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在医院的阿撒斯.泰瑞尔医生当然看不见电视,于是也就不知道在不久前媒体上现场直播的事件。看不到乖张暴戾的莫有涯和在秋天仍不停擦着额头的汗珠为莫有涯善后的劳苦的警察署长以及闪着星星眼呈崇拜状差点对女警官顶礼膜拜的小警察们。
所以,当他看见一身灰土头发凌乱的警官小姐一只手牵着个小女孩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时,差点人不出来人。
“医生,替这个检查一下。”半推半丢的,有涯把小女孩“送”到医生的面前,自己找了个地方仰坐着,大喇喇的鸠占鹊巢。
阿撒斯觉得自己的眼睛跳了一下:“你应该清洁一下。”最实际也最无趣的语言。
“没时间了。”有涯居然不以为意,“不是和你约好了吗?”然而谁又能知道她掩饰在无谓的外表下其实虚弱的内心呢?一直一直,她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与态度面对医生,于是,只能用最无谓的样子来掩饰自己,“那东西你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是谁?”不能怪阿撒斯疑惑,这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居然在秋季穿着简单的吊带连衣裙,连鞋子也没有的赤着脚。可是那张小脸却并不是街头流浪儿那般脏兮兮的,干净而纯洁,眨着大眼睛望着自己,好奇的光芒闪烁着。
“天上掉下来的。”有涯的声音近乎叹息。
“天使?”虽然能力还没有觉醒,但经过之前那件事,现在的阿撒斯也稍微能够感受到一点点天使与魔鬼的气息了。像女警官就是一种近似于黑暗的紫色感觉,而梅菲斯特则是黑暗中的血红,雷米尔是白色的隐约透着一股幽蓝。而普通的人类则是没有这些色彩的。但那是只有在他们释放自己的力量的时候才会看见的,当他们隐藏力量的时候,他依旧什么也看不见。然而眼前的小女孩,却让他见到一种从未想象过的纯白,纯粹得不该出现于世间。
“答对了,不加分。”有涯的声音是懒散的,像是要睡着了,“不过,是有缺陷的天使,她失去了翅膀,不能回到天堂了。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不会说话。”
“嗯。”不再继续询问,阿撒斯把小女孩带了出去。几乎绕着医院走了一大圈,做遍了全部的检查,得出来的结论却是无一例外的正常。等到他们从彩超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小女孩抱着他的脖子睡着在他的怀里。
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天色早已黑了下来,都市里的霓虹闪耀辉煌,预示着奢靡而狂欢的夜。
打开门的时候,女警官正揉着眼睛,睡意迷蒙:“回来了?怎么样?”打了一个呵欠,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却刚好成了一张大花脸,黑灰蹭得到处都是。
阿撒斯摇头:“走吧。”
“好。”走了两步,想起来,“你有车吧?”
“嗯?有。”阿撒斯疑惑,女警官的问题未免显得突兀。没记错的话,她自己也有一辆车,还相当名贵。
“太好了,我不想再走过来了。”有涯一拍手,一脸的欣喜。由于她造成的交通堵塞,她是抱着小天使一路走下高速的,也很辛苦呢。
与一个脏兮兮的人一起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怀中还抱着一个****着脚的小女孩,阿撒斯.泰瑞尔医生显得颇为怪异,引起不少人的侧目。幸而他并不是一个在意别人的眼光的人:“去哪?你的车呢?”
“废了。”拨拉一下自己的头发,尘土飞扬,有涯十分无奈,“我这样子能去哪?回我家吧。做菜给你吃。”五百年来,我的手艺是有进步的,这次,能让你满意了吧。
“我请客。”医生强调。
“你买菜。”有涯随性。
摆在桌面上的牛排确实有着不输于五星级酒店的手艺,有涯的厨艺之好让阿撒斯颇为吃惊。小天使吃的开心,黑胡椒酱抹了一脸,有涯微笑着给小女孩擦掉,居然带着些难得的女性温柔。
阿撒斯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女警官,却偏偏觉得有点熟悉:“能告诉我了吗?”该问的问题总是要问,他也等待着一个回答。
“你是魔鬼,正如她是天使一样确凿无疑。”有涯安顿了小女孩,让她沉睡在自己的床上,抱着毛茸茸的玩具熊,“我想你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
“是的。”
“你本来是一位很厉害的上位魔鬼。”有涯斟酌着词语,并没有将一切彻底据实相告,但对于医生来说,已经足够了,“然而在五百年前,突然失踪了。我们都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直到这次见到你。我想,你与卡特,应该也不是亲生兄弟吧。”
阿撒斯点头:“我是养子。但,我有童年。”这是让他困惑的地方。如果说他是魔鬼,那么应该是可以一直保持着同一种样子的,怎么可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长大呢?
“那个小天使,你看到了。”有涯很清楚医生的困惑,“她看起来只有六岁左右。但我认为那不是她的本来面目,而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或者自我封闭。实际上,魔鬼也好,天使也好,都是可以随意变形的。路西法魔王陛下引诱夏娃偷吃jin果的故事你应该知道,当时他变成了一条蛇。而在那之前,他曾经变身成各种不同的动物。我猜想,在你失去记忆的期间,你下意识的让自己缩小到了童年,而后,又伴随着其他周围的人一起成长。所以,你并没有被别人发现异常。连你自己都没有感觉。但那些不过是一种错觉,一种欺骗人类的幻象而已。”
自己曾经的成长经历被说成是幻象,等于否定了那些喜怒哀乐与经历,让阿撒斯心中十分不快。只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即使你不喜欢这样的说法,但真实就是真实,没法改变。”有涯靠在椅背上,等待着电脑开机,“还有别的疑问吗?”
“我与你的关系。”无论是梅菲斯特的态度,还是莫有涯的表现,都不能不让他问出这种问题,而答案呢?他不知道,也许那个答案很糟糕,也许那个答案很普通。
“这个么~~”莫有涯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绽放了一个微笑,却遮蔽了双眼,“我就是那个在你失踪之后抢夺了你的位置的人呐!”
也许,那个答案模棱两可,依旧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