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有胆量煽伊文一个耳光的。我想他再也不会搭理我了。
你的麦穗】
“头要抬起来,步子要放慢一些,不不,再慢一些。哦,记住绝对不能一次跳下两个台阶,早上我就看到你那么干了!一次跳下四个台阶更不行!你那么干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梅西夫人严肃地看着麦穗,一边扶了扶眼镜。
麦穗垂头丧气地又在梅西夫人面前走了一遍,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底米斯伯爵府邸某间一直闲置的大厅里,麦穗无精打采地看着墙上色彩绚烂得犹如梵高作品似的油画,有点走神。
“麦穗,把头抬起来,要像一位体面的小姐那样做。”梅西夫人面无表情,不过相比于以前,她对麦穗的态度其实已经很好了,麦穗知道,梅西夫人对她好是因为她救过伊文伯爵。“现在伯爵的朋友随时都会来到底米斯,你应当体现出一位贵族小姐应有的端庄娴雅。”
“为什么我非得让他们看见我呢?我保证我可以好好地待在我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
“那是伊文伯爵要求的,你一定要出席在餐桌和舞会上。”梅西夫人冷漠地说。
“好吧,好吧。”麦穗无可奈何,她知道跟梅西夫人说也没用,而且伊文,她已经很多天没看见他了。“伊文在哪里?”
“仍然是伊文大人。”梅西夫人尖声说道,不过她立刻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声音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什么时候回来。”
“客人们来的时候,他就会回来。”
“那客人什么时候来?”麦穗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一天到晚在这里走来走去,她已经十六岁了,却要重新开始学习走路!
“我不知道客人什么时候来。”
麦穗彻底崩溃了。可她也知道,即使梅西夫人对她的态度有所好转,可她如果不像公鸡一样挺直脖子走路,梅西夫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麦穗终于能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脑子里全是梅西夫人强迫她背下来的各种礼仪规范,为的就是能在伊文的未婚妻面前不至于丢人现眼。她机械地看着走廊里比原先干净了至少十倍,每个立着的盔甲都被擦得崭亮,心里莫名其妙地难受。麦穗突然冷静下来,想明白自己根本没必要学习什么礼仪,她跟谁都没关系,也压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
麦穗倒在自己的床上,闷闷地想着伊文的未婚妻,伊文的前女友,还有自己煽在伊文脸上的那个巴掌,哎哟,生活还真是……****啊。
窗外又在刮着大风,狂风呼啸在底米斯的山林之间,麦穗躺在床上听着狂风的吼叫,她的小龙在进入冬天之后就一直没精神,好像天气一冷它就开始打瞌睡。不过她的毛线团就在她的手上,这个小东西现在已经跟她很亲密了,也已经熟悉了这个地方,就像伊文说的,养熟了之后即使把它从瓶子里倒出来,它也不会走了。而且这个毛绒绒的小精灵十分好养活,什么都吃,麦穗拿手指捅了捅那个小东西,“贫贱的小东西,就跟我一样好养活。”她叹了口气,迁怒地想着伊文的未婚妻一定是个变态,这大冷天的,连龙都要缩在家里睡觉了,她还非得跑出来。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的狂风像是有了生命,不再是随意地刮着,风声渐渐聚集,形成了一种尖利的吼叫。麦穗吓了一跳,那尖啸的狂风似乎就在房子外边,而且渐渐地那狂风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老人在怒吼,“是谁?你们是谁?”
麦穗呆在床上想了想,根据那些从书本上读到的魔法来看,那只能是有人又触动了房子周围古老的尖啸魔法,大概相当于麦穗家的门铃,不过当然了,麦穗家的门铃不会这么不友好。还在打瞌睡的狗狗跳了起来,哆嗦了一下,摇摇摆摆地跳上chuang,一头扎进麦穗的怀里,把脑袋插进麦穗裙子的腰带里。麦穗伸手把它捞了起来,“可怜的小东西,我当初给你取名字的时候一定是取错了,你应该叫鸵鸟可能还比较合适。”
外边平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麦穗的房门突然被人轻轻地敲了敲,麦穗的身体僵了一下,连忙坐了起来,这样敲门的人一定是伊文。“请……请进。”
她还没准备好呢,可多日不见的伊文就这么走进来了,麦穗很有些紧张,她想要跟伊文道歉,只不过她总觉得伊文那么骄傲的人压根就不会再原谅她了。她一定是蠢得昏了头了,竟然为了一双拖鞋就斗胆甩了伊文一记耳光,她现在一想起当时伊文的脸色,她就心底冰凉。
麦穗紧张地站了起来,不过伊文的面色冰冷,好像根本就不想要再提一次那天的事,麦穗也就憋着没敢说。伊文虽然走进了她的门里来,可是他的眼睛转向了一边,避开了她的视线,“他们已经来了,晚上……两个小时以后会有一个舞会,你肯定要出席的。”
麦穗低下了头。
“怎么?不敢去吗?”伊文轻笑了一声。
“有什么不敢的?”麦穗生气地抬起头来,总感觉伊文有那么一点瞧不起她的感觉,不过也可能真的是精灵焦虑症,总之在看到了真正的罗莎蒙德之后,她就一直都不大敢照镜子。
伊文根本没看她,他把手里的一只盒子放在她的椅子上,“这是一件礼服长裙,两个小时以后我希望能在楼梯下头看见你,我会带你走进大厅,从那一刻起你就走进了辛西亚大陆的贵族圈子——别给我丢人现眼。”
“我为什么要走进去?”麦穗真的生气了,“我根本不想成为什么人,我就是我自己。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家的,我根本不在乎你那什么贵族不贵族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伊文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麦穗说不清伊文眼里有什么含义,但是她心里很难受,伊文把一只沉甸甸的小盒子塞在她的手上,“拿着这个,这是底米斯伯爵家族世袭的珠宝之一。你不要忘记了,我成为你的监护人是为了救你的小命,并不是我真希望成为你的什么人,给你什么贵族头衔。你可以什么都不在乎,那么我又为什么要把你收留在这里呢?”
伊文说完话,回头就走了。麦穗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拿沉甸甸的盒子越发地沉重,她很后悔自己说的话,有时候伊文对她太好了,太过纵容她的性子,她就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在家里了,她也已经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说话的小孩,她已经到了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年纪了。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很像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会说的,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其实她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什么都不在乎,更不是不在乎伊文,可是有很多话她都说不出来。伊文有爱人,有未婚妻,而自己只是个小丫头。
她打开手里的盒子,那是一条异常精美的银色项链,麦穗愣住了,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东西,她说不出它到底是什么金属打造的,它璀璨却并不刺目,它由内向外透着一种神秘而又美丽的光泽。麦穗又打开了那只盒子,拿出一条白色的礼服长裙,那比她的任何一件衣服都美,她松开手的时候,那梦幻得如同月光一般的绸缎从她的手上流泻而下。
可是麦穗却不怎么高兴,她欠伊文的太多了,如果不能回报他,那或许她就只能听从他的话。她把散在床上的书都收拾了起来。