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你仔细想想需要带些什么吗?”殷璆拉着天心的手,极其严肃地问道。
“暂时先不需要,我先下去看看情况,确定是不是瘟疫再说。如果是瘟疫,还要看是什么引发的疫情再说配药的事。到时候如果还需要什么,再找人从城楼之上丢下去即可。”顿了顿,天心突然眼前一亮,像似想起什么,低呼道,“水!大量的水,干净的水。这城外的水想必早已蕴含着大量的尸水,已经不能饮用了。如果他们真的得了瘟疫,病患会觉得极度的饥渴,多给他们送点水去,可以缓解他们身体内的灼热。”
见雷歧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嘴巴不停地蠕动,似乎还在思考如何劝服他,殷璆厉声喝道,“雷歧听到天心的话了吗?还不快找人运水!”
“是!”雷歧被殷璆这么一喝,整个人几乎弹跳起来,立即领命而去。
殷璆见雷歧被他打发走了,他立即抓起天心的手,急切地说道,“心儿,那我们现在就下去吧!”他知道雷歧说服不了他,定会去找雷鸣来帮腔。到时候烦都给他们烦死了,还是在他们出现前下城门好了。
“等等。本气充满,邪不易入,本气适逢亏欠,呼吸之间,外邪因而乘入。”天心自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两粒棕褐色的药丸,一粒塞进殷璆的嘴里,一粒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又掏出一块锦帕,对折后将它系于殷璆的脸上,紧紧地蒙住嘴巴以下的部位,而后提醒道,“记住下城门后要尽量的闭气。”
“那你呢?”殷璆见天心把锦帕给了他,自己却暴露在危险中。
“我不用。”天心摇头,笑着安抚殷璆道,“不是告诉过你,我早就百毒不清了。”
“我不管你是百毒不清,还是千毒不清,都不许如此大意。”殷璆一边严肃地训诫着天心,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兰花葳蕤图的精致方巾,如天心刚才那般对折,系于天心脸上。
“好了,可以走了!”殷璆为天心系好面罩后,大掌揽过天心的细腰,带着天心一跃跳下城楼,稳稳地落在地上。
下来城门,天心跃过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往城门口靠近。她走到一个倚靠在城墙根的老妇人面前,蹲了下来,轻声问道,“大娘,你哪里不舒服?”
老妇人伸出她那双布满沟沟壑壑,像老树皮一样的手,一边颤抖,一边摆手拒绝天心,“小姑娘,你快走开!”似乎怕自己会传染给天心,老妇人急急地侧过身去避开天心,低着头不停地咳嗽着,连血都咳出来了。
“大娘,你不要怕!我是大夫,我会看病的!”天心不容老妇人拒绝,微微移动脚步,再一次站到老妇人的面前,轻轻地抓过她满是脓疮的手,细细地诊察了一下,然后又搭脉于老妇人的手腕处。
号完脉,天心又轻声问老妇人道,“大娘,你是不是觉得很渴?喉咙如火烧?”
“是啊!渴极了。”老妇人急忙点头,看着天心的眸光多了一丝信任。原本见天心年纪小,老妇人并不相信天心能治好他们,此刻见天心如此有把握,并且能说中她的感觉,她开始相信并祈祷天心真的能带给他们生的机会。
天心问道,“可有憎寒发热?头身疼痛?”
老妇人点点头。
天心又问道,“可有胸痞呕恶?”
老妇人还是点头。
天心有问了几个关于瘟疫的病征,结果老妇人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天心心中顿时一凉,不好的感觉立即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嘴巴张开给我看看!”
苔白如积粉,果真是瘟疫。天心侧头瞥了一眼始终站在旁边陪着她的殷璆,用眼神暗示他老妇人得的真的是瘟疫。
“大娘,你不要怕!一会城楼上有人送水下来,你先喝点水,稍后我叫人给你们派药。”天心安抚地拍了拍老妇人的手臂,轻声说道。
“谢谢!”老妇人连声道谢。
天心又连续给四、五个人看诊后,转身将殷璆引到无人的角落,低声地对他说道,“疫毒伏于膜原,邪正相争于半表半里,故初起憎寒而后发热,头身疼痛。瘟疫病毒,秽浊蕴积于内,气机壅滞,故见胸痞呕恶,苔白如积粉等症状;疫邪日久,化热入里,故见但热而不憎寒,昼夜发热,脉数等症状。他们都感染了瘟疫,只是程度不同。”
顿了顿,天心又道,“而且我发现他们得的不仅仅是瘟疫,还有有中毒的迹象。如果我没判定错的话,他们除了喝了不干净的水引发的瘟病外,还吸入了一种叫九荆菱花的花粉,此花平素是没有毒的,但是和尸水混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人未知未觉,更容易病入膏肓。”
殷璆的眉头紧锁,脸色异常严峻,这又是瘟疫又是中毒的,老头也还真会折磨人,而且他从来没有说过九荆菱花这种植物,“可治吗?小青不是可以吸食毒血吗?让小青试试?”
“来不及了,小青本事再大也无法将侵入五脏六腑的毒素吸食掉。”天心轻轻地摇摇头,无奈地说道,“这样吧,我先配两副药给大家。一副熬成汁喝的,一副磨成灰洒在火堆上用来熏蒸体气。让所有人都喝,有病的控制病情恶化,没病的也要预防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雷鸣、雷歧赶到城楼上,二人皆趴伏在城楼的垛口处朝下面喊话,“爷,天心你们快上来!”
“雷鸣,你不要下来,去安排人送水下来。”见雷鸣似乎要跳下城墙,殷璆立即制止道。
“可是……”雷鸣不放心,他怎么敢让主子单独涉险?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快点去办!”殷璆不给雷鸣任何犹豫的时间,阴沉着脸吩咐道。
“是!”雷鸣一咬牙,转身跑开了。
天心微微仰着头,用手掌在嘴边合拢,对着城楼上的雷歧喊话,“雷歧哥,你帮我把笔和纸送下来。”
“好的,马上来!”雷歧一溜烟就跑走了,没一会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竹篮子,他将系着绳子的竹篮放了下去。
殷璆接过从城楼上吊来的篮子交给天心,因为没有桌案可以供天心写药方,殷璆就干脆自己弯腰弓身,用他宽厚的背给天心当桌案。
天心飞快地从篮子里掏出笔和纸张,铺在殷璆的背上,然后开始疾书。
第一张药方子上写着,牡丹五分,皂荚五分炙之,细辛、干姜、附子各三分,肉桂二分,真珠四分,踯躅四分,捣、筛为散,温酒服方寸匕。
第二张药方子上写着:雄黄三两,雌黄二两,矾石、鬼箭各一两半。羚羊角二两捣散,三角绛囊,贮一两带心前并门户上。月旦青布裹一刀圭,中庭烧温,病患亦烧熏之。
天心写好方子,又将其放回竹篮子中,命雷歧收回比照药方配药。当雷歧拉上篮子的时候,雷鸣回来了,他带回来了无数装满水的水囊,又用篮子一批一批地往下送水。殷璆负责接雷鸣运下来的水,天心负责发放给难民,两三个人一个水囊。
几乎绝望的他们在接过干净的饮用水后,纷纷淌下了激动的泪水,就连几个硬汉子也不例外,对于生命他们有重新燃气了希望。这希望不是来自他们手中水囊里的水,而是来自天心和殷璆为他们所做到的林林总总。
“我要去山里找找看,哪里长了九荆菱花?一般说来,药草的生长都是相生相克的,生长毒草的地方必定也生长了相抵克的解药草。”分完水,天心转头对殷璆交代道,“还得去找找感染源,只有找到感染源才能对症配药,从根本解决此次疫情。”
殷璆不解地问道,“何谓感染源?”
“感染源即疫病起发处。邪从口鼻入,所以可能是某处的水、食感染,亦可能是暴风疾雨,雾露不散,邪气相侵之处。”天心解释道。
“那我们要一路往涠洲走,对吗?”殷璆看了看不远处的吊索桥,虽然已经全部坍塌,可是那十几丈宽的沟堑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他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带着天心跃过。
天心扫视了一眼四周的难民,他们都在用期盼的眸光看着她,没来由的天心觉得肩头的担子重了很多,不过她还是很坚定地点点头说道“是的。”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殷璆拉过天心的手往吊索桥方向走去。
突然,天心挣脱了殷璆的手,站在原地不动,抬眸悠悠地看着殷璆,语气相当坚定地说道,“不,你留下照顾这些病者用药,记住要一日三服。”
“想都别想!”殷璆微眯着眸子看着天心,一副要吃人的狠样子。
“殷三哥,这里需要你!”天心软声说道。
“不行!天心,你给我听好了,你到哪里我到哪里。你休想把我丢下,一个人去冒险。”殷璆上前一步,双手紧紧地扣住天心的双肩,大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