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月亮门,孝珠直奔圈马的千里院,左腿刚跨过千里院的门槛,就从里边迎出来位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身上穿着的深灰色棉衫上还沾着些许的杂草碎,盘在领子右边襟口的一个扣子因松落而半耷拉着,典型的马厩小厮扮相。
见到孝珠一行进了院子,匆匆的迎上前来,隔了两步的距离停下,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行什么礼,实在没想起来,只得呈垂直的九十度直角鞠了个躬,直起身来后,不自觉用右手搔搔后脑勺,尴尬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闪亮洁白的牙齿,“小姐,安好!”语气不见得多谄媚,却一脸阳光灿烂的透着股纯朴劲儿。
孝珠忽然间就对这人产生了好感,不打算追究他礼节上的错处,嘴角含笑地刚想点头回应,突然从后方扑过来一条人影,一句话不说,抡起胳膊就照着阳光男孩的后脑勺子去了,转而,完全不顾被他拍的差点栽一跟头的男孩,直对着孝珠点头哈腰,道:“奴才常岱给主子赔罪,阿兰前些天刚进府里,不知规矩,都是奴才这负责教导的疏失,请主子责罚!”
说话的常岱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长得精短干枯,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孝珠真不相信他哪来的力气把比他还高半头的阿兰打一个趔趄。
待听完这人的一席话,孝珠刚因这人突如其来的粗鲁举动而皱起的眉头,被这一身主动承担责任的勇气撸平,眉毛半弯回原本的弧度,她还以为这是个专门拍马谄媚、踩低抬高的家伙呢!
“罚谁不罚谁的,自有姑娘定夺,不是你等做下人的能够费心的!”秋香作为一等丫鬟的候补者,自然深谙跟主子说话的艺术,于此同时,更兼顾了一种身为大丫鬟的气度,“回主子,这个叫阿兰的却是前天才进来府里的,姑娘前些天派秋香送点心给四少爷时,秋香在四少爷处见过阿兰,当时四少爷正遣人安排阿兰的去处。”
秋香站在孝珠的身后,观察不到她的神色,虽然印象中自家姑娘不是动辄为点子小事打罚下人的主子,却仍忍不住提醒她阿兰进府的关系,那天她旁观瞅着,这阿兰似乎是梓泽少爷亲领进来的。
欣雨却是不以为然,对于这种连规矩都没学会的家伙居然能够进入索绰罗府当差,她可不能理解!因此,眼角眉梢不由带了些不屑,还斜挑了眼神看人。
孝珠自然听出秋香这是刻意提醒她,阿兰是四哥梓泽的人,且知道分寸,该她说的说了,不该她说的,一字不多,提醒完关系便不置一词,之后罚是不罚自有主子定夺。
孝珠本意不打算怎么地阿兰,奈何常岱一连声地直求处罚,让孝珠很是不解的同时,微偏脑袋的审视这个叫常岱的中年人。
不经意间,眼光扫过远处马厩的一角,围聚的五六个跟常岱差不多打扮的下人······
想他们站这这么长时间,居然没一个上前请安或是求情,孝珠恍然般明白了一些,这般,常岱连声的请求处罚也情有可原了。
远处的那五六个,见孝珠注意到他们,并一眼一眼的瞟过来,可不敢怠慢了,忙收起准备看戏的心思,赶紧跑过来,同样离了些距离停下,请安问好。
孝珠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搭理。
回头问阿兰话,“可是熟悉马性?”
阿兰先是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居然问他这个,但还是老实的点头回答,“熟悉。”
孝珠闻言,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问:“可是会骑马,马术如何?”
前一句显然有些多余,千里院里哪有个不会骑术的人来?后一句才是重点。
阿兰蹙眉认真思考了下,才回道,“会的,只不过,马术程度却不晓得主子怎么个判断方法?”
哦?这意思是有拿手的啰?孝珠觉得有门了。
“也不必别的,若一般身形比你小的孩子练习骑马,你有能力保护她在控制不住马儿的情况下不受损伤么?”
这话外露的意思已经比较明显了,后过来的那几位听了这话眼光蓦地一亮,有些兴奋起来,只常岱心思较重,神色不见多高兴,反而不时闪过丝丝担忧。
阿兰显见得骑术真是了得,听孝珠意指的只是防护方面的问题,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若这是这样的话,不说身形比我小,就算跟我身量相同,对我来说,亦不在话下。”
闻言,孝珠差点乐开了怀,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来时路上她还担心,没有大人发话,这帮子管理马匹的人不会给她接触马儿,就算接触了她亦不见得敢骑上去,总得找个人带着······又担心大伙儿都是些胆小怕事的家伙不敢教她。
孝珠的担心还是非常有道理的,正常专心差事的人,哪里敢私自教授公子小姐骑马事宜,不是随便个会骑马的人就行,万一一个防护不好,不管伤的轻重,都是个罪责。
常岱显然担心着这点,听了阿兰满口子应答,暗叫了声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忙插入到两人的谈话中间。
“你小子当着主子的面混显摆什么,主子可是你能欺骗的,给我老实点!”呵斥完他,还不忘警告性地狠狠瞪了一眼,暗示他不要乱说话。
一面跟孝珠解释着,刚才都是小孩子说大话之类的云云,请姑娘千万勿要当真啊不拉不拉不拉。
阿兰真让常岱一嗓子吼没了声音,老实的退待在一边去站了。
可能是见常岱插了话,后过来的那几个也胆大了起来,倒是难得的跟常岱统一了战线,不停地附和着,“就是,就是,姑娘怎能相信一小子的说话,若要学骑马,不若让咱们教呀?不是我自夸,我在府里待了······年,对于马儿的把握······”
这些人不拉不拉起来没个尽头,直到孝珠不耐烦地皱起了好看的眉,秋香忙适时地替她解了围,“行了,当着姑娘的面乱糟糟的成何体统,都安静点听姑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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