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秋日的午后，城市中心区附近出现了一道特别的景致，让不少人驻足观赏，纷纷猜测是不是又一个行为艺术家。

　　大红的艳丽跑车纤尘不染，看起来就很名贵，保养得也仔细。一般看见的人都应该会啧啧赞叹的。只不过如果车顶上坐了一个女人翘着腿喝酒的话就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了。几个空酒罐被丢在车顶，女人半坐半躺的侧着，一只手臂搭在胸腹之间，还拎着一罐没喝完的啤酒。

　　这个位置，恰好在某座教堂附近，女人面朝的方向，也正是教堂。

　　几位衣冠楚楚看起来就是成功人士的人躲在女人看不见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盯着女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哇塞，莫莫连那种话都说出来了？帅！”

　　“帅什么！莫莫要真是背黑锅怎么办？难道等着她被关监狱？”

　　“那就把她抢出来丢地狱去！怎么可能让我们第三军团的大君蹲监狱！”

　　“你们几个是谁跟去的？听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

　　“莫莫好吓人……我们刚刚露头就被她瞪跑了……哪敢听太多啊……”

　　“与其问我们还不如问杜尔拉罕。他不是负责接替梅菲斯特阁下看着那个什么阿撒斯·泰瑞尔的人吗？他应该更清楚吧？”

　　“有人指望可以从杜尔拉罕那里问出东西吗？”

　　最终几人面面相觑，集体摇头。然后再把目光集体转向女人，议论再度开始。

　　“莫莫在想什么？”

　　“难道要把教堂望穿？”

　　“从昨天晚上她就盯着这座教堂了，事情肯定与教堂有关。”

　　“就是第五军团那个超市的事？亚巴顿大君不是说不追究吗？”

　　“亚巴顿大君当然不追究，可是好歹也要给第五军团一个交代，不然两边关系处理不好啊。”

　　“那就开战……”

　　“少说这话！难道还觉得莫莫和梅菲斯特阁下不够烦吗？要不是你们成天想着找第五军团的麻烦，哪至于有什么事都往我们头上栽？”

　　“明明是他们先挑衅的！”

　　“我们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该忍就忍吧。”

　　“你忍得下去？要是真的能忍住一口气，又有多少人会堕落成魔鬼？天使的荣耀都留不住的，还说什么忍？”

　　“傲慢是魔鬼集体的罪啊！”

　　“没有傲骨还是魔鬼吗？”

　　“话题跑偏了。我们在讨论莫莫的事。”

　　“不然把教堂砸了吧。”

　　“别逼莫莫动手杀你，自裁去吧。”

　　梅菲斯特结束了律师事务所的工作过来的时候，首先看见的就是一群说悄悄话不着边际的上位魔鬼。他有些头疼的扶额，把人都打发走了，才来到莫有涯的面前。

　　雪白的手套松了松领带：“你好像看了一天了，有什么结论？”

　　“人肯定在里面。”尽管喝了很多酒，莫有涯的眼睛却晶亮晶亮的，比满月更炫目。不过其实她的头很沉，不停的想要掉下去。人在车顶也晃个不住。

　　“对，人一定在里面。但是我们不能进去。更不可能搜察。”梅菲斯特伸手把人从车顶抱下来，不管代理大君的挣扎，塞回到车子里。

　　“梅菲斯特，我又错了是不是？我的冲动暴躁，又惹了麻烦。”有涯笑了，笑容苦涩迷离，“如果那个时候我不冲动的跑走，就不会需要你去安抚，也不会在你和杜尔拉罕交替的空挡期间被那些混蛋得手了！”

　　“你很确定，泰瑞尔医生不是自己越狱的？”梅菲斯特指出一种可能性，当然他自己也不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高。

　　“他不是那种人。既然跟我去了，就不会跑走。一定是那些自诩清高圣洁的家伙控制了他，让他越狱的。”有涯十分笃定这一点。

　　“那你准备怎么办？”梅菲斯特的白手套扶在方向盘上，发动了车子。

　　“我要进去教堂找他。”有涯醉得瘫软，却仍是拉住副手的衣袖，因为醉酒而变得沉重的胳膊差点拉偏了方向盘，“梅菲斯特，我必须去。这是我的责任。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第三军团。”有涯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闪亮，因为堕魔而变得特意的紫色眼睛泛出琉璃般的光泽。

　　“你要进去？送给他们当俘虏？然后他们就更有办法对付我们了，手中掌握着第三军团的大君！”梅菲斯特忍着怒气。但这怒气并不是针对有涯，而是针对自己。

　　如果说代理大君因为经验不够丰富而回犯错的话，那么有着足够阅历的自己为什么会犯同样的错？难道身为副手的人要做的不就是辅佐大君，弥补大君可能的漏洞吗？为什么自己也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离开？明知道莫莫只要发泄够了就自然会清明过来，为什么自己偏要去多此一举呢？然而他不会表现这些情绪给莫有涯知道。他是梅菲斯特，绅士的梅菲斯特，理智的梅菲斯特，智者梅菲斯特，冷静的梅菲斯特。对于莫莫来说，没有梅菲斯特做不到的事情，那么他就必须成为那样的一个，无论何时都能支撑代理大君，善后一切事件的那个梅菲斯特。

　　“对不起，对不起……”有涯楞了一下，更加的沮丧。如果不是喝醉了酒，莫莫大君从来不会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大君是骄傲的，大君是无论何时都不可以向下属低头的。无论犯了怎样的错，大君都没有说“对不起”的余地，她能做的就是尽力把失败扭转为成功，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咬紧牙关，忍耐到底。然而，喝醉了的莫有涯，偶尔，只是偶尔，还是可以稍微向梅菲斯特示弱的，因为这位副手足够强大，能够看透她的一切弱点，强装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吱嘎”梅菲斯特一脚踩下车闸，停了下来，直直的盯着前方，“你确定要去教堂？”

　　“你有办法？”有涯离开明白了梅菲斯特的意思，第三军团的副军长再次证明了他的无所不能，“你能让我进去教堂？”

　　“让魔鬼进入教堂的办法不是没有。”梅菲斯特停顿了一下，不敢去看莫莫热切的眼神，“但那是需要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你应该明白，无论是我还是别人，都会愿意去的，你没有必要亲自进去。”

　　有涯盯着梅菲斯特的侧脸，这个男人有着不可挑剔的俊朗完美：“我必须去，梅菲斯特，你应该明白的，只有我，必须去。而且，别人，都不可以去。”

　　“我明白了。”上位魔鬼垂下头，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一个小东西。没人比他更清楚莫莫大君的想法，所以在她开口之前，他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