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斯特觉得很不舒服，他的白手套因为阴雨而开始潮湿，戴在手上粘粘黏黏的不舒服。曾经为了立誓而刺穿的疤痕一阵阵抽痛，像在提醒他那时的承诺。不，承诺不会被代理大君打破，因为她终究仍是女人，感性的女人。会痛，是因为，想要做过分的事情的，其实是他自己。

　　当雨水顺着玛萨斯的超市玻璃刷下来的时候，梅菲斯特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以至于一直心神不宁。雷鸣在远处闷响着，像极了曾经初堕地狱的声音，耶稣拿着圣父赐予的雷电在身后追赶，将他们劈得焦头烂额，狼狈逃窜。

　　梅菲斯特难得焦躁的拨通了电话，劈头盖脸的询问：“那边怎么样了？”

　　“没有出来。”杜尔拉罕沉稳的声音回答，“一直都没有。”

　　听筒的两边沉默良久，双方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来。

　　“阁下，我担心教堂里面出了什么事。”杜尔拉罕小心翼翼的说，“我想进去看看。”为了防备大天使的出击，他与梅菲斯特交换了工作，副军长负责玛萨斯的安全，而已经受伤的他则监视教堂。

　　其实两边的工作都不讨好，有可能要做的事情相当残酷，但他们，都毫不犹豫的领受，并坚定信念。只能是他们，梅菲斯特与杜尔拉罕都明白，只有他们两个可以。

　　“你别去，我去。”梅菲斯特打断了杜尔拉罕，“我去比较保险。你受了伤，过来这边。”

　　“好。”杜尔拉罕能够听出来一向从容优雅的副军长的语气带上了那么些许的焦虑不安，很少，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但却真实的反映了他的心情。杜尔拉罕自己也很焦灼，教堂里面的人非常重要，两个都是。但，如果需要取舍的话，他和梅菲斯特显然都只选择了一个人，并且不惜为那个人背负所有的罪。

　　“你做好准备了吗，杜尔拉罕？”白天他们提到由无头骑士来负责监控教堂的时候，梅菲斯特问他。

　　所谓的准备当然不是暂时封闭魔力的痛苦。那不算什么大事，每一个第三军团的人都可以轻易做到，为了他们的莫莫大君。所谓的准备是，一旦发现情况有变，为了莫莫，要有破坏教堂并在之后自裁的觉悟。即使是上位魔鬼，即使是与圣父圣子对立，破坏教堂这种事情都是不被允许的，违令者当然会成为被追缉的恶魔。而身为恶魔裁决者的却是他们的大君莫莫。不能让莫莫为难，于是，自裁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杜尔拉罕笑着，他的笑容总是安定得让人放心，“那么您呢？”

　　梅菲斯特却更加艰巨，他要面对的是远比杜尔拉罕更残酷的抉择，是莫莫还是另外一个。

　　“我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梅菲斯特什么也没说，但杜尔拉罕就是懂得。

　　守着无知的玛萨斯的时候，杜尔拉罕不禁想，这个小魔鬼真幸福。

　　当梅菲斯特到达教堂的时候，很快就明白了那几个他所牵挂的人在什么位置。圣洁的光芒在尖塔的阁楼亮着，那绝对不可能是人为，而是天使存在的迹象。无论是莫莫还是泰瑞尔医生，在那里的可能性都不小。为什么这一次天使没有使用医生的身体外出？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豪雨，还是另外遇到了什么事情？

　　疑惑着，上位魔鬼潜入了尖塔。

　　莫有涯从来没有如此恼怒过，恼怒于梅菲斯特的到来。以前的有涯一直觉得，梅菲斯特是最及时又最可靠的，所以可以放心的把身后的一切都交托给他。但今天不一样了，梅菲斯特为什么要在此时趟这趟浑水呢？如果他肯老老实实的待在外面该多好？那么即使她自己被大天使抓住，也不用担心别的事情了。她可是很有觉悟了的。

　　“真是美妙的夜晚，居然可以让我见到三位顶级的魔鬼啊。”雷米尔很开心，以至于粗豪的雨声中，他的声音像是微风荡漾轻柔的拂着柳条。

　　“走！”莫有涯暴怒，却是对着梅菲斯特，“把那几个碍事的都给带走！”她粗重的喘息着，像是被拉破了的风箱。在之前雷米尔的攻击中，她已经受了伤。不能使用魔力的她与待宰的羔羊没有什么两样。而显然，为了潜入教堂而封闭了魔力的梅菲斯特也是如此。哪有这么笨的魔鬼，冲出来给大天使送上门吗？

　　“该走的是你。”梅菲斯特挡在有涯的前面，扯掉了白手套。他的样子永远颀长如玉树，他的风姿永远从容如清风。却偏偏还带着几分嘲弄与戏谑，用那双看透了对方所有算计的眼睛淡淡的笑着，“大君。”第一次，他这样称呼莫莫。他也是所有第三军团的人中，第一个如此称呼莫有涯的人。

　　“真是感人。”隐形的雷米尔完全不介意来的是几个，事实上，对于这种程度的上位魔鬼，还是越多越好呢。他本来还担心这些魔鬼不知道获得了什么力量进入教堂而平安无事。但在与莫有涯交手之后立刻了然，不过是压制魔力的把戏罢了。虽然确实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但实际上，却也使得他们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能束手待毙。

　　“等等，梅菲斯特！不可以！”有涯看出了梅菲斯特动作的意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副军长“你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你知道那有什么后果？”

　　“我很清楚，大君。”梅菲斯特意志坚定，眉眼却淡然如云，略挑起来的眉与他曾经每一次做的动作那样，成竹在胸，“请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啪”一个巴掌扇到了梅菲斯特的脸上，有涯的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你认为我该是什么人？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你就这样来敷衍我？然后让我在痛苦与懊悔中渡过将来的每一天？对着整个第三军团心怀愧疚的生存下去？你太狠了梅菲斯特！我决不允许！”看穿了梅菲斯特的想法。有涯愤怒得发狂。

　　“但是，大君，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梅菲斯特红着半张脸，五指山很快浮肿了起来，却不以为意,“记住，身为大君，决断和舍弃，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