村子里走,当务之急是要换了这身衣服。妙英随便从旁边的农家边上抽了一套外衣,她身上零零碎碎的陪葬饰物不少,最后她选了个不打眼的黄玉鎏金戒指,用力嵌在原来挂衣服的地方。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要是太贵重的东西反而给人添麻烦。
这世界就是衣裳衬人,披上粗布外衣的妙英虽然气质仍然淡雅,旁人看了也觉得是个漂亮的村姑。
到了早上,妙英已经到了长安城了,当铺的东家吃定了妙英抱着花花孤儿寡母,上好的羊脂白玉居然压价到了二两银子。妙英也不是傻子,可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银子?妙英急着用钱,也就贱卖了,这家不收满长安的当铺也不会收的,这是行规。倒是花花朝当铺的东家笑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